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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田園將蕪故人歸

垣城是個什么地方?天下三分之一的玉從這里出,玉行三分之二的錢往這里進。雖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垣城的主子只有梁府一家。梁府三位少爺,十行有九的生意由家族共同打理,玉器則只聽一人——垣城誰人不識君?

梁府三少爺城內私宅三進三出,占盡風水,城外人卻道他是只進不出,奸商一個。饒是多少閨秀小姐日思夜想,為人父母的也不愿與他做樁“人口買賣”。

外姓生意中做到頂天的當屬棲梧閣,翠竹所筑,共有三層,前后喬木掩映,春而開花,夏而結果。此閣老板姓徐,娶妻賢良,善做些稀罕的茶水點心,三教九流的客人常呼朋引伴上門吃茶,一層二層客滿,卻不見得邀人上三層。

今日,三層有客。

瞧見窗邊氣質清冷的綠衣公子,三少爺脫掉麻布斗篷遞給伙計,露出一襲繁復黃衫,腳踩得臺階吱呀作響。

徐老板耳朵靈,起身拱手:“三少爺,生意興隆。”

三少爺的客套話不落人后:“徐老板,財源廣進。”

徐老板生有福相,身材微胖,他向左挪了一步,打算為兩位客人相互引見,怎料身后這位正看著窗外,只好默念一句和氣生財:“兩位慢聊,我去催催廚房。”

三少爺目送了他去,才向那頭寒暄道:“俗務纏身,公子久等。”其實早有小廝告知此人行蹤,他卻是故意拖了些時辰。

綠衣公子收回游離的目光,不著痕跡打量來者:“無妨,青玉與徐老板聊得投機,不覺時間流逝,三少爺請入座。”他雖聲色溫潤,自報家門,仍給人深不可測之感。

青玉?玉行內未曾聽過這號人物,且試他一試。三少爺應聲坐下,隨意一伸腿,踹得桌案輕輕震動。

“口渴了。”

“那封信——”

兩人不約而同開口,三少爺一臉童叟無欺,教人無法拒絕。

青玉亦不急于一時:“煩勞伙計上茶。”

第一盞茶奉上桌案,名曰“梅子黃時雨”,顧名思義以酸梅的酸為茶水點睛,可店家不去梗不去皮不去核,放一整顆梅子在杯盞中與茶客大眼瞪小眼。

“此等茶水倒是別致。”青玉主動品了品,齒間余味無窮,示意三少爺也嘗嘗。

三少爺撇了茶末,勉強試之,初呷時開胃生津,滑入口中卻叫苦澀刮掉一層舌苔。

“咳,咳。”隨手丟在一旁,險些弄翻茶杯。

青玉并不在意他的失態,詢問伙計道:“可有甜食?”

“老板娘聽說今個稀客來,早已親自下廚房備好。”伙計當即麻利布桌,少頃,案上整整齊齊擺了三種點心。

三少爺看著點心皺了皺眉:“我一向只吃三星齋。”

青玉好言相邀:“既是老板娘特地做的,一試何妨?”

三少爺到底不想拂了此番心意,只得依次動箸。

白的是“玲瓏骰”,四四方方,晶瑩透亮,糯米為皮豆沙為餡,入口綿軟不失清爽,偏偏塞了幾顆生紅豆在里面,叫人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三少爺掀開剛才的茶碗:“呸。”

黃的是“憔悴損”,依菊花的樣子壓了模,條條花瓣紋理清晰,一團富貴祥和,應是道拔絲山藥。

筷子夾起糖絲拗不斷,三少爺尷尬地將點心放回原地。

綠的是“楊柳岸”,匠心巧具,層層酥皮裹挾了五六種果脯、果仁,約莫嘗出有杏、梅、松子,咸甜迭代,唇齒留香,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水……”酥皮的碎屑有如天女散花噴薄而出,三少爺老實閉嘴。

青玉袖擺一揚,碎屑不曾沾身,不等他發話,伙計識相上前幫忙收拾。

樓梯傳來聲響,徐老板親自為貴客們端上第二盞茶,介紹說是“空翠濕人衣”,須伙計每日清晨以竹器從后院桐葉上收集露水泡茶,原料來之不易,一天里往往只有兩三位有緣人得以品鑒。

三少爺才揭開蓋碗,一只小蟲掉進去,想都不想潑了茶水到閣外,及閣高的一棵梨樹生受了滿懷,教人再不想見什么嬌羞的梨花帶雨。

“三少爺何必糟蹋了老板娘的手藝。”青玉瞧著戲碼逐漸離譜,無意奉陪,“信中所言還請慎重考量,玉另有要事一樁待辦,后會有期。”

三少爺單手敲著茶杯,頭也未抬:“慢走不送。”

徐老板讓開樓梯,敬送這位客人下樓,轉了身,卻是迎另一位客人上樓。三少爺反客為主推開一道暗門,從三樓上到頂樓。伙計重新端出一份“憔悴損”,配了小碗清水,杯盤碟盞均換作成色上等的羊脂白玉。

“徐秉,告訴桂花是他潑的茶,我不能再得罪你家悍妻了。”潑茶圖了一時爽快,三少爺已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徐秉不再擺出待客姿態,撩衣坐下,“他此番相約,絕非空穴來風。前日你去礦上,城中確有兩人生了病,與其說生病,倒不如說中邪,咳出的盡是些粉塵。”原來徐老板與三少爺私交甚篤,垣城人只顧眼紅棲梧閣的生意,卻不曉得他們的關系。

“裝神弄鬼,居心叵測。我昨晚去看過,聽說喝了江湖郎中的藥好了,靜養即可。”三少爺不禁又回想了一遍那封莫名出現在自己袖袋里的信箋——“門戶有變,鬼怪為患,明日鳳臺,愿指仙路。”鳳非梧桐不棲,鳳臺即是棲梧閣了。可笑,當他是信男善女么,想到這里,他小聲嘀咕:“世上哪來那么多仙,一個兩個與人過不去。”

徐秉還在琢磨青玉的出現:“以他的談吐舉止,倒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約你在棲梧閣,莫不是為躲什么眼線?府上二位少爺……”伸手夾起一筷“憔悴損”,蘸了水,糖絲即斷,“依我看,事不宜遲,當斷則斷。”

“當斷則斷么……尚差了一碗水。不甚明了對方的背景就合作容易被漫天要價,且靜觀其變。”待確認身上的“楊柳岸”抖摟干凈了,三少爺披起斗篷,從后院另辟蹊徑出了棲梧閣。

伙計奮力清理著桌案,一副恨不得多生出幾只手的樣子,邊忙邊說:“老板真乃料事如神,換了白水在三少爺的茶碗。”

徐秉沒有回應,默默望著好友離去的背影——人世間有酸中帶苦的閑愁,也有吞吐不得的相思,有難堪一提的憔悴,更有無法言說的風情。這幾樣茶點原是三少爺的創意交由桂花烹制,他卻要故作糊涂給誰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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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三少爺未至府上便被荊虹堂的小廝攔下,直道有貴客來訪,因華掌柜外出采辦,特傳信請東家接待。

進了荊虹堂的門,管事的垂手問候:“劉先生正在后堂等您。”

“劉先生?”三少爺撩開后堂門簾,甫見一個書生側影,眸色轉深。

書生姓劉名染,白袍白褂白扇,眉清目澈,彬彬有禮,橫看豎看都是位年輕雅客。他到了有一會兒,上下打量過堂內鋪設陳列,伙計們也給他問候個遍,管事欲呈幾樣把玩之物,書生卻直言村鄙之人,不甚了了。發覺有人看他,書生抬眉展顏,正對上心有千結的主人。

三少爺的言行舉止已與在棲梧閣判若兩人,不怒自威:“原來是劉先生。華桑在外公務,待明日歸。學生愿先盡地主之誼,請先生上街走走。”

“如此也好。”劉染收起折扇,扇骨擊在手掌一聲悶響,“叨擾諸位多時,還請見諒。”

管事的聽東家自稱“學生”,大吃一驚,哪還受得住書生的客套:“我等招待不周,先生有空盡管再來。”

二人從后堂出來,經過一處小天井,金邊吊蘭掛了半扇花架,石潭里錦鯉翻個清亮的水花。劉染生得纖細,一陣清風吹了他滿袖,淡雅的香味暈開,三五步外猶可聞。日光和煦,三少爺望著檐牙高啄,竟有了生疏之感。

見他駐足,劉染抬手比了一個請。

三少爺并不直視他,大步邁出了院門。

荊虹堂門開大路,一條街車水馬龍好不熱鬧,商品琳瑯滿目,說到底卻是一家生意。三少爺不帶旁的跟班,親自領著劉染挨家挨戶串門。掌柜們安敢怠慢,有什么精巧新鮮的禮物一律和盤托出。

劉染所到之處熱情洋溢,眾星捧月。商人皆圓滑得很,一會兒送他一方端硯,一會兒又贈他幾尺錦繡,反復推拒不得,只好一一收下。他被圍在人堆里暗自叫苦,三少爺卻端坐得冷清,一邊一目十行過賬,一邊叫人口述商情,核實無誤的朱筆簽字準許入檔,尚待考究的圈圈點點做下備案,掌柜均唯唯諾諾畢恭畢敬。

行至街尾,看得見白袍外一雙素手,抱著禮盒,抓著白扇,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苦也好,笑也罷,相見爭如不見。

“若玩夠了,請恕失陪,這些東西任你處置。”三少爺言畢徑自離去,黃衫與黃昏相襯兩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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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棲梧閣頂樓人影依稀。

“聽管事說,竟是位年輕書生?”華掌柜風塵仆仆,顯是匆匆趕回。三天前,一張拜帖幾經周轉到了他手里,落款單一個“染”字。因一時抽不開身,只得吩咐先行的伙計,若貴客來了,可去尋三少爺。

“是啊,他捧著一堆禮盒尋宿,叫伙計取了最上面的當作小費,正是三星齋的點心。旁的機靈鬼湊過去沾光,他又客客氣氣賞了一個盒子,我這才看全他的臉,不曾衰老半分,只恐有什么隱情,未敢擅自問安。”

“被你一說,莫不是先生成了仙?我直當他這些年真的云游四海去了。”

徐秉變戲法似的端出一盤點心:“快吃,難得借先生之手嘗一回三星齋,切不可叫桂花知道。”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一口我一口,仿佛閣內不曾有第三個人。

徐秉探身向窗外:“唐偶,你說是不是有人找了位相像的,故意試探我們?”

閣內不曾有,閣頂上坐的人一襲黃衫,伸手邀了明月入樽——梁府三少爺正是姓唐名偶。

“你若是看了拜帖,定會打消此念。”華桑說著掏出帖子遞予徐秉。

上下簡明兩句:田園將蕪,歸我可好?

徐秉啞然失笑,展開桌上揉作一團的信箋,字跡隨性,如出一轍:“難怪他與那青玉公子話不投機,原來是怨先生不肯親自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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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綠君村長為學堂請來兩位先生,一位毛先生教授數理,眉宇間英氣逼人,對待學生往往疾言厲色;另一位教些經史子集、詩詞歌賦,斯斯文文,正是劉染。

村長的兒子“餅鐺”是唐偶的“勁敵”,凡事皆愛與之一較。賣耕牛家的“花生”與唐偶交好,卻也遵照家中告誡,不敢惹惱了“餅鐺”。

唐偶有一枚玉墜,材質平平,內嵌一片純白花瓣。一日,“餅鐺”對玉墜打起主意,硬是要看。唐偶起初不理不睬,最后“餅鐺”竟伸出“鍋把”來搶——

毛先生背對他們在石板上繪了一個方形。“哆,哆”,手中石筆輕敲兩下,眼尖的唐偶發現石板已被砸出瓜子狀的小坑。

“屢教不改,難成氣候。”毛先生頓了頓,添上兩條線,把方形分成三份。

趁“餅鐺”走神之際,唐偶毫不猶豫拍落“鍋把”。

“華桑,一百畝田地均分給你、徐秉、唐偶,每人應分多少?”毛先生目光銳利如鷹隼,直盯得“花生”瑟瑟發抖。

“每人,每人……三十三畝。”華桑性子雖軟,腦袋不笨。

毛先生眉頭緊蹙:“每人三十三畝,三人九十九畝,還差一畝分給誰?”

華桑一愣,瞅瞅唐偶,又瞅瞅徐秉,一閉眼一咬牙一跺腳:“分給徐秉。”

徐秉很是得意,沖唐偶做個鬼臉,毛先生卻面帶慍容:“徐秉,華桑答的不對,你說分給誰?”

徐秉嚇得緊忙站起,椅子帶倒也不敢扶,吞吞吐吐道:“分,分給先生……”學生們皆哈哈大笑。

唐偶回敬他一個挑釁的眼神,暗中有人敲了他的腦袋,回過頭去桂花姑娘笑得正甜。

毛先生不理會徐秉,任他愁眉苦臉站著,目光掃向其他學生:“唐偶。”

唐偶自信滿滿應聲而起,答案即將脫口而出:“是——”

“慢。”毛先生打斷他,“我且問你,徐秉緣何答不出此題?”

唐偶一時未想到什么更好的詞落井下石:“徐秉他沒有認真聽講。”

毛先生再問:“那華桑有沒有聽講?”

唐偶看一眼華桑,有點惱他剛才叛變,終狠不下心:“有吧。”

“你們三個到一邊去。”毛先生斥責之余,又用石筆在圖上打了一個大叉,“這堂課就站著聽。”

唐偶、徐秉、華桑皆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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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內二人看不慣三少爺獨自喝悶酒,徐秉把梯子架好,與華桑一同爬上屋頂,三人躺成一排。

“真討厭你們議論這些神仙鬼怪。”嘴上說著討厭,唐偶坐起身斟了三杯桂花釀,“我們到垣城七年了吧,唯愿明月常有好友常在。”

七年,可以改變一個人多少——徐秉已為人夫,娶了桂花為妻,想必不久也將為人父,樂享天倫;華桑則成了梁府玉器生意的肱骨之臣,荊虹堂上下尊稱一聲掌柜。一切還要從唐偶痛失雙親,輾轉來到垣城說起。

梁老爺相中的是唐偶識玉的本事。鋪里錦衣華服一人對著美玉拍手叫好,宰相府的生意也教他攬進門。梁府高調宣稱收他為義子,“三少爺”從此一鳴驚人。回鄉喚了總角之交,明薦華桑獨當一面,暗助徐秉自立門戶,兒時的伙伴才又重聚。

桂花佳釀,一醉方休,三人做了同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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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也未必能改變一個人多少——十年前一人踏進學堂,白袍白褂白扇,學生們恭敬起身問候:“劉先生好。”

毛先生一下下磨著石板:“劉先生有何指教?”

“不敢當,數理高深,還請毛先生為在下解惑。”劉染的聲音溫吞如水。

“百畝之田,一分為三,每人三十三畝,最后一畝,應各分得兩千平方尺。”毛先生如是解答。

“毛先生善于換算,在下衷心佩服,學生們有您栽培一定受益匪淺。”劉染忽然話鋒一轉,“敢問最后一畝是水田還是旱田?”

堂下學生啁啾如雀。

毛先生已將石板上的線條磨得快要看不清楚:“你說什么?田就是田……”

“若是水田,華桑家的耕牛派不上用場,唐偶家采藥為生更不必說,村長家卻雇有許多善于插秧的長工。分給徐秉,種得糧食,一部分養活長工,剩余的存入村內糧倉,積少成多,可備不時之需。華桑所答沒有錯。”話音落地,鴉雀無聲。華桑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劉染肯定地看了華桑一眼,繼續說:“若是旱田,華桑家的確能耕種出糧食,而徐秉作為村長的兒子,何嘗不能勸父親把它捐給村里缺少土地的農家?這一畝地或許能多養活一戶人,使他們過上溫飽的生活。如今綠君雖不是富饒之鄉,然自在一方,衣食無憂,村長亦可把它用作搭建醫所和學堂,身體上免除病痛,精神上授業解惑,雖用不了一畝那么大,徐秉說是分給老師,也無不妥。”

徐秉剛露出開心的表情,又怕毛先生不悅,蔫蔫垂下頭。

“而唐偶,您并沒有問他,想必知道他所想的答案是正確的。”劉染一雙眼睛通透明澈,誠心勸道,“既然三個學生都沒答錯,就讓他們坐下聽課吧。”

“我原以為你是個酸腐書生,不過多讀了幾本書,懂得討巧,今日見倒是另有一番趣味。”毛先生用衣袖拂拭掉石板上的粉塵,“無論文學、數理,萬不能脫離生活,脫離了生活,再深奧的知識也是無用。”說罷瞪了三人一眼,“還不謝過劉先生。”

“劉某替他們謝過毛先生。”劉染向一旁遞個眼色,“快回座位吧。”

三人很有默契地齊聲說:“謝毛先生,謝劉先生。”

“且慢,我可沒說罰站是因為答不出題,謝他不過是因為他教給你們道理。徐秉頑劣,華桑窩囊,唐偶自負,希望你們好自為之。”毛先生瞧著墻根下堆的厚厚幾摞石板,“既然劉先生見不得學生罰站,就改為放學后把學堂里用過的石板磨平。”

三人連同劉先生都泄了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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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秉、華桑酒喝得少,月未落已經醒了,推了推唐偶,見他死賴著不起,三下五下脫了外袍拋在他身上,各自回家睡去了。

唐偶翻個身,一枚玉墜從胸口滑出,胡亂塞回懷里,旁邊衣物隨手扯過裹個嚴實,繼續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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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是紅日西斜,兩道人影迎著晚霞并排走著,左邊的雙手在背后按摩,不時轉一轉頭頸,右邊的白袍白褂,白扇掩面打個呵欠。

“現在沒人,你可以不用保持劉先生的樣子了。”左邊的人拖慢步伐。

“不怪我害你磨石板?”右邊的人走在前面,布卦漸漸變作及地長裙,發髻輕輕松落披散至腰。

“毛先生本來也沒打算輕易罷休。你是不是隱身偷偷幫華桑磨了兩塊,他竟傻傻感嘆神仙顯靈。”

“華桑這小子倒有幾分可愛。”

“他可愛?妖精的眼光果然別具一格。”左邊的人追上去捉住她的手腕,翻看掌心,不好意思地放下。奇怪,明明曾聽到她“啊”的一聲,還以為傷到了手。轉身背對她道,“那你便去找他吧,莫要一路跟著我,偷吃了院里的雞,管你是妖是仙,阿娘一律不會放過。”

右邊的人低頭看看鞋面,心想今天確實該回去休息了,幸好沒人知道她搬起石板砸了自己的腳。

微風習習,暗香浮動,知是她乘云離去,他忍不住回頭看看——小路上空無一人,霞光下的山坳中,幽悠的情愫悄悄滋長蔓延,如春藤覆著白絨搔癢感官。

你……為什么不說一聲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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