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城外,薛炳就算不是青龍禁軍的統將,哪怕只有一腔熱血也不會如此委屈求全,但這里是帝都,天子腳下,他乃是一方城門的守將,不得不以城中安定為重。
“我薛炳絕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按你們的意思,這件事要怎么了結?”閻君至笑了笑,“兩條路,要么,按江湖規矩,有仇報仇;要么,你自己去京兆府。”這兩條路都在情理之中,但薛炳明白薛家與這些強大的江湖門派的差距,江湖規矩這條路斷然走不通。
“好!去京兆府!”黎同塵等人也并不食言,先一步去了京兆府,等候薛炳的到來。
帝都皇城,養居殿內,一個眉眼間英氣逼人的青年人正躺在一把奢華的太師椅上,旁邊兩位宮女拿著兩把與人差不多高的扇子,輕輕扇著。
這人便是當今大唐皇帝——帝塵。人族三國——唐、楚、宋皆是在當年天漢之亂中開國,天漢王朝歷經了九百余萬年的統治,其間大力打擊永夜帝國在內的諸多異族,終于,天漢末帝劉貞的南巡給了他們機會。
猝不及防之下,天漢京城——長漢陷落,各地義兵四起,末帝劉貞遭刺殺,遺詔囑咐先帝舊臣——唐王帝升、楚王項鼎、宋王趙啟三人護佑天漢子民,三王并力奮戰二十八年,方才擊退異族,護住當年天漢,而后三方各自建國,守望相助,唐王帝升舊傷不愈,于開國前三年病逝,其獨子帝塵承襲唐王爵,三年后開國。
帝塵一早便接到了逍遙七子進帝都的報告,他本想小憩一會兒,昨夜批折子到深夜,可不能頂著個熊貓眼去見他們,可還沒睡醒,便被傳話的侍衛叫醒。
“典英,什么天大的事啊,非得把朕叫起來。”帝塵顯然困意未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傳話的是一名身著輕甲的侍衛,他上前說道:“陛下,逍遙山的那幾位跟薛將軍起了沖突,在營中動過手了,另外,天權殿的九殿主也在。”
帝塵仍然未睜眼,迷迷糊糊地回道:“這多大點事兒啊,你還怕幾位師兄們傷到嗎?不是朕看不起薛炳,他那兩下子,朕二師兄的折扇都夠他喝一壺的。”
典英正想說些什么,卻被突然驚醒的帝塵打斷,“等一下,你,還有門口那三個,馬上跟朕去東門。”說罷,帝塵著急忙慌地跑了出去,典英與三個金吾衛士兵在后面緊追不舍。“陛下,只帶三個人夠嗎?”帝塵不耐煩地說道:“朕給你三萬,你敢去跟那幾位打一架嗎?”典英聞言聳聳肩,尷尬的笑了笑。
京兆府內,京兆尹商儀正聽著薛炳和閻君至各自陳說案情。商儀是大唐有名的公正廉潔,其本就持身公正,又因為是帝塵直接任命,沒有人敢對他不利,所以他辦案時是鐵面無私。此番雖然名震天下的逍遙七子來了六個,他仍舊面不改色,自顧自地處理案子。
過了約半個時辰,帝塵帶著四個人駕臨京兆尹府。
包括黎同塵在內的所有人都對他行了見駕之禮,他自顧自地坐到仇千落旁邊,略帶諂媚地說道:“七哥,什么事啊,勞駕你們這么多人來?”仇千落并沒有多理會他,讓他等商儀的結果。
帝塵并不死心,又去問姜如夜,結果他印象中和善如水的三姐也沒有搭理他,在多番詢問無果后,他便將不滿轉移到了薛炳身上。
又過了約半個時辰,帝塵等得腿都麻了,商儀終于將案子辦結,他將卷宗分別放好,便來帝塵面前陳述案情。
“商儀啊,給我說清楚些,詳細些。”“是,陛下。稟陛下,此案由薛家薛起引起,逍遙山中梅落臨、蘭風岳、竹深、九尋菊四人從揚風府風岸平縣接走烈士薛觀的妻兒,意欲將他們送往逍遙山,行至荊江府江駐城,被薛起察覺,因薛起與薛觀有族權之爭,便起了殺心,擅自調動青龍禁軍五十新兵前往圍殺,不想因他不在,五十新兵全數死于此四人之手,后薛炳惱羞成怒,將四人打傷,及今逍遙山掌門與天權殿主前來問罪。”
帝塵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那么,判決呢?”“系判決如下:主犯薛起,私調禁軍,又殺害烈士遺孤,按律腰斬,薛炳將軍識大體,不藏私,在城中又忍辱以維持秩序,臣酌情判薛起斬首,另,薛家賠付梅蘭竹菊四人的治療費用與藥物,并登門道歉;天權殿主賠付軍營打壞的一應器材,閻仙君殺參將一名,但念在此前兩方有仇在先,判閻仙君出撫恤金。”
帝塵覺得并無不妥,其他人也表示能接受,所以這件事便就此翻篇。
夕陽下,帝都外,帝塵與逍遙眾人告別。“大師兄,好不容易來一次,何必這么急著走呢?”莊無量聽著笑了出來,說道:“阿塵,好好做你的大唐皇帝,我們急著回去可是為了你的天下安定啊,你不知道,山里多少長老吵著要來帝都大鬧一番呢。”
帝塵聞言也笑了,“好啊,正好我好多年沒見到諸位師伯了。”黎同塵臉上也掛著笑容,“阿塵啊,好好治理這個來之不易的大唐,從這件事情來看,下面有些人已經是平安太久了。”“我明白。只是,這些年來,還是經常回想當年和師兄師姐們并肩作戰的日子。”閻君至聞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說道:“放心,只要大唐有難,我們一定會在的。”“我當然相信。”
莫須悔和仇千落已經走出好遠了,這兩人一句也沒跟帝塵多說,走在最后的姜如夜傳音給帝塵:“這次的事對你六師兄和七師兄打擊很大,你不要責怪他們。”“三姐放心,我理解的。”“好,那我們走了。”“師姐慢走。”
帝塵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神情有些落寞。典英走過來,對著那如血殘陽,說道:“陛下,不早了,回宮吧?”帝塵有些出神,喃喃道:“不,讓朕再看看他們。”
薛家內,薛炳的妻子撒潑一般攔著薛炳,不讓他將兒子送上法場,薛炳面無表情,但心中已然怒不可遏,一把將他拉開,親手把兒子送上了法場。
他恨自己,為何這么些年那么粗心,為何只顧著手中的軍權,沒有注意到家族中的諸多問題,而今親生骨肉被送上法場,自己才醒悟過來。
養居殿內,帝塵面色冷酷地看向面前的六位宰相,冷冷地說到:“朕就一句話,這個大唐不是你們的,不是朕的,是我們的先輩,當年的同袍拿命換來的,是天下所有人的,有些東西,該整頓了。”“幾位宰相聞言卻是躊躇滿志,大聲應道:“臣等遵命。”
待宰相們走后,帝塵輕聲對典英吩咐道:“讓封應召不要守北門了,帶玄武軍化整為零,去保護那些監察暗訪的官員,叫霍普帶旅賁軍去守北門,反正朕還沒太子,他們閑著也是閑著。”“是。”
黎同塵等人回到逍遙山,免不了被九千盛一頓斥責,逍遙眾人自知理虧,任由他出口氣也就罷了。
此后,薛懷安便養在蘭風岳家中,四君子共同撫養,由是全山門都知道大名鼎鼎的蘭君子家里養了個小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