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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莎士比亞是如何進入中國的?這是一個大課題,可以寫一本厚厚的研究專著。如果把考察視野縮小到新文學范圍之內,那么,田漢、張采真、鄧以蟄、顧仲彝、朱湘、徐志摩、曹未風、曹禺、楊晦、吳興華、林同濟等譯者或大或小的貢獻都應該提到。朱生豪、梁實秋和孫大雨三位的大名更是非提不可,他們三位可稱20世紀中國翻譯莎士比亞的三大家,鼎足而立,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而孫大雨是三位中唯一堅持用韻文體翻譯莎士比亞的譯者。

在追溯孫大雨先生的莎譯經歷之前,不妨先回顧一下胡適主持的“中華教育文化基金董事會(即美國庚子賠款委員會)編譯委員會”對翻譯莎士比亞的大力推動,這與大雨先生投身莎士比亞翻譯事業也有直接關系。胡適1930年12月23日致梁實秋信中說得很清楚:

編譯事,我現已正式任事了。公超的單子已大致擬就,因須補注版本,故尚未交來。頃與Richard談過,在上海時也與志摩談過,擬請一多與你,與通伯、志摩、公超五人商酌翻譯Shakespeare全集的事,期以五年十年,要成一部莎氏集定本。此意請與一多一商。

最重要的是決定用何種文體翻譯莎翁。我主張先由一多、志摩試譯韻文體,另由你和通伯試譯散文體。試驗之后,我們才可以決定,或決定全用散文,或決定用兩種文體。(1)

胡適這封信真是太重要了,他提出翻譯莎士比亞全集的設想,又提出是韻文體還是散文體翻譯,應先行“試譯”。但他提出由聞一多、徐志摩、梁實秋、陳西瀅(通伯)和葉公超五位合作,共襄盛舉,卻未如人意。陳西瀅馬上打退堂鼓,只答允擔任“校對”(2)。聞一多和葉公超后來也未參與。徐志摩倒真的作了嘗試,可惜他只翻譯了《羅米歐與朱麗葉》的一小部分(第二幕第二景),雖然是引人注目的韻文體,卻因飛機失事而無以為繼。(3)五人之中,真正把翻譯莎士比亞作為畢生志業的是梁實秋。在胡適的鼓勵和支持下,經過三十年的努力,梁實秋終于成為中國第一位完整譯出莎翁所有劇本的翻譯家。(4)

然而,胡適支持的翻譯莎士比亞的譯者,不僅僅是梁實秋一位,還有孫大雨。胡適1931年3月21日致梁實秋信中表示,已擬定了翻譯莎士比亞的十條計劃,第十條就是“預備收受外來的好稿”。(5)孫大雨應該就是不屬于最初所擬五位的“外來的好稿”譯者,而居中起了重要作用的是徐志摩。

1931年4月,徐志摩主編的上海《詩刊》第2期發表了孫大雨的《譯King Lear(Act Ⅲ,sc.2)》(即第三幕第二景)。必須指出,這是孫大雨節譯的莎士比亞劇本的首次公開發表。徐志摩在該期《詩刊》的《前言》中特別對此作了說明:

孫大雨的King Lear試譯一節也是有趣味的。我們想第一次認真的試譯莎士比亞,此后也許借用《詩刊》地位發表一些值得研究的片段。(6)

徐志摩所說的“我們想第一次認真的試譯莎士比亞”,不就是胡適所提出的翻譯莎士比亞全集的計劃嗎?而請孫大雨用韻文體試譯《黎琊王》片斷,也不就是胡適設想的用韻文體試譯莎士比亞的最初實施嗎?與此同時,徐志摩自己也在用韻文體試譯《羅米歐與朱麗葉》,只不過他生前未及發表。

徐志摩比孫大雨大八歲,但他對孫大雨一直刮目相看。早在1926年4月11日,他就在自己主編的《晨報副刊·詩鐫》上發表了孫大雨第一首格律謹嚴的十四行詩《愛》。到了1931年1月,他又在《詩刊》創刊號上以頭版篇幅刊出孫大雨的三首十四行詩代表作《訣絕》《回答》和《老話》。同年4月《詩刊》第2期又以頭版篇幅開始連載孫大雨的長詩《自己的寫照》。由此可見,徐志摩對孫大雨的中英文詩造詣充分肯定,請孫大雨用韻文體試譯莎士比亞,可謂所選得人。

1931年10月,徐志摩主編的《詩刊》第3期再次以頭版的顯著篇幅發表孫大雨翻譯的《罕姆萊德(第三幕第四景)》,這可進一步說明徐志摩對孫大雨的格外器重,特別禮遇。在該期《詩刊》的《敘言》中,徐志摩再次對孫大雨譯莎士比亞不吝贊詞:

本期的編者又得特別致謝孫大雨先生,因為他不僅給我們他的“聲容并茂”的《自己的寫照》的續稿,并且又慷慨的放棄他在別處可換得的頗大的稿費,讓給我們刊載他的第二次莎士比亞試譯,這工作所耗費的鐘點幾乎與譯文的行數相等。這精神是可貴的,且不說他的譯筆的矯健與了解的透徹。我們敢說這是我們翻譯西洋名著最鄭重的一個嘗試;有了他的貢獻,我們對于翻譯莎士比亞的巨大的事業,應得辨認出一個新的起點。(7)

孫大雨這兩次試譯《黎琊王》和《罕秣萊德》片段,(8)是他翻譯莎士比亞劇本的開始,初露鋒芒,比梁實秋出版所譯莎士比亞劇本早了整整五年,(9)自有其別樣的意義。經過這兩次試譯,孫大雨最后確定先用韻文體全譯“莎氏的登峰造極之作”(10)《黎琊王》,這從他后來寫的《譯莎劇〈黎琊王〉序》中可以得到證實。孫大雨回憶道:

我最早蓄意譯這篇豪強的大手筆遠在十年前的春天。當時試譯了第三幕第二景的九十多行,唯對于五音步素體韻文尚沒有多大的把握,要成書問世也就絕未想到(如今所用的第三幕第二景當然不是那試筆)。七年前機會來到,竭盡了十四個月的辛勤,才得完成這一場心愛的苦功。(11)

孫大雨這篇譯序落款時間為1941年10月26日,“十年前的春天”正好是1931年春,與《詩刊》第2期發表他翻譯莎士比亞的處女作《譯King Lear》(節譯)時間上完全吻合。而“七年前”“竭盡十四個月辛勤”譯完《黎琊王》全劇,應是1934—1935年間。(12)這有一個有力的旁證。1936年1月上海《宇宙風》第8期刊出“二十四年我的愛讀書”,孫大雨給出的答案如下:

1. Shakespeare: King Lear

2. Marcel Proust: The Remembrance of Things Past

3.莊子

4.楚辭

這就告訴我們,在整個1935年,孫大雨應都在鉆研《黎琊王》并加以翻譯。這一年,他還用功閱讀了法國作家普魯斯特的名著《追憶逝水年華》英譯本,以及兩部中國古典文學經典《莊子》和《楚辭》,(13)足見其文學視野之寬廣,涵蓋古今中外。

孫大雨苦心孤詣翻譯的《黎琊王》(上下卷),后又經過“兩度校改修訂”,(14)至1941年10月才最終完成譯稿,和譯序、注解以及附錄一并交付商務印書館。1943年7月,《譯莎劇〈黎琊王〉序》在重慶《民族文學》第1卷第1期先行發表。但由于全面抗戰戰事的影響,整部《黎琊王》遲至1948年11月才由上海商務印書館推出。孫大雨在寫于1947年12月15日的譯序“附言”中,特別對“中華教育文化基金董事會”和董事會的胡適之、任叔永兩位表示了感謝。

徐志摩關于莎劇翻譯的“一個新的起點”的預言沒有落空,《黎琊王》譯本的問世,不僅是孫大雨翻譯莎士比亞的第一個完整的成果,也是莎士比亞作品漢譯史上的一件大事。因為這是第一部用白話韻文體翻譯的莎士比亞詩劇中譯本,正如梁實秋后來所承認的:“孫大雨還譯過莎士比亞的《黎琊王》,用詩體譯的,很見功。”(15)

此后,孫大雨對莎劇的翻譯因政治風暴而被迫中斷多時,直到1960年代初,他才重執譯筆,譯出了《罕秣萊德》。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罕秣萊德》集注本則遲至二十六年之后的1991年5月,換言之,與他最初試譯《罕姆萊德》已相隔了整整六十年!不幸中之大幸的是,他的另外四部莎劇即《奧賽羅》《麥克白斯》《暴風雨》《冬日故事》集注本譯稿也劫后幸存,加上后來他老驥伏櫪,新譯出了《蘿密歐與琚麗曄》《威尼斯商人》兩部簡注本,均于1990年代陸續問世。這八部孫譯莎劇都是韻文體,體現了孫譯莎士比亞的鮮明特色,也在中譯莎劇的百花園中獨樹一幟,并對后來的莎劇翻譯者提供了啟示。

必須著重指出的是,與其他一些莎劇譯者不同,孫大雨不僅有莎劇翻譯實踐,還有自成一說的翻譯理論,而這理論與他的新詩格律說即他始終主張的“音組”理論是一致的。孫大雨那篇五萬余字的長文《論音組》,副題就是“莎譯導言之一”,本擬置于《黎琊王》譯本之首,(16)而他晚年回憶,他最早“公開實踐了我以語辭音組的進行造成詩歌節奏的具體行動”,就是“一首意大利式的商乃詩(十四行詩)《愛》”,至于在理論上“作出‘音組’(字音小組)那個定名乃是以后的事,我記得是于1930年在徐志摩所編新月《詩刊》第2期發表莎譯《黎琊王》一節譯文的說明里”。(17)但是,查《詩刊》第2期上《黎琊王》譯文前后并無這則說明,反而出人意料的,在《詩刊》第3期《罕姆萊德》譯文末尾有段《跋》討論了這個問題。可見時隔多年,孫大雨把《〈罕姆萊德〉跋》誤記成《黎琊王》的“說明”了。這段《〈罕姆萊德〉跋》從未收入孫大雨的集子,是他的一則集外文,應可算一個小小的發現,(18)照錄如下:

我用的是牛津大學圖書局W. J. Craig的版本,因為手頭沒有集注本(Variorum Shakespeare),不曾仔細參考;以后有機會翻譯全劇,當重校一遍。我的方法不是直譯,也不象意譯,可以說是“氣譯”:原作的氣質要是中國文字里能相當的保持,我總是盡我的心力為它保持。Literal meaning稍微出入些,我以為用詩行翻譯詩行是可以允許的。舉兩個例:原文“Would from a paddock, from a bat a gib……”,我譯成“……那樣一只懶蛤蟆,一只偷油的蝙蝠,一只野公貓。”又原文:“call you his mouse”,我譯為“稱你作他的小貓小狗”。我希望拋磚能夠引玉。

在這段《跋》里,孫大雨不僅交代了他試譯《罕姆萊德》所使用的英文版本,更重要的是,首次對他試譯莎士比亞詩劇所遵循的基本原則作了說明。雖然《跋》里沒有直接出現“音組”這樣的提法,但應可視為孫大雨“音組”理論的濫觴,所謂“氣譯”也即“原作的氣質在中國文字里能相當的保持”,可以理解為把英文詩中的“音步”轉換成中文詩里的“音組”;所謂“用詩行翻譯詩行是可以允許的”,再往前推一步,也就是主張用中譯詩中的“音組”來對應莎劇詩行中的“音步”。因此,應可這樣認定,孫大雨從一開始就自覺地嘗試用格律韻文來翻譯莎士比亞的素體韻文詩劇。到了《論音組》《譯莎劇〈黎琊王〉序》等文中,孫大雨正式提出“音組”說,對“韻文為有音組的文字”和莎劇翻譯中“音組的形成”及其特點從理論上加以闡發,則是他的翻譯理論的進一步系統化。從《論音組》開始,經過《詩歌的內容與形式》,直到晚年的《關于莎士比亞戲劇的幾個問題》《莎士比亞戲劇是話劇還是詩劇》等一系列論文,孫大雨不斷論證、深化和完善自己的“音組”說,從而在理論上與他的八部莎劇翻譯相互輝映。

綜上所述,不妨用孫大雨自己深入淺出的闡釋對他翻譯莎士比亞最了不起的貢獻作個小結:

莎劇原作每行五個音步,我的譯文每行也正好是五個音組。總之,我認為:既然莎劇原文大體上是用有格律的素體韻文寫的戲劇詩或詩劇,那么,譯成中文也應當呈現他的本來面目,譯成毫無韻文格律的話劇是不合式的,因為原文韻文行的節奏,語言流的有規律的波動,若變成散文的話劇,或莫名其妙的分行的散文的話劇,便喪失掉了原作的韻文節奏,面目全非了。(19)

我與孫大雨先生可算是忘年交。自1980年代中期也即他老人家調入華東師大之后,為研究“新月派”,我常去拜訪這位碩果僅存的“新月派”詩人。記得他那時已搬進華山路吳興路口的“高知樓”小區,與王元化先生、趙清閣先生等同住一幢樓。大雨先生雖已年過八秩,仍每晚勤奮工作,次日上午休息。所以我一般是下午三時以后到訪。每次見面,往往開始時我問他答,后來就是他說我聽了。他臧否人物,從來不留情面,但每當談起胡適和徐志摩,他都會激動,連聲稱贊他們是好人。

記得臺灣學者秦賢次兄和吳興文兄拜訪大雨先生,都是我引領的,后者當時任職臺灣聯經出版公司,由此促成了大雨先生的莎譯劇本在臺灣出版繁體字版。北京劉福春兄編現代詩人手稿集,(20)也是我去請大雨先生抄錄了十四行詩《訣絕》的前幾句。特別應該提到的是,我編選梁實秋早期新詩和小說集,(21)大雨先生不顧九十高齡,應我之請撰寫了《暮年回首——我與梁實秋先生的一些交往》作為代序,使我衷心感銘。他對自己屢遭迫害,以至未能譯出更多的莎劇,一直深以為憾,曾不止一次地向我表示:如果我譯完全部莎劇,就不讓實秋這位同道專美于前了!但我想,即便只譯出八部,大雨先生也已彪炳莎士比亞翻譯史。

上海譯文出版社即將推出八卷本《孫大雨譯文集》,這是對大雨先生英譯中、中譯英豐碩成果的新的大檢閱。改革開放以后,獲得平反的大雨先生在施平先生安排下,調入華東師大外文系,得以潛心他的翻譯和研究工作。現在,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他的搜集完備的譯文集,以這部大書的問世紀念這位杰出的翻譯家誕辰115周年,真是再合適不過,也實在是嘉惠學林的大好事。我當然拍手稱好,樂觀其成。

我自知才學不逮,不是為大雨先生譯文集作序的理想人選。但孫近仁先生力邀,卻之不恭,只能把他翻譯莎士比亞尤其是翻譯《黎琊王》的經過略加梳理如上,以表示我對大雨先生的敬重和深切懷念。

陳子善

庚子清明后一日于海上梅川書舍

注釋

(1) 梁實秋:《懷念胡適先生》附錄《胡適致梁實秋信》,《梁實秋文學回憶錄》,長沙:岳麓書社,1989年,第152頁。

(2) 同上,第153頁。

(3) 徐志摩譯:《羅米歐與朱麗葉》,《新月》1932年1月第4卷第1號,又刊《詩刊》1932年7月第4期,均在徐志摩歿后作為“遺稿”發表。

(4) 梁實秋在《懷念胡適先生》一文中說:“領導我、鼓勵我、支持我,使我能于斷斷續續三十年間完成莎士比亞全集的翻譯者,有三個人:胡先生、我的父親、我的妻子。”《梁實秋文學回憶錄》,第149頁。

(5) 梁實秋:《懷念胡適先生》附錄《胡適致梁實秋信》,《梁實秋文學回憶錄》,第153頁。

(6) 徐志摩:《〈詩刊〉前言》,《徐志摩全集》第4卷(散文),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年,第403頁。

(7) 徐志摩:《〈詩刊〉敘言》,《徐志摩全集》第4卷(散文),第425—426頁。

(8) 《黎琊王》和《罕秣萊德》是孫大雨對莎士比亞這兩部名劇譯名的定譯,本文沿用。

(9) 梁實秋所譯首批莎士比亞劇本兩種:《威尼斯商人》和《馬克白》,1936年6月同時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初版。

(10) 孫大雨:《譯莎劇〈黎琊王〉序》,《民族文學》1943年7月第1卷第1期。

(11) 同上。

(12) 孫大雨晚年回憶道:“我開始嘗試用音組這一格式對應莎劇詩行中的音步,作了莎劇翻譯的實踐,那是在1934年9月。我首先翻譯了莎氏著名悲劇《黎琊王》(King Lear),至1935年譯竣。”孫大雨:《莎劇瑣談》,《孫大雨詩文集》,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第259頁。

(13) 孫大雨后來有《屈原詩選英譯》行世。

(14) 孫大雨:《莎譯瑣談》,《孫大雨詩文集》,第259頁。

(15) 梁實秋:《略談〈新月〉與新詩》,臺北《聯合報》副刊1976年8月10日。轉引自《梁實秋文學回憶錄》,第122頁。

(16) 孫大雨的《論音組》本擬作為《黎琊王》譯本的“導言”,應在1935年《黎琊王》譯本初稿完成前后即已動筆,最晚在譯稿1941年10月定稿時已完成。但因“太長而須獨立成書”,又因戰亂延宕,以至遲遲無法問世。第一部分文稿清樣改革開放后才發現,另一部分文稿清樣在大雨先生逝世后又從其遺物中發現,現已合璧收入《詩·詩論》,2014年1月由上海三聯書店初版。

(17) 孫大雨:《格律體新詩的起源》,《文藝爭鳴》1992年第5期,轉引自《孫大雨詩文集》,第317—318頁。

(18) 30年前,拙作《碩果僅存的“新月”詩人孫大雨》(刊臺北《文訊》1990年3月號)就已引用過《〈罕姆萊德〉跋》,但未能把此《跋》與孫大雨的“音組”說聯系起來考察。

(19) 孫大雨:《暮年回首——我與梁實秋先生的一些交往》,《雅舍小說和詩——梁實秋早期作品(1921—1925)》,臺北:九歌出版社,1996年,第10頁。

(20) 劉福春編:《新詩名家手稿》,北京:線裝書局,1997年。

(21) 陳子善編:《雅舍小說和詩——梁實秋早期作品(1921—1925)》,臺北:九歌出版社,199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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