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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癡傻戲局

庭院里的日光正斜斜切過青石板,陸夢涵突然膝蓋一軟跌坐在地,月白色裙擺掃過石縫里的青苔,抖落幾點(diǎn)碎光。

她肩頭劇烈起伏著,指尖攥緊了裙角錦緞,指節(jié)泛白得像凍僵的玉蘭;

那副魂飛魄散的模樣讓廊下吃茶的賓客們紛紛擱下茶盞,茶托碰撞的脆響里,連棋盤上懸著的玉質(zhì)棋子都跟著顫了顫。

坐在主位的華服男子原本正捻著黑子沉吟,此刻墨玉扳指在陽光下劃過半道冷光,他抬眼時(shí),袖口繡著的金線麒麟隨著動作微微起伏。

陸飛楊的眉頭已經(jīng)擰成了川字,玄色腰帶勒得腰腹緊繃,聲音像淬了冰碴子:“夢涵!成何體統(tǒng)!還不速速起身!“

他袍角的暗紋在風(fēng)中簌簌抖動,顯然怒意已在喉間滾了幾個(gè)來回。

旁邊石桌上擺著剛沏好的碧螺春,姜振軒指間的茶盞還騰著熱氣。

這位姜城城主看著自家“便宜兒子“被指認(rèn),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用茶蓋撥了撥浮沫。

陸夢涵卻像被戳破的皮影,突然伸直手臂指向廊下的姜凡,珠翠滿頭的發(fā)飾晃得人眼暈:“是他!方才他那雙眼睛瞪得像銅鈴,直勾勾往我這兒剜!“

姜凡靠在廊柱上,聞言扯了扯嘴角。這女人倒真敢說,也不怕風(fēng)大閃了舌頭。

他慢悠悠翻了個(gè)白眼,黑眼珠幾乎要嵌進(jìn)上眼眶,嘴唇歪向一邊時(shí),涎水順著嘴角滑到衣襟上。

“阿巴——阿巴阿巴!“

含混的音節(jié)從喉嚨里滾出來,他還抬手在眼前胡亂抓了兩把,活像只受驚的傻狍子。

小舞端著果盤的手猛地一抖,荔枝滾落在地砸出汁水。

姜明剛咬了口桂花糕,碎屑沾在嘴角都忘了擦,兩人四目相對時(shí),眼里的震驚能裝下整個(gè)庭院。

陸夢涵看著姜凡這副模樣,眼珠子差點(diǎn)瞪出眼眶,周圍賓客交頭接耳的聲浪像潮水般涌來,那些懷疑的目光刺得她臉頰發(fā)燙:

“不是的!他剛才明明眼神兇狠!你們信我啊!“

她跺著腳辯解,繡花鞋在石板上嗑出清脆的響聲。

陸飛楊的臉已經(jīng)黑得像鍋底,袍袖一揮帶起一陣風(fēng),茶盞里的水都濺了出來: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這聲怒喝讓陸夢涵瞬間噤聲,她咬著唇瓣,眼里的水光直打轉(zhuǎn),看向姜凡的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匕首。

而姜凡只是歪著頭,繼續(xù)“阿巴阿巴“地拍著大腿,仿佛完全不懂眼前的風(fēng)波。

陸飛楊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臉對著姜振軒時(shí),臉上已堆起客套的笑紋:“讓姜兄見笑了,小女性子?jì)蓱T,聽聞婚事有些鬧脾氣。“

“婚事?“姜凡心里咯噔一下,視線掃過旁邊捏著帕子的陸夢涵,又看向一臉了然的姜明。

陽光透過葡萄架落在他手背上,突然覺得那光斑燙得慌。

他后槽牙輕輕碾了碾,一個(gè)可怕的念頭像藤蔓般纏上心頭;

難不成自己成了聯(lián)姻的棋子?

姜振軒捻著胡須,語氣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

“無妨,犬子這副模樣,倒是委屈陸家了。“

他瞥向姜凡的眼神里,厭棄像墨汁般暈開,

“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入贅陸家,日后生死榮辱,便由陸家定奪吧。“

這話像塊冰坨子砸在姜凡心口。入贅?還要把生死交給別人?

他指甲差點(diǎn)掐進(jìn)掌心,面上卻依舊維持著癡傻的笑容。

小舞卻突然沖了出來,發(fā)簪上的珍珠隨著動作亂晃:

“不行!少爺怎么能入贅!他明明......“

“阿巴阿巴!“姜凡慌忙拽住小舞的袖子,指尖用力掐了掐她的手腕。

可話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過,保鏢鐵鉗般的手掌已經(jīng)扼住了小舞的脖頸。

“嘭“的一聲悶響,小舞像片破布似的飛出庭院,撞碎了月洞門旁的瓷凳。

姜凡瞳孔驟縮,身影在原地留下道殘影。

風(fēng)灌滿他的衣袖,他在小舞落地前瞬間接住她,掌心觸到她后背濕黏的血跡時(shí),心臟像是被狠狠攥住。

這一幕讓姜振軒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他記得這個(gè)兒子五年前受刺激后便癡傻瘋癲,何時(shí)有了這般迅捷的身手?

“把他們帶過來。“

姜振軒的聲音冷得像臘月的井水。

保鏢將口吐鮮血的小舞扔在地上時(shí),姜凡正抱著她的肩膀,指尖悄悄渡入內(nèi)力。

他一邊“阿巴阿巴“地拍著小舞的臉頰,一邊用余光瞥見姜明踱步上前。

“父親,“姜明笑得像只偷腥的貓,目光在姜凡臉上打轉(zhuǎn),

“大哥的根骨乃是地級上等,前幾日我還見他在院中舞劍呢,不知今日為何又......“

姜凡心里暗罵一聲“好你個(gè)便宜弟弟“,眼尾狠狠剜了姜明一眼。

可對方只是聳聳肩,繼續(xù)慢悠悠道:

“許是見了生人怕生吧。“

這話讓陸飛楊撫須的手頓了頓,看向姜凡的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陸夢涵突然跳起來,指著姜凡尖叫:

“我就說他是裝的!剛才他瞪我的眼神可嚇人了!“

她發(fā)髻散亂,珠花掉了一半,那副癲狂模樣讓周圍賓客忍不住后退半步。

姜凡見狀,干脆直挺挺往后一倒,后腦勺撞在石板上發(fā)出“咚“的聲響。

可眨眼間,他又猛地坐起來,眼神茫然地掃視四周:

“這是哪兒?我不是在屋里喂鳥嗎?小舞!你怎么躺地上?“

他撲過去抱起小舞,指尖搭在她腕脈上輸送內(nèi)力,嘴里還不停念叨,“誰欺負(fù)你了?告訴哥哥,哥哥打他!“

這浮夸的演技讓姜明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默默往柱子后縮了縮。

姜振軒看著眼前這出鬧劇,太陽穴突突直跳——當(dāng)著陸家的面戳穿?怕是姜家的臉都要被丟盡了。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硬邦邦地說:“今日來,是要告訴你,你以后便是陸家的人了,姜家沒你這個(gè)兒子。“

“入贅是吧?“姜凡突然抬頭,眼里閃過一絲狡黠,

“既然是我嫁過去,那彩禮總得給我吧?“他掰著手指頭晃了晃,

“不多不多,先給個(gè)十萬紫辰幣意思意思?不然我可不去陸家當(dāng)便宜女婿。“

庭院里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陸飛楊端著的茶盞“哐當(dāng)“一聲掉在桌上,茶水濺濕了衣襟。

姜振軒捏著胡須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看著姜凡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突然覺得這便宜兒子比當(dāng)年更讓人頭疼了。

陽光穿過葡萄葉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這場荒唐的聯(lián)姻鬧劇,似乎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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