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內容為黎燁視角)
原來,我在堇歡心里是這樣的,好恨,恨自己當初的懦弱,連一句喜歡都不敢開口,可如今我又怎么彌補呢?我頹靡地坐在輪椅上,閉上眼睛,接受著內心一次次的質問和審判,恍惚間,我竟看見了堇歡,堇歡身穿警服,英姿颯爽,眉眼間透著堅韌,我想上前擁抱她,可我不敢,我怕我一靠近,她就消失了,她嘴角掛著笑,還是記憶中那般明媚張揚,她朝我伸出手,我沒有猶豫,也將手伸出去,她輕輕握住,面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我清楚地知道那只是夢,可是我還是愿意沉淪,只為她一人。這份喜歡放在心底太久了,從未親口對她說過,哪怕已經在夢里演練過無數次。
我曾幻想過,如果,如果注定我和堇歡今生無緣,那我這輩子就早一點,再早一點在奈何橋旁等她,可是最后,是她因公殉職,而我在這世界茍活,也許這就是情深不壽吧?古人說:“忽有故人心上過,回首山河已入冬。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笨墒牵墒恰吡?,沒有一絲戀念,我再睜開眼,眼睛已是一片模糊,淚水無聲滑下,我胡亂抹了抹淚水,再看向那些書籍的時候,我發現了蕭賢口中的那本雜志,拿起雜志,泛黃發卷的書角敘說著堇歡的喜歡,我輕輕翻閱著,找到堇歡的寫的文章,那是她整個青春的歡喜,也是我青春的歡喜,雙向暗戀,本該是另一種雙向奔赴,可我太矜驕,也太怯懦,不敢同她表明心意,說來實在嘲諷,她曾在文章中寫到:“我與我的神明在青春里共舞,想與神明沉淪,他卻在風暴中折斷翅翼。”可是,堇歡不知道她才是我的神明??!是我妄想染指我的神明,想與我的神明沉淪,這份喜歡再也無法告知我的神明,自私祈禱我的神明永駐神壇,再也不為我,更不要為眾生……我慢慢合上雜志,放下那一刻,我的心情更沉重了幾分,我知道我不會再有機會對她說一句“我喜歡你”了,這段感情終究無疾而終。我慢慢到床邊,看了蕭賢一眼,糾結了一秒,果斷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俯身在他耳邊吼道:“蕭賢,起床了!”
蕭賢皺了皺眉,準備翻身,我又扯開被子一角,拍了拍他的肩膀,蕭賢這才不情愿地睜開眼,翻身面向我,聲音略帶嘶啞:“怎么了?小爺才睡一會兒,你干嘛呢?”
我輕輕彈了蕭賢的額頭,道:“和我去堇歡家一趟,我看堇歡日記里寫了你和她一個小區。”
蕭賢的眉頭如上了鎖一般,面上更是不情愿:“不去,你這不害我嗎?回去被我媽看見又要催我去相親了,我不去!”
“去不去?”我故作嚴肅,語氣應該是有威脅的,“不去我馬上就打電話告訴阿姨你回國了!”
“真是幼稚鬼!我去還不行嗎?”蕭賢瞪了我一眼,無奈妥協了。
隨后,我和蕭賢一起到了堇歡家門前,我反而有些退縮了,蕭賢大約是看不下去了,便替我敲了門,開門的是一個兩鬢斑白的阿姨,神態憔悴,眼中暗淡無光,蕭賢開了口:“蘇姨,我是蕭賢,這是黎燁,我們和堇歡是高中同學,想來看看堇歡,可以嗎?”
蘇姨看向我時,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卻很快消失不見,蘇姨慢慢開口:“進來吧,歡歡不在了,你們既然來看她,給她上柱香吧?!?
蕭賢推著我跟在蘇姨身后進了屋,屋中陳設簡單,只是客廳中央堇歡的照片格外顯眼,蘇姨帶著蕭賢取了幾柱清香,蕭賢點燃后遞給我,而后推著我跟著蘇姨到客廳側間的小屋里,堇歡的牌位赫然在目,本就沉重的心瞬間更沉了幾分,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認真看她,她依舊很美好,只可惜斯人已逝,同她逝去當然還有我們的青春。蘇姨熟稔置好檀香,之后我認真拜了三拜后,將清香置于香爐中,蕭賢也置了幾柱清香,很快我們回到客廳。蘇姨幾度張口,最終還是沒有出聲,我咽了咽口水,聲音略帶著嘶啞:“阿姨,堇歡,堇歡,我,我想知道您為什么愿意把堇歡的遺物交給我,我知道一部分原因。”
“她喜歡你,你的名字在她日記里出現了無數次,我做母親的該全了她的心愿的,”蘇姨明顯哽咽很久,才慢慢說道,“她在最后一次出任務前同我說,她這次任務十有八九回不來了,萬一真的出事了,就將她高中的一些書寄給你。我只當全了歡歡的心愿?!?
“那她愛人不是已經犧牲了嗎?”蕭賢皺了皺眉,有些疑惑,“按理來說這么危險的任務,她應該不用上的啊。”
“愛人?”蘇姨哀痛的神色中透著疑惑,“歡歡沒有結婚啊!”
“???可我聽同學說她結婚了,從一線退居二線,她愛人也是干警,犧牲在前幾年的公干任務中?!笔捹t眉頭鎖的更緊了。
“歡歡她沒結婚,要是她結婚了,我的日子還有個盼頭?!闭f著,蘇姨臉上的哀痛更重了幾分,兩行清淚順著臉頰下滑滾落。
“阿姨,那,那堇歡還有其他的什么嗎?我可以去看看嗎?”我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如果,如果不行的話,那就,那就不看了?!?
“可以的,去看看吧,我也時日無多了,再不多看看只怕是徒留牽掛?!碧K姨眼中晦暗無光,面上已然是慷慨赴死的神色,難以想象蘇姨這幾年是怎么活下來的,堇歡離世對她打擊應該遠超當初我的母親知道我殘疾的時候。白發人送黑發人,實在讓人生不出半分憐憫,事實太過悲愴,讓人不及憐憫,只顧感慨英雄的犧牲,可又著實讓人難過,那是母親的孩子的逝去,那是骨肉相連的哀慟,世事無常,總叫人猝不及防。思緒零散一地,一時不能回神,以至于蕭賢喊了我幾次都沒有回應,蘇姨顫抖手著打開房門,蘇姨開了門迅速轉身離開了,或許這就是母親吧,生怕見到已逝孩子的一切,就想起生前的模樣,所以當時蘇姨收拾堇歡的物件時該是怎樣傷心啊?我看著房間內的陳設,恍惚間又看見了堇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