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未，子時將近。

距離東陵幾里路的小鎮上，最好的那家客棧。客棧里最好的位于第三層的“天”字號客房旁邊的“地”字號客房里，康熙躺在只有紫禁城的龍床三分之一大小的床榻上，輾轉反側。

這一次見到小表妹以后，他已經打破了許多個自己的第一次。今天再打破一個，應該也沒有那么丟臉的：

打破第一次為一個女子難以入眠，輾轉反側。

離開東陵到鎮上的一路，小表妹說得話屈指可數。說話的語氣平和，表情也一直都是帶著微笑的，怎么看都不像生氣。

到了鎮子上，雖然比不上城里的熱鬧，街道上也是琳瑯滿目。街道兩邊的房子面前，也都家家戶戶的掛著各種各樣的燈籠，一片喜氣洋洋，國泰民安的景象。

小表妹也歡喜的很，逛街，猜燈謎；還買了不少的小玩意，也吃了各式各樣的小吃。

康熙可是從來沒有這樣肆無忌憚吃外面食物的經驗，今天前的所有食物，身邊都有人為他試毒。

今天晚上，小表妹買到就直接先往康熙嘴里塞，康熙也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吃了。看得圖達在身后心驚膽跳。

整個晚上，小表妹都是一臉笑意，但康熙還是敏感得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不一樣。她一直有跟康熙互動，只是拒絕康熙的主動靠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都由小表妹決定。

一下習慣主導一切的人，偶爾被別人主導，覺得還蠻好玩的。可是，小表妹連牽手都不讓，康熙心里就隱隱的有想法了。

是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小表妹害羞了吧。康熙為小表妹找好了非常不錯的借口。

吃喝玩樂一番后，才回客棧。小表妹毫不客氣的進了自己讓給她的最好的客房，進門前回頭對他說：謝謝！今天晚上我玩得很愉快！

然后，沒有平時的難舍難分，說完話便收起笑容，干脆進屋，連頭都沒有回的背身關門。

距離感，陌生感，在兩個人之間，拉得滿滿的。

還是生氣了？

或許只是吃味了？

小表妹應該也可以像其他的女子一樣，自己調整的過來，明天一早又會恢復得像以前一樣了。康熙是這樣想的。

可不知道為什么，上了床準備睡覺了。閉上眼睛，腦海里是小表妹收回笑臉的那個瞬間，是關門時的決絕······心里很不是滋味。

康熙心里很清楚，這幾年來，海珂的存在，已經讓后宮的妃嬪諸多不滿了。海珂今天確實也做了一些越矩的行為。但康熙認為可以理解，畢竟海珂已經一年沒有見到他了。

海珂下來低調，跟著自己那么多年，又為自己和皇祖母做了很多。不能給她更尊貴的身份，才多給了她一些偏愛。

可康熙不知道的事兒，就是這份偏愛，讓后宮妃嬪們介意海珂的存在。為了皇家買命的奴才，何止她海珂一個，讓康熙記住，才是本事。

滿族入關之前，生存的環境相對惡劣，又不斷有戰爭頻發。便有了一項奇葩的規定：所有皇室的子弟，15歲都必須成家。

在歷代的封建社會時期，人的壽命都比較短，所以男女成婚也比較早。但是明目張膽規定出來的，清王朝是頭一份。

15歲就成親的孩子們，哪里懂得什么床第之事？于是，皇帝大婚之前，敬事房都會在后宮里，精心挑選出八個，年齡比皇帝大，長相美貌的宮女，教導皇帝。

而被選中的八位宮女，至此不再從事一般宮女的勞役，并冠以：司寢、司帳、司儀、司門的女官名稱，一躍成為皇帝的枕邊人。專門伺候皇帝的起居，拿著較高的月俸。

海珂，就是康熙的司寢之一。事實上的，康熙的第一個女人。

歷代皇宮里，也出現過司寢、司帳、司儀、司門中有人脫穎而出，成為皇帝的妃嬪。就像明朝的萬貞兒貴妃一樣。

萬貴妃比皇帝大十幾歲，對當時的明皇朱見深而言，不僅僅充當著女人的角色，還充當著母親的角色。朱見深對萬貴妃的信任和迷戀，可以說持續了一輩子。萬貞兒成為了司寢宮女里，最勵志的人物。

不過，只要沒有被上位者提拔為宮妃，這司寢、司帳、司儀、司門八位女官，一輩子都只能是女官，只能是奴才。

普通的宮女到了歲數還能出宮，而這八位女宮，一輩子都是皇家的人了。確切的說，都是皇家的奴才。她們的俸祿是比普通的宮女高的多，地位也比其他宮女高一點點，但和主子是完全不一樣的。

而且在清朝，對于司寢、司帳、司儀、司門這四個官職上，女官的職務所要承擔的內容和行為規范，她們能得到的福利等等，都是以法律的形式規定下來的。這也是歷代王朝中的獨一份。

這八位女官，歲數都比康熙大得多，再加上康熙成婚的也早。真正被康熙“幸”過得女宮，其實只有海珂和另外一個司儀。而那個司議，在康熙親政的那一年，也因病生亡了。

海珂是當時那八位女官里，年級最小，只比康熙大九歲。長相也最清麗，做事還不失穩重，又得到過孝莊太皇太后親自教導。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海珂是乾清宮里獨一無二的大宮女。

到了做姑姑的歲數，也是乾清宮里的第一姑姑。特別是康熙的乳母都歸家以后，乾清宮里的奴才，除了梁九功，就是她最大。

甚至很多的時候，關于皇帝的起居，梁九功都要和海珂商量著來。皇帝身邊的人，沒有人敢隨便輕視。

康熙歷來是個念舊的人，對于自己的第一個女人，又是在那段不得志的時期。

海珂時時刻刻伺候在旁，知道康熙的一切習慣。把他的飲食起居打理的有條不紊，妥妥當當，沒有誰會拒絕這樣的一個“奴才”，在自己身邊伺候。

海珂這樣的身份，康熙的幾位皇后都沒有為難過她，甚至多有拉攏之意，以助自己固定位。其他的妃嬪，更沒有任何一個愚蠢的，在明面上得罪她。

海珂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一直低調又務實。只是，時間久了，偶爾也會忘記自己的身份，得罪后宮里的主子。

但她從來無謂！因為她很了解康熙，知道只要不碰觸康熙的底線，得罪個把“主子”，沒有關系。

只是，歲月不饒人啊！海珂如主子們一樣的保養自己，可歲數擺在那里。她如今的年齡，在宮里，只能做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