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宇身后的長袍已經破爛不堪，唯一還能遮住后背的布條已經被鮮血浸透。

鮮血順著雨水慢慢從全身上下衣服上流走，這個時候他已經漸漸變為一個血人。

因為馮長老的關系，自從來蜀山后在年輕一輩中，他一直作威作福，目中無人。

好有些蜀山弟子對于他是又怒又怕，可從來沒有人敢真正與他作對，更不要說是殺他的了。

但今天誰又能想馮天宇如狗一般趴在地上，是否能站起來都成問題。

他拖著這些年霸道任性可已經變成慘不忍睹的身軀慢慢爬著，即便爬一下就會使出全身的力氣，他依然沒有放棄。

他咬緊牙關，大概是求生的意志全面爆發，整個人突然站了起來繼續向前走。

跌跌撞撞地走。

他的腹部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流出血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在雨水的沖刷下，地上血液鮮紅的顏色被慢慢沖淡不少。

即便是這樣，只要是他路過的地方，在地上形成了一條紅色的細線，仿佛像一個向導在指引后面的紫衣殺神。

這位紫衣少年依然在他身后三步的距離，馮天宇每走一步他便走一步，見他倒下了，甚至還會停上好一會兒。

待他能爬起來了，能往前走了，自己又再繼續跟著。

雨水落在少年的臉上，冷冰冰的。

可是依然沒有少年的神色冷。

李天星甩了甩手中的聽風刀，雨水從刀上揮灑下來，而他正冷冷地盯著前面的獵物。

他并沒有選擇一刀就斬了馮天宇，給他一個痛快。

而是選擇用一種更加直觀且對雙方來說都過于繁瑣的方式來殺他，這應該是紫衣少年想要的效果。

痛苦地死去比爽快地死掉，更能讓當事人刻骨銘心。

對雙方而言都是如此。

一個能這種痛苦帶入棺材，一個能把這種感覺帶入今后的人生。

簡直就是“雙贏”！

馮天宇已經從半山腰的罪罰堂走了出來。

現在他已經來到了上山的階梯邊上，他想活，他依然想活。

他邁著沉重的步子正一步步往山上走。

李天星并沒有阻止他，而是依然在他身后跟著。

他并不害怕蜀山有人看到他，又或者是什么長老看到他。

因為今天的他已經不在乎有人能否致他死地了。

相反有人能看到做個見證倒也不錯，他就是要告訴所有人，馮天宇今日死定了！

馮天宇身體搖搖晃晃，他只知道要一直往階梯上走，絕對不能停下。

假如能碰上蜀山弟子，就算他們不是這個殺神對手，也有向能對付他的人報仇的機會，說不準今日便能不死，他本想努力加快自己逃命的步伐，可惜這副軀體卻無法做到。

也許因為是下雨的關系，在逃命的路上居然沒有碰到一個蜀山弟子，四處除了雨聲，就只剩下馮天宇如狗一般的低沉喘息聲。

李天星加快了步伐，對于馮天宇此時的爬行速度并不滿意。

唔~

一人高的聽風刀向下一揮。

嘣！馮天宇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后背上又多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那感覺就像屠宰場的屠夫正在一攤豬肉上進行的常規操作。

馮天宇趴在地上還是不敢回頭，嘴里艱難地吐出一口血沫。

他兩腳向外使勁地蹬，用盡力氣再次爬了起來。

他看著前方，繼續向前走。

他的視線因為流血過多的情況，已經開始模糊。

在階梯的遠處，馮天宇隱約間看到了些許模糊的人影，那是藍色長袍的顏色。

他立馬喜出望外，那肯定是準備下山的蜀山弟子，只要讓他們注意到這里，自己就一定能活下來。

紫衣少年彎著頭，看著馮天宇的表情，顯然他十分不滿意，這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馮天宇有些激動，步子拉大了點兒，一不小心右腳一滑，重重地摔在階梯之上，嘴里還止不住地嚎叫了一聲。

這個時候馮天宇終于有些想哭了，望著那些模糊的身影，大聲喊叫道。

“救我啊！我是馮天宇！救我啊！有人在追殺我！”

紫衣少年冷哼一聲，抬頭看向馮天宇看去的方向，在那里他什么也沒看到。

他立馬一腳踹在他的頭上，馮天宇的頭被重重地撞提坎上。

啪的一聲，就連提坎都被他頭撞得破了一角。

而馮天宇的額頭也瞬間被撞出了血來。

這一番突如其來的操作，讓他停止了剛才的呼喊。

她眼冒金星，居然昏死了過去。

李天星沒有進行下一步行動，而是停止動作，把聽風刀扛在肩上，等待著獵物的醒來。

讓一個人在絕望的時候死去，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呀。

真有意思！

這是紫衣少年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李天星仰起頭，任由雨水打濕在他臉上。

他并非嗜殺之人，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可這個世界并非家鄉，他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既然妖皇選擇了自己，給予了自己系統，甚至是聽風，讓自己擁有了眾多妖獸。

那么自然需要做出一些適合這個世界行為的事來。

比如此時此刻。

之前他一直有一種感覺，自己是一顆被擺在棋盤上的棋子。

可現在不一樣了。

這世間結局早已注定，我是棋子，亦是執棋之人。

突然李天星很想笑，放肆地大笑。

他張開了嘴，幅度非常大的笑了出來，十分猖狂的大笑，笑聲與雨聲融為一體。

他終于能向往的那般活了。

笑聲過后，馮天宇居然慢慢醒了過來。

他已經流了很多血，這位在蜀山作威作福的惡霸此刻已經離死不遠了。

李天星低下頭，發覺了他的蘇醒。

在這之前給馮天宇造成的刀傷傷口十分的講究，基本每一下都故意偏離要害，而且并沒有弄斷他的骨頭。

在他能感受到痛苦的基礎上，又不會讓他馬上死去。

馮天宇趴在階梯上，感覺越來越難以呼吸。

他努力地動了地動了動雙臂，還好還能動。

他雙手撐住地使勁用力，讓自己這副殘軀能翻過身來。

終于能夠呼吸了，這是他想到的。

可惜還沒順暢地呼吸兩口，喉管中的一口血沫差點兒堵住呼吸，他連續咳嗽好幾次，才把那口血沫給咳出來。

要不然還真就被活活憋死了。

不得不說馮天宇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求生意志確實強大。

“醒了？那我們繼續吧”

在馮天宇面前，紫衣少年抬手，聽風刀再次落下，他胸口幾片血肉又被刮了下來。

每當寒芒亮起，都能聽到一聲凄慘的哀嚎聲。

好疼！好疼！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

不行！我還沒有活過，再等個幾十年說不準我就能當上長老了。

到時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不能死！我要活！

我還有很多服沒有享受！我肯定是在做夢！

在活與死之間反復橫跳，這簡直是對身心最徹底的折磨。

假如這是一場夢的話，這大概就是馮天宇永遠都不會停止的一場噩夢。

如凌遲酷刑，碎尸萬段般的噩夢！

在一陣陣的哀嚎聲中，馮天宇的眼神從最初的害怕，到了現在十足的渴望。

李天星把這些都一直看在眼里。

這也是他想要的效果之一，不過唯一讓他感覺些許驚訝的是，即使意志再堅強的人，按道理講都應該會崩潰才對，即便不會跪著向對方哀求憐憫，也應該會想盡一切辦法自殺。

可馮天宇并沒有這么做，在他心中依然保留著一絲希望，那到底是什么希望呢？

李天星見馮天宇眼睛還在往剛才看的地方。

他也看了過去，依然什么都沒有。

就在這時馮天宇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用盡這身殘破不堪的身體厲聲大叫道。

“你們還站在那里干什么！我是馮天宇！救我阿！快去叫人！”

馮天宇不停地呼喊著，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絕望過，可遠處空空如也的地方，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原來一個人想活下去是這么困難的事情呀！

紫衣少年停止了動作，低下頭來，面對馮天宇，指著他看到的方向說道。

“那里，什么人都沒有！”

“你放屁！那里明明就有人！”

紫衣少年抬起頭，挺直身子，眼神露出一絲憐憫說道。

“人在死的時候是會出現幻覺的，至于每個人的死亡幻覺內容是跟自己一生經歷和體驗過的事相關的，這個死亡幻覺在人類體能極限的時候最容易出現，看來你已經到了極限了。”

“當然，我更喜歡把你這個感覺稱呼為--走馬燈！”

聽到李天星的話，馮天徹底的閉上了嘴巴。

他的淚水從眼角流了出來，混入雨水中。

“好好回憶你以前的所作所為吧~因為你即將就快長眠了。”

“李..天星，你就那么..希望我死嗎！只因我欺負過你？”

馮天宇用著最后的力氣，對著紫衣少年嘶吼道。

“記住了！馮天宇，沒有邊界的心軟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毫無原則的心慈，只會讓對方為所欲為，犯了錯，自然是要受到懲罰的，我給予你懲罰的代價自然就是一個--死字！”

“我錯了還不行嗎！你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就放過我吧！廢了我的修為，讓我成為廢人，留我一條命吧！”

雨越下越大，馮天宇平躺在地上，雨水打落在自己的臉上，在死亡的威脅前，他還在苦苦哀求。

眼眶里也流出了血水，他的耳朵也流出了血，他的胸口起伏不斷，他希望紫衣少年能看在自己如此可憐的分上繞過自己。

這些年，自己確實干了不少齷齪之事，他自己都數不清了，也確實弄死幾條人命。

可他依然不覺得自己應該去死啊！

李天星抬頭看了看天，隨后雙手抓住聽風刀舉了起來。

就在這時天空轟隆一聲，雷光閃過印在李天星的臉上，讓他看上去像一個死神！

“你聽！天都不同意！放過吧！給自己積點德，你殺了我，上天不會放過你的！”

“天是什么？在你眼中天是神？哦對了，在我家鄉的時候，有人也叫他上帝，是創造萬物者，是全能全智者，是遍在不可見者……一句話，天是道，是事物規律和自然法則。參禪悟道至天人合一的那種境界，想來那就是天國吧。道法自然，不具美丑善惡的屬性，有美丑善惡分別的是人，很可惜，我就是一個俗人，我不信天！我只信我自己，”

“李天星...你這個怪物..我恨你！”

馮天宇吼完這句，便虛弱地躺在了地上。

“再見！馮天宇，你我恩怨從此兩清。”

聽風刀舉起，幾道寒光閃過。

地上那人的耳朵掉了下來。

接著的雙肩分別被斬斷。

他的雙腿連著血肉也同時斷開。

地上那人最后的目光停留在巨大的刀刃向他刺來。

接著他便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刀光落下，最后他的頭顱徹底離開了身體，他死前的雙眼一直是睜開的。

嘴巴張得很大，似乎還有很多事情想要訴說。

可惜他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聽風刀在紫衣少年手中一甩，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紫衣少年第三次抬頭看向天空，雨水滴落在他的臉上，他感覺神清氣爽。

他突然想起在家鄉的時候看到的一句話。

人有三樣東西是不該揮霍的：身體、金錢和愛，你想揮霍，卻得不償失；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挽留的：生命、時間和愛，你想挽留，卻漸行漸遠；人有三樣東西是不該回憶的：災難、死亡和愛，你想回憶，卻苦不堪言。

善良給對了人，會對你感恩；善良給錯了人，會讓你寒心。心軟給對了人，會對你情深；心軟給錯了人，會讓你痛心。寬容給對了人，會對你熱忱；寬容給錯了人，會讓你窩心。

可現在看來，回憶他討厭最后三樣，最好是永遠不要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善良最好不要體現在馮天宇這樣的人身上，永遠不要！

因為他根本不配！

他永遠也不會承認自己給此人帶來了多大的痛苦，甚至是失去生命！

這就是今后的道！

天空中的雨依然下著，但似乎比剛才要小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