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我的心很痛很痛的話,你會不會有一點,哪怕那么一絲絲的感受呢?
如果有,謝謝你,我的……好朋友;如果沒有,也謝謝你,我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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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有新的,喜歡的人嗎,高中的時候?”孔曦問。
“我不知道。”郭婠檸回答。
“為什么……我是說……變成現(xiàn)在這樣?”
“你還在想,”她笑,苦笑。“想的太多了。”
孔隙沒再回答,也是笑了笑,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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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dāng)年這樣開玩笑。
處女座的女生,好的時候可以溫暖整個世界,但渣的時候也可以渣到人懷疑人生。
“你說呢,渣嗎?”
“不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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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的最后一個暑假,泡在預(yù)科班里。
一開始是在線下,報了語文、數(shù)學(xué)、歷史、物理、化學(xué)、生物、政治、地理。沒有英語。一節(jié)課一小時,也是跟上課似的,一整天都在班里,兩節(jié)課間有十分鐘休息。
補(bǔ)習(xí)班不大,但也不小。兩個人一張的長桌子,擺了三列四行。只稀稀疏疏的坐了十二三個人。早上七點半開課,孔曦一直壓點進(jìn)班,坐在角落里,沒有同桌。
孔曦和往常一樣,來到補(bǔ)習(xí)班,看見平常沒人坐的位置——他前面的桌上坐著倆女生,嘰嘰喳喳的一直在吵著不停。
“欸,同學(xué),這題怎么寫?”
其中一個女生——孔曦正前方的那個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問道。她身邊的那個女生一直在笑,趴在桌上直笑的全身發(fā)抖,不敢抬起頭來。
“問老師去。”
孔曦看了一眼,挺難的一道題,自己估計不會。
“你再仔細(xì)看看吧,我們倆都不會,數(shù)學(xué)老師早就上完課跑了。”
那女生的聲音挺好聽的,就是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張眼睛,看不清面容。
“這樣畫三條輔助線,將這個地方連上,然后就構(gòu)成了這個模型,結(jié)合函數(shù)就差不多了。”
孔曦看了大約兩分鐘以后,向那女生指了指。
“謝謝你,同學(xué),你叫什么名字?”
“孔曦。”
那女生轉(zhuǎn)過頭去,又轉(zhuǎn)回來,又轉(zhuǎn)回去,又轉(zhuǎn)向面對孔曦。
“你不應(yīng)該也問下我名字嗎?我叫凌靈。”
她身邊的那女生笑的更歡了些。
孔曦也差點沒忍住笑,低下頭看書。
下節(jié)課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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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皆有孔隙,那是光進(jìn)來的地方。
萬物皆有孔隙,那是蒼蠅進(jìn)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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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曦上完課回到家,就看到張雅文在家。
“你怎么在我家?”孔曦問。
“我媽和你媽逛街去了。”
張雅文半躺在孔曦家沙發(fā)上看電視,嘴里“嘎吱嘎吱”的嚼著從孔曦房里掏來的薯片,腳丫子在沙發(fā)上有規(guī)律的晃動著,面前電視上的青春偶像劇不時發(fā)出幾聲驚奇的叫聲。
“那你為什么在我家?”
孔曦一把將書包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張雅文身旁,伸出手要去拿薯片。
“洗手去!”張雅文拍開孔曦的爪子,“我有幾道數(shù)學(xué)題沒聽懂,我媽讓我來問你,還有今晚,你請我吃飯。”
“沒錢。”孔曦洗過手,一把將張雅文要到嘴邊的薯片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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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你這樣,高中怎么辦?”張雅文不顧自己數(shù)學(xué)幾乎一點不會,只是笑著問孔曦,“高中再找一個?”
“找什么?找個男的?”孔曦回答。沒看她人,一直盯著數(shù)學(xué)作業(yè),直盯的那些數(shù)字在他眼中環(huán)繞著,又模糊了。
“你還沒忘了她?”張雅文笑笑,“走,請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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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曦,你家長為什么跟你起這個名字?”
“孔曦,你會不會這道題,我沒聽懂,你給我講講行不?”
“孔曦,可以借一下你的高一物理書嗎?”
“孔曦,中午一起吃個飯唄。”
凌靈一直念叨著,她坐到了孔曦的旁邊,她那個朋友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一開始孔曦還挺矜持的,到后來就飄了,上課那倆人就聊正歡,直到凌靈問了個問題。
“孔曦,為什么你的書封面上都貼了姓名貼,但沒寫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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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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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湍銓懮习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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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在半空中晃呀晃,草地上更顯得綠油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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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你這都行?!”張雅文躺在孔曦的床上,抱著手機(jī)看B站,聽到孔曦的話,差點沒把手機(jī)扔出去。
“沒辦法,哥長得帥。”孔曦坐在椅子上,椅子也晃呀晃的,身前的桌子上放著一根小皮筋。
“去你的吧!”張雅文從床上下來,“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呂九一呢?”
孔曦喝了口水,雙目望天。
“我……真不知道。”
“我靠那女生叫什么凌靈的是什么人啊?就你!?我都看了十年了,都沒看出什么優(yōu)點來。”張雅文去餐桌上拿了三片哈密瓜,遞給孔曦兩片。“所以呢,她說她想要抱一下你的時候,你就答應(yīng)了?”
“嗯。”
“為什么?”
“因為……因為……”孔曦轉(zhuǎn)過身去,看著窗外,遠(yuǎn)處已經(jīng)是黑乎乎的了,散著霧蒙蒙一片,只有近處還有余著的幾點淡淡的光彩,暈著不忍離去。
“她長得很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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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不能慢點?這樣我很難受欸。”
“不能,你抱住我的腰。”
“你還有腰?”
“抱緊了,我要加速了!”
“啊!”
路旁的風(fēng)景刷地一下子過去,霓虹燈在眼里凝成斑駁的光點。
“我第一次騎車帶女生,沒經(jīng)驗,抱歉。”
張雅文坐在電動車后座上,抱著孔曦的腰,臉靠在他背上。
“謝謝你送我回家,”張雅文走下車,“至于那個,好好選擇,至少做了你十年的兄弟了,姐勸你一句話:別后悔。”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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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著你的時候,心里想的卻是她的面孔。
得不到的,被偏愛的。
永遠(yuǎn)在騷動,永遠(yuǎn)有恃無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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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孔曦將那個小皮筋帶到了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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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要經(jīng)過學(xué)校,天空暗的厲害,幾近無光。
孔曦減慢車速,看向三樓那個熟悉的人窗口,也是暗的厲害。
曾幾何時,光明甚于晝。
她站在欄桿前,看著天。他靠在欄桿上,看著她。
“那天有什么黑嗎?”呂九一說。
“呂九一,我們是一直的好朋友。”孔曦說。
黑,真他媽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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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時候,孔曦將那個小皮筋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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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靈站在孔曦面前,看著他。
“孔曦,做我男朋友吧!”
“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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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絕對真實,故事都說了,不忘初心,忠貞不渝。”
“嗯。”楊陌寒回答孔曦。
“她怎樣?”孔曦問。
“我怎么知道?”
“你不能問問嗎?”
“14號我們?nèi)コ曰疱仯闳幔俊?
“算了,不去了。”
過了半天孔曦又問:“你說我和她還有機(jī)會嗎?”
“有。”
“怎么?”
“她腦子進(jìn)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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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手表到了,孔曦。”
“多多,幫我拿上來。”
手表拿上來了,打開包裝,是一款粉色的卡西歐。
錢離看著孔曦把手上的小米手環(huán)取下來,戴上了那個騷粉色的卡西歐。
“你不是說你的小米手環(huán)已經(jīng)報廢好久了嗎?怎么還帶著?”
“習(xí)慣了。”
“哎,你別翻!”
“靠!你鎖屏是呂九一照片啊!”錢離愣了愣,“你手表不是沒壞嘛,你為什么……”他自己念叨,聲音越來越小,“其實我也把彤的照片放在手機(jī)鎖屏上了。”
孔曦奪過手環(huán),鎖進(jìn)抽屜里。
“手機(jī)換不了鎖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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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等不來,但火鍋永遠(yuǎn)如期而至。
沒有什么是一頓火鍋不可以解決的,分離似乎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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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曦躺在床上,看著好遠(yuǎn)好遠(yuǎn)之外,呂九一的笑容凝結(jié)在照片上。
或許只有這樣才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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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到溢流壩的那一刻,大太陽從云里探出頭來。烈日當(dāng)空,直照得人心慌。
孔曦站在十班門口,無所適從。教室里來了十幾個人,看面容都不認(rèn)識。
他進(jìn)去掃了眼名單,有馮新兒和時雨晗,沒意思。黃云邇、嬴杭、楊陌寒在二十七班,殷卓言在三十班,朱無隳在十三班,周蕭寒在十九班。王佳落在國際部,其他不知道。
呂九一在九班,隔壁班。
那個姓黃的在二十三班,強(qiáng)基班。
呵,好好學(xué)習(x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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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qiáng)基又怎樣,又該怎樣,又能怎樣。
隔壁又怎樣,又該怎樣,又能怎樣。
沒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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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想見到的人在隔壁。
楊陌寒這么說,彭豌豆這么說。
孔曦這么說,呂九一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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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座的都跑到隔壁了。
端起的都忽的放下了。
愛著的都變成愛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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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陌寒和孔曦走在路上,迎面是時雨晗、雨南心、呂九一和幾個看著面熟但不認(rèn)識的男生。
看見他倆,雨南心向孔曦笑笑。時雨晗向孔曦招手,大聲喊了他的名字。呂九一面無表情。
孔曦也是面無表情,徑直走過去。什么也沒理。
楊陌寒向呂九一無聲笑笑,搖頭,跟上孔曦。
“三個渣女混一塊兒,渣出一片燦爛的未來。”
走出一段距離后,孔曦對楊陌寒這樣說。
是教學(xué)樓中間的小路,蜿蜿蜒蜒的,兩旁的低矮灌木郁郁蔥蔥的,路上人很少,只有幾個人走過,捧著英語單詞在背。
楊陌寒無法回答他。
只能對他說:“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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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天空盡是潑墨般的橙紅,又像在被人一筆又一筆的涂抹著,深了又深了,暗了又暗了。
黃昏。
黃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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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換新手表了?”王佳落驚訝,但笑了,“你和她還這樣?”
“嗯。”
孔曦坐在足球場邊上的綠茵上,王佳落站在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孔曦正看著場上的人瘋跑,搶球。王佳落看著天。
“那什么就是說,呂九一把我和她的事情說給她室友聽了,有兩個是我們班的……”孔曦說著,沒有回頭看王佳落,“她說過,是因為不在意了,才會跟別人說。”
王佳落沒忍住笑。
“你們班的人都知道你這事了?”
“差不多吧。”
“其實你只要和她稍微交流一下,也許事情就會有那么一點改變。”
王佳落低下頭,又對孔曦笑笑。
向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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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落!”
孔曦喊住了王佳落,在手腕上扯了幾下,將手表遞給王佳落。
“送你了。”
王佳落接著,她看著手上騷粉色的手表,想了想就忽然笑了。
“還你!顏色好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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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溢流壩是來學(xué)習(xí)的,你們都給我從腦子里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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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回到班的時候,孔曦和余晨一起并肩走在欄桿旁,這天真的很黑啊。
余晨進(jìn)班回去,孔曦一個人面對著天,無盡的黑暗吞噬了他眼中的光。
“渣女啊,渣女,渣女啊!”
孔曦久久地的凝視著走廊的另一端。
“我真想這渣女啊。”
“她怎么就不能再腦子進(jìn)水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