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峰的大雪連續下了兩個月才停，陽光從烏云里沖出一道縫隙，金燦燦的灑下來。

屋頂的積雪堆成厚厚的蘑菇狀，唯一的湖也結了冰，干凈透明的冰浮在水面反射耀眼的陽光。

少年折下一堆樹枝，干凈蒼白的手指握著一把大斧頭，滿頭大汗的劈柴。

木頭被劈成兩半，整齊的擺在一邊，殷葉擦了擦額頭的汗，露出一個笑容：“太好了，終于可以給師兄做飯了?！?

謝回玉站在門口，面無表情的看著劈柴的殷葉，眼睛空洞無神，他看不見，只是盯著發出聲音的地方。

小孩俊秀的臉，高挺的鼻梁，小小年紀已經擁有絕人之姿，他身上還穿著銀白的弟子服，整整齊齊，一絲不茍，佩劍傾山被他緊緊抱在懷里，片刻不離身，仿佛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心高氣傲的少年天才。

巫山一回來就看到這幅場景，心下微嘆。

她回霜峰后第一次見到謝回玉，他就是這么一副波瀾不驚的死氣沉沉的樣子。

她照舊摸了摸謝回玉的腦袋：“外面還涼，一會記得進屋，別生病了?！?

謝回玉靜默的斂下眸子，“嗯”了一聲，心中微嘲。

他現在的修為跌到了煉氣三層，幾乎等同一個普通凡人，連這點寒氣都抵御不了。

巫山望向遠處鑲著金邊的烏云：“別擔心，總會有辦法治好的?！?

謝回玉猛地抬頭，漆黑無神的眼睛里總算有了點波動：“真的，真的有辦法嗎？”

灰藍衣袍的女仙尊微微一笑，撇去三分清冷：“你孟師叔說，只要找到樓金蓮，就能為你重塑靈臺，眼睛復明更是輕而易舉?！?

她把孟池正的話換了個說法，卻能給人希望。

“天道，這個世界，真的沒有樓金蓮了嗎？”

不一會，男人冷淡的聲線響起：“東南方向，彌妄海，石碑內存有樓金蓮的種子，用瓊液澆養，最快，花開還需等十年?！?

巫山回頭看了謝回玉一眼，對左右忙活的殷葉說：“小葉，本尊要出宗一趟，歸期不定，應該不會超過一月，你看顧好你師兄。”

少年明艷張揚的臉抬起來，面色更紅潤，汗珠被他隨手擦掉，連忙追問：“師尊，你要去哪？”

巫山卻已經一個閃身，消失不見。

等霜峰終于再次只剩兩個人，明艷昳麗的少年臉色立馬就變了，剛才的樸素老實消失不見，轉而是陰冷詭異的笑臉。

“師兄，你知道師尊去做什么了嗎？”少年的語氣天真極了。

謝回玉輕飄飄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轉身進屋。

他人是躲開了，卻逃不開殷葉的聲音，低低的少年聲音不斷傳入耳中，怎么也忽視不了。

“師兄知道嗎，師尊因為你，一氣之下一劍殺了玉壺的掌門，后來啊，玉壺宗不知道被誰滅門了?！?

“所有人都猜測是師尊干的呢，說她心狠手辣，蛇蝎心腸，怕是早就入了魔，曾經名震天下的霜泠仙尊如今名聲急轉直下?！?

“唉，這群愚人，他們怎么會想到，師尊是因為她的徒弟才會背負這么多罵名的呢?！?

少年假惺惺的擦著淚：“師尊這次出去，還不知是要處理什么棘手的事情呢?！?

屋里柜子被撞倒了，花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清脆的聲音清晰的傳到殷葉耳朵里。

窗戶被“啪”的一下推開，謝回玉清秀俊美的臉出現在窗戶里，面無表情的說：“師尊以前說過，她是在云落山遇到的你。”

他眼神空洞無焦距，卻漆黑的濃稠黑沉：“你日復一日在師尊面前偽裝，你是否也是通過這種方式，模仿我，才讓師尊收下你?！?

平凡的語氣，把疑問句說成了肯定句。

殷葉冷著臉，鴉黑的長發束在腦袋后面，隨著帶著涼意的風飄揚起來，有幾縷也被刮到他的唇邊。

謝回玉平靜的說：“你這個贗品，連替代品都算不上。”

他關上窗戶，把所有寒風都留給那個心靈骯臟的陰暗少年。

……

巫山看著手里的傳影石上的畫面，良久，眉頭一挑，嗤笑一聲。

“嘖。”

等她從彌妄海找到樓金蓮的種子，又滿天下尋來足夠的瓊液，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

一日一日的悉心澆灌，等樓金蓮結出花骨朵，又開出金色蓮花，正好第十年。

霜峰的四季交替很快，十年間，霜峰上的三人過了十一個冬季，十二個春夏秋。

殷葉開心的跳起來，興奮的小臉紅彤彤：“太好了，師尊，師兄終于可以恢復了！”

“嗯?！敝澜袢?，巫山才總算稍稍松了一口氣。

巫山端著培養樓金蓮的器皿去找孟池正，正好辜不負也在。

千年的楊柳受著明劍宗的靈脈滋養，枝葉永不枯黃，垂柳下的兩人皆是仙姿貌美，藍衫溫雅，白袍俊美，舉手投足都可入畫。

孟池正仔細檢查這株世界上僅存的樓金蓮：“沒問題，稍待準備，就可以開始了?！?

辜不負落子的手指頓了一瞬，復而正常落下，他抬眼一笑，鳳眸挑著瞇起來，眼尾泛著坨紅：“仙尊與徒弟等了十年，總算沒有白費。”

巫山瞥他一眼，至今還記得他當時說“錯了哦，是三個大乘”的囂張模樣。

……

泰阿秘境里。

一個容色絕艷，宛若精怪的少年走在森林里，皺著眉問：“你確定就是這里？”

“那東西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嗤，原來是人養的。”

明明只有他一個人，他卻好似在與人對話一般自言自語。

少年一把捉住旁邊吐著蛇信子的青色小蛇，拇指慢悠悠的摸著它光滑冰涼的鱗片，意興闌珊的問：“系統，任務完成度怎么樣了？”

系統：“任務收集謝回玉的正氣，完成度百分之四十五。”

殷葉舌頭舔了舔牙齒，尖銳的虎牙刺得舌肉有點疼：“真是堅強啊?！?

“看來今天這個東西，非取不可了……呦，這不就找到了?！鄙倌昴_步一頓。

高大參天的巨樹映入眼簾，樹枝上掛滿了金色鈴鐺，隨風微微晃動，卻一絲聲音也無，神圣又詭異。

少年執劍立在建木前，妖冶的臉上，唇色殷紅。

“這就是傳說中，溝通天地的神樹，建木啊……”

“魔嬰，就在它體內吧?！?

殷葉眸若點漆，艷麗逼人的容貌如妖似仙。

取出魔嬰，他該怎么做。

剖樹取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