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數過萬，無邊無沿。在這個十余萬人交鋒的戰場，個人的力量顯得無比渺小。

薛懷安帶著部下們緊緊跟在薛曜馬后，第一次見識到真正戰爭的他心中早已震驚莫名。

李伏波所率領的重騎并排沖鋒的場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那一排排鋒銳無匹的長矛、映著日光的戰甲、奔騰的赤鬃烈馬，都如同一支利箭，重重地印在少年的心中。

他用手摸了摸馬背，踩著馬蹬的腳邊，鳴雷已經掛好，左邊箭袋里的箭矢隨著馬匹的奔跑上下晃動，手中緊緊攥著下山前四位叔叔阿姨為他準備的弓，扳指上的印痕，彰顯著他的箭術。

第九屯的軍士們在不斷的奔襲中不再如以往一般活躍，眾人似乎只是麻木的將箭射向什長與屯長射向的地方，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充斥著他們的鼻腔，這些并郡出身的少年們長于邊疆，自然有著戰場殺敵的夢想，可是一朝實現，他們反而有些措手不及。

薛懷安明顯感覺到，手下的兄弟們不復訓練時的水平，但是在這十余萬騎廝殺的戰場，他的呼喊聲泛不起一點浪花。

兩軍交纏的陣中，李伏波一人獨戰鬼方順與素有“西夷第一將”之稱的圖合拔，李伏波固然天下聞名，但他畢竟只在征東軍中外帳三十六將中游，光是圖合拔一人他就已經應接不暇，更何況還有鬼方順這個西夷之主。

三位靈尊的大戰格外引人注目，光是余波便少有人能擋。

李伏波苦苦支撐之時，魯西楓則指揮眾將領驍騎布下軍陣。“全軍聽令！以本將箭聲為號，布協力陣！”

一聲令下，魯西楓連發數十響箭，三萬余驍騎各自在將領的率領下組成一個不停運動的陣型，居中數百陣士以自身為依托，在驍騎們之間架構起靈力與體力的溝通橋梁。

協力陣乃是帝唐許多軍陣中的一種，最適合用于四面受敵之時，由居中陣士協調，將軍陣內側的將士們的靈力與體力暫時按比例調用給外側接戰的將士，以此獲得更強的戰斗力。

就在兩方血戰之時，埋伏在遠處的二十五萬西夷騎兵終于殺到，隨著雙方人數的差距擴大，唐軍不得已陷入苦戰。此刻魯西楓分兵輪戰的計劃已經無用，因為對方已經主動咬上了他們所有人。

感受最為明顯的便是新兵們，在西夷的團團包圍下，本來處在大隊后方，壓力稍輕的新兵們頓時出現了巨大的傷亡。

薛懷安固然修為與武藝都是新兵中的佼佼者，但西夷畢竟人數太多，縱然在協力陣的加持下，他也只是個新兵罷了。

而薛曜與青雙云，只要是上過戰場的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倆必然不是第一次聯手應敵，二人一戟一弓相得映彰，聯手之下已斃敵數十，相比初臨戰陣的薛懷安要好許多。

薛懷安此刻箭袋中已無箭，只得拿起鳴雷面對迎面而來的千軍萬馬，他的鎧甲已經有了多出破損，而這都是他援救部下的代價。

薛曜畢竟有過經驗，他已經發現了薛懷安為援護部下而對敵軍的攻擊應接不暇。他與青雙云相視頷首，一前一后前去支援。

第九屯的兩撥騎兵間間隔數百步，之前薛曜為援救青雙云已經在這條路上沖殺了一回，此番回轉卻再難如之前一般迅速。

終于，隨著薛懷安身上戰甲的碎裂，武藝最弱的張家兄弟率先陣亡，薛懷安救援不及，只來得及大呼一聲袍澤的姓名：“大張！小張！”他盛怒之下用出雷落，當即斃敵數人，然而這個威力巨大的靈技也讓他陷入了短暫的脫力。

“鐺！”的一聲，薛懷安的兜鍪在一柄長刀的揮砍下飛了出去，隨即又有數槍刺來，他奮力將鳴雷繞身一掄，蕩開數柄長槍，他還未來得及反擊，身側又傳來數聲慘叫，卻是王恩、王覓、李周、田勘四人中箭落馬，趙欽、趙余兄弟各自為救彼此而中槍而亡。

薛懷安突然見到眾多袍澤驟然陣亡，一時間心神不定，鳴雷上下揮舞間則出現了破綻，“什長！小心！”楊帆見得一槍自薛懷安身后襲來，他連忙出刀擋開。

薛懷安應聲回首，卻見到楊帆身后李全被數槍洞穿，“啊！”心神失守之際，他發出一聲怒吼，兩腿一夾戰馬，驟然沖向那幾名西夷人。

殺死李全的幾名西夷人中有一人身著輕甲，明顯是個軍官，楊帆意識到那人可能修為高超，阻攔不及之下，左遮右擋著跟隨薛懷安前去。

薛懷安挺槍躍馬而來，那幾名西夷人尚未反應過來，便已死傷三人，為首之人手持一柄厚背雙手刀，轉身猛然一劈，薛懷安舉槍抵擋，不想那人力量驚人，一刀之力便震落了鳴雷槍。

薛懷安怒氣更盛，當即拔出腰間橫刀，自馬上一躍而起，將那名西夷人撲落馬下。那人一個翻滾，脫身之余一腳踢中薛懷安胸膛，將他踢出數步遠。

二人交手之余，薛懷安便感受到了對方的修為，比他高了二品，乃是五品靈者，更兼力量強大，刀法連貫，著實是個勁敵。

“來者何人！”“大唐逍遙山，薛懷安！”“切，我乃圖合部勇士圖合速，記住這個名字，下輩子記得別遇上本將軍。”薛懷安再不答話，怒吼一聲便朝圖合速沖去。圖合速大笑幾聲，亦是提刀迎上。

二人交手數合，薛懷安固然武藝精熟，但畢竟修為差了兩個小境界，此刻便落了下風。

圖合速刀勢雄渾，刀法連貫，一番進攻下壓得薛懷安苦不堪言，他此刻算是體會到了當日白奕的難受之處。

然而薛懷安畢竟出自當今武道第一人仇千落的親傳弟子梅落臨門下，武藝自然是當世一流。圖合速的壓制僅僅維持了十合，便被薛懷安以極速劈出的三刀進身化解。

圖合速的力量當然強大，但他并不能如薛懷安一般如臂指使地把控手中兵器。戰場上的功夫向來大開大合，不似江湖人精益求精，但也正因如此，圖合速的刀法落在薛懷安這等行家眼中，便是破綻百出。

十合之后，圖合速明顯感受到了自己被薛懷安反壓住了，偏偏自己的刀是走的一力降十會的路子，一時之間抽身不得。

楊帆那邊，他與幾名騎兵合力阻住幾名西夷人前去援救圖合速，但他們畢竟不是薛懷安。

正當薛懷安將圖合速一腳踹翻在地，隨即橫刀下落之時，一名西夷騎兵沖過封鎖，一槍刺在薛懷安右胸，將他擊飛十余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