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是個人類。

他還有一個系統(tǒng)。

那時候，他叫虞唁。

“阿唁，你喜歡我嗎？”

“日出好美啊，以后也一起看吧！”

“你說好了要陪我游歷天下的，虞唁，你忘了嗎？”

“我王父王母死了，被你們害死的！你給我滾！滾啊！”

“九州十二國，是棋盤，而我，是你們玩弄于股掌的棋子。”

“早知今日，當(dāng)初我就不該救下你！”

最后，她提劍自刎的畫面定格在虞唁腦海里。

那一瞬間的眼神，讓他心痛致死。

痛苦和悔恨交織，緊緊糾纏著他的心臟，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阿山，對不起……

他知道錯了。

他們一起看的日出很美，他答應(yīng)陪她周游天下也不是假的，他想回昭春殿給她作羹湯，給她扎辮子，陪她放風(fēng)箏……

他們一起種下的爬山虎才剛剛爬滿整張墻……對了，墻，沒了。

很多年前，瑯琊皇宮就被他親手放火燒了。

虞唁的心快要疼死了，他猛的吐出一口血，撒在雪上，像紅梅。

瑯琊山風(fēng)雪那么大，那么冷，她肯定凍壞了吧。

他要帶她回家。

他許下的諾言，還要實現(xiàn)的。

幾個稱霸一方的男人打了很久，最終虞唁滿身是血的強(qiáng)撐著一口氣，抱起地上的尸體。

他仔細(xì)擦干凈她臉上的血，神情溫柔，喃喃自語：“巫山，阿山，我們回家了。”

“在雪里躺了這么久，你冷不冷呀？”

“冷嗎，沒事，阿唁給你暖暖就不冷了。”

他癡癡的笑，和她溫聲細(xì)語說話，一點(diǎn)點(diǎn)溫習(xí)以前的日子。

那時候，他是卑微的質(zhì)子，她是尊貴的王女，是他接近她的同時心懷鬼胎。

“阿山，你肯定不知道吧，其實那時候，整個瑯琊皇宮，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了。”

“你那么好，那么天真，你漂亮，高不可攀，我既偷偷仰望你，又想將你拉下泥潭。”

“我多討厭你啊，憑什么好不容易改變了命運(yùn)，又愛上你，被你桎梏，我恨死你了。”

他說著說著又哭出來。

“我不敢恨你的。”

“我做了那么多錯事，我怎么有臉恨你。”

虞唁在系統(tǒng)那里兌換了很多東西，保存巫山的尸體不腐，除了臉上沒有血色的蒼白，不會說話不會動，她的一切都和生前一樣。

他大興土木，給她建造了日月樓，很高很高，手可摘星。

“這樣我們就可以每天看到最美的日出，黃昏和月夜了，阿山肯定高興壞了。”

他不去上朝，每天抱著冰涼的尸體自言自語，給她洗澡，給她穿漂亮的衣服，梳好看的發(fā)髻。

臣子們都認(rèn)為王瘋了。

直到有一天，辜不負(fù)找上了他。

那時候他還不叫辜不負(fù)，他叫上安，蘇玉國的公子上安。

他告訴了虞唁關(guān)于“逃逸者”的秘密，虞唁清楚對方的意思，于是兩人聯(lián)手，共同擺脫了系統(tǒng)的掌控。

可惜，那人并不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在脫離世界時向他動了手。

墜落的剎那，虞唁看見辜不負(fù)高高在上，面容隱藏在光影里，看不清晰，聲音清清淡淡：“這么多年你還這么天真，永遠(yuǎn)不要把后背交給別人。”

也許是出于某種考慮，他大發(fā)慈悲的說：“阿山還活著，就在某個世界里，去找她吧。”

虞唁身負(fù)重傷，卻被巫山還活著的消息沖擊的欣喜若狂，他一邊穿梭世界尋找巫山，一邊療傷，也不知道辜不負(fù)用了什么方法，他的傷口始終無法愈合。

他發(fā)覺自己太過自負(fù)，心還是不夠冷硬，所以，他剝離了一縷魂魄，就是自己的良善。

穿梭于三千世界時，這一縷殘魂被他隨手扔進(jìn)了一個小世界。

對了，當(dāng)時他看著自己最純粹的那一部分，心里陰暗扭曲席卷而來，嫉妒著，冷笑著，惡毒的在殘魂上刻下不詳?shù)脑{咒。

誰也無法觸碰這個殘缺的魂魄，魔法不能傷害它，溫暖不能感染它，他要讓純粹的良善像孤魂游鬼，孤零零的在這個世界上等待消亡。

即使它曾經(jīng)是自己的一部分。

……

厄塞西斯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時，什么也不懂，不知道自己是誰，不會說話，沒有名字和記憶，腦袋空空的。

他感覺自己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很重要很重要，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可他什么也想不起來。

他游走在世界各地，冥冥中，他有一種感覺，自己是在等待著什么。

可等待什么呢？

厄塞西斯不知道，他好累，總覺得有一種焦急恐慌充斥在體內(nèi)，好難受。

他看見很多和他長的不一樣的生物，什么樣的都有，就是沒有和自己一樣的。

他與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太痛苦了，于是鉆進(jìn)小山上長著小草芽的石頭下面陷入沉睡。

不知過了多少年月，地形變換，斗轉(zhuǎn)星移，曾經(jīng)的小山坡變成了平地，人類遷移過來，在土地上建造了宏偉的城市，每天熙熙攘攘，他安靜的沉睡，一概不知。

那一天。

他似有所感，醒了過來，努力鉆出地底，在縫隙里，再次看清了這個世界。

明亮的光灼熱他的視線。

好亮。

是光。

她會發(fā)光。

她在厄塞西斯的心里發(fā)光。

強(qiáng)烈的悸動讓他的大腦快要宕機(jī)了，所有的恐慌不安都被瞬間撫平。

他突然意識到，這就是自己要等的人。

好喜歡，好喜歡啊。

他偷偷跟著她，找到了她。

只有明亮配得上她，所以他拼盡全部力量，凝結(jié)出了一個小光球送給她。

看到她把小小的，暖暖的小光球握在手心，厄塞西斯心底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還給他取了名字，允許他陪在她身邊，他可以鉆進(jìn)她的袖子里，鉆進(jìn)她的被子里，可以偷偷親吻她的手腕和頭發(fā)。

好開心呀，他感覺到了甜味的喜悅哦。

厄塞西斯太快樂啦！

嗯……在進(jìn)入森林之前厄塞西斯都是快樂的。

不過，快樂就到此為止吧。

發(fā)光的圣女殿下，要說再見咯。

但是厄塞西斯永遠(yuǎn)和你在一起，因為，所有的光亮都在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