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奏響的挽歌出現了斷裂。

就好像有一個極其不和諧的音符突然闖入了似的。

秦川扭頭朝小院外看去，一道靚麗的高馬尾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中。

少女依舊是那副裝扮，干凈利落的勁裝，腰間佩戴兩把飛劍，左霜降，右驚蟄。

饒霜沒有撐傘，但她也不曾被雨水打濕身體，在她的周身繚繞著數道劍氣，將落下的雨滴瞬間斬的七零八碎。

“怎么樣，此人你可放心？”花都笑瞇瞇的問道，眼中有一抹揶揄之意。

秦川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花都所問，雙眼一直盯著少女，愕然問道：“你怎么來了？”

饒霜徑直走入小院，答道：“他給的銀子足夠多。”

秦川撓了撓頭，遲疑問道：“你，很缺銀子嗎？”

饒霜冷淡的瞥了花都一眼，隨后看向秦川，微頓，輕聲說道：“我聽說你很缺。”

他很缺銀子，所以她便去掙銀子。

他救過她的命，所以她做的理所當然。

饒霜就是這樣一個人，正如她腰間那兩把飛劍，恩怨分明。

有恩，就要報恩。

聽到她的回答，秦川楞了一下，然后猛的轉頭看向花都，張大了嘴巴。

花都視若無睹，打開腰間折扇，扇著風離開了廚房，只留下一句。

“師弟，趕緊做飯啊。”

他顯然不給秦川問話的機會。

花都離開后，小院里便就剩下了秦川和饒霜兩人，短暫的沉默過后，秦川側開身子，示意饒霜進入廚房。

隨后他自顧自去案板邊上，道：“你且坐著先等一下，飯菜馬上就做好了。”

“嗯。”饒霜淡淡的輕聲嗯了一句。

她的忽然到來，著實出乎了秦川的預料，不過想來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小鎮的修行者就這么多，三大神宗又沆瀣一氣，花都請的人也就那么幾個。

本來就秦川跟程師兩人吃飯，如今又多了兩幅碗筷，先前做的肯定是不夠吃了，還需臨時多做些。

秦川逐漸忙碌了起來，時而還會說幾句話跟饒霜聊聊天，免得少女無聊。

“王巖的傷勢怎么樣了？手指接上了嗎？”秦川忽然問起。

聞言，饒霜回答道：“傷勢已經無什么大礙了，斷掉的手指雖有些麻煩，但已經續借好。”

“那就行。”秦川露出笑容。

“我聽說你殺了國師府的南進。”饒霜忽然說道。

秦川身子一頓，隨后點了點頭，微笑道：“當時半路恰好遇到，索性便殺了。”

此言一出，繞霜頓時將視線轉移到了秦川的背影，久久不曾移開。

半路遇到，索性殺了。

秦川說的相當輕松，但饒霜卻不會當真。

南進曾經跟她交過手，雖被她壓著打，但是沒有被她秒殺，就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

她知道秦川當日一定經歷了一場苦戰，想來極其艱辛，多次在生死之間徘徊，方才活下命來。

南進，國師府，呵！

死了一個南進，還有一個欒天玲。

饒霜身邊的劍氣忽而凌厲了三分，她目光微寒，冷聲道：

“我記下了。”

簡單干脆的四個字，沒有任何特殊之處，更不是什么豪言壯語。

但是秦川知道少女的意思，他嘴角微微翹起，一絲暖意悄然流淌在心間，慢慢暖了身子。

“好。”

秦川輕聲道，他并沒有嘗試去阻止饒霜，因為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吶。

饒霜決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寶劍哪怕入鞘，一樣可以殺人。

……

……

小屋內，飯桌上。

四人正好各自占據一邊，桌子上擺的菜并不豐盛，但色香味俱全，足夠用心。

秦川和饒霜相對而坐，正如兩人第一次吃飯那般。

“不錯，不錯。”

程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最肥美的鹿肉，瞇著眼細細品味了一番，大聲夸贊著秦川的廚藝。

其余三人自是各自動筷夾菜，不多時盤子便見了底。

“老師可曾吃飽，可要再炒些？”秦川問道。

聞言，程理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長出了一口氣，笑著道：“夠了夠了，已飽了。”

“師弟啊，程師這肚子里可裝著半個天下的學問，哪里還吃的下許多飯菜？”花都笑著說道。

程理瞪了他一眼，笑罵道：“就你油嘴滑舌，莫要教壞你師弟。”

話雖這么說，但他翹起的嘴角，得意的表情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顯然極受用。

秦川撓了撓頭，其實他很想說一句，自己貌似不用教壞，本來也不是什么好人。

起碼，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純粹好人。

但秦川最后還是很明智的選擇了閉口不言，和花都一同去收拾碗筷了。

屋子里只剩下兩人，程理忽然饒有興趣看向一旁的饒霜，問道：“你練的是無雙劍氣？”

“嗯。”饒霜依舊聲音冷淡。

“既是無雙，為何又有兩把劍？劍已成雙？又如何無雙？”程理繼續問道。

此言一出，饒霜眉頭頓時微微皺起，扭頭看向程理，眉眼間散發出了一縷極致鋒芒。

“那又如何？”

程理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你的劍太過鋒芒畢露，好似你的眉，太平，太直，太剛。

你有兩把劍，那便不是無雙，劍氣雖縱橫交錯，但劍意反而不如先前那般純粹。”

饒霜眉頭皺的又緊了三分，但她身上的劍氣卻消弭無形。

“我有一些微不足道的道理，不知道你想不想聽。”程理微笑出聲。

小屋內陷入了沉默，氣氛似乎悄然變得壓抑了三分，良久之后，饒霜方才說道：

“你且說說看。”

聞聽此言，程理嘴角笑容，越發濃郁。

……

……

轟隆隆！

天雷炸響。

秦川重新穿上蓑衣，戴上斗笠，背著弓箭，別著斧頭，提著那把漆黑的大寶劍，離開了程理的小院。

與他同行的，自然還有饒霜。

既吃罷了飯，那就該殺幾個人。

深沉的雨幕，青石板鋪就的小路，干凈利落的少女和全副武裝的少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對比，但并不突兀，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和諧。

好似本來就該那般。

好似一直都是那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