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的某個房間內。

張金科和老牛站在半開的窗邊抽著煙，司振宇拿著那張時間表看了有半個小時。

“老牛，你怎么看？”

“我贊同莫隊的推斷，包括對肖北、劉副隊的懷疑，張隊，涉及到這兩人的事情，我建議向上匯報吧，我們把精力放在查找葉國濤犯罪證據上，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你說呢？”

“張隊，上班前我去找過肖北，聽說請假了，還是長假，會不會是收到風了？”

司振宇立刻抬頭接話：“馮哥說得對，肯定是收到風跑了，不知道劉副隊長……”

不等司振宇說完，門被人敲得震天響。

“張隊，我是劉勤宏呀，我有重大發現，快開門，我知道老牛也在里面。”

屋內的四人聞言皆驚，要知道，馮嘉找他們來此匯報工作，是發短信通知的，劉勤宏又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老牛看了眼司振宇，沖張金科道：“開門吧，不開他不會走的。”

馮嘉一把搶過本子塞進口袋里，幾步走到門前將門打開。

劉勤宏走了進來，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著屋里的幾人。

“張隊，你這樣做似乎違反工作原則吧，好歹我也是專案組的一員，還是副隊長，我想聽聽你怎么說。”

“勤宏，你別多心，是今早馮嘉告訴我，莫隊昨晚又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你也知道，他前幾天的傷本來就沒好，所以，莫隊請了假，正巧碰上老牛和振宇，我們正在說這事呢。”

劉勤宏邊聽邊走到小桌前坐下，掏出手機放在桌上，點開一段視頻。

“看看吧，這就是我們的莫大隊長。”

眾人圍過來一看，視頻里的畫面是一處青山環繞的墓地，拍攝者好像在尋找著什么，很快發現目標，將鏡頭拉近，墓碑上沒有照片，只有逝者的名字和生卒時間：莫星星，1986-2018。

劉勤宏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指著手機道：“我在海城的朋友幫拍的，對于莫星星的來歷我一直持懷疑態度，你們聽說過這樣緊急任命的嗎？他如果只是調來我們局當一個普通探員，還有可能，出任一個省會城市的刑偵大隊長，沒問過我們任何人的意見，連招呼都沒有一個，這算什么？這是嚴重違..反組..織原..則的行為，我已經向上級領導匯報了。”

“你們還不知道吧，他不叫莫星星，本名莫桓，半年前在海城也是這樣，突然空降海城市緝D大隊任副隊長，據我的朋友說，也是把隊里的工作攪合的一團亂，他帶隊出任務的時候，還犧牲了三名隊員，這個問題還沒查清楚，他就調任到我們這里來當大隊長，這樣的人說出來的話你們能信嗎？敢信嗎？”

劉勤宏的聲音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激動，門外走廊上聚集了很多人，場面有些不太好看。

當天下午，上級下達了一個通知：鑒于莫星星同志身體原因，并征得他本人同意，辭去平陽市刑偵大隊隊長職務，刑偵大隊隊長職務暫由劉勤宏同志擔任。

跟隨這份通知的還有兩份調職任命，馮嘉因工作原因調離刑偵大隊，下派到城西派出所任職；司振宇退出專案組，調離緝D大隊，安排到省廳檔案室工作。

張金科和老牛又一次站在窗前抽煙，像早上一樣，只是房間內沒有了馮嘉和司振宇兩個年輕探員的身影。

“張隊，我老牛今年五十四了，叫你一聲小張不過分吧，情況越復雜我們越要沉得住氣，更加說明莫隊和我們之前的推斷是對的，葉國濤就是這三起案件的主犯，錢佳佳算是從犯，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放下思想包袱，找出實證，還死去的人公正！這才是我老牛干刑偵這么多年的原因。”

“老牛，謝謝！口頭批評就批評吧，只是可惜了馮嘉和司振宇，他們還年輕，希望不要被這次的事影響，受點兒挫折也好，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老城區一處宵夜攤上。

司振宇猛灌一口啤酒，拿起一串烤五花肉用力一抽，將簽子丟到桌面上，大力的嚼著，那股狠勁嚇走了一對冒雪出來吃燒烤的情侶。

“檔案室，說得好聽，發揮我的長處，我在緝D大隊看了整整一年的卷宗，是我愿意的嗎？這算TM什么長處！”

司振宇的眼眶泛紅，看著面前一直沒出聲的馮嘉。

“馮哥，你相信莫隊嗎？”

馮嘉默默喝了一口啤酒，抬起頭半瞇著眼，雪不大，雪花隨著風翩翩起舞，落在頭上、肩膀上，還有一片調皮的落在睫毛上，小雪花們好像找到了一個好玩的地方，落在睫毛上的雪花越來越多，終于匯聚成一滴，順著眼角流下，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馮哥，你居然哭了？比起我來，你至少還在一線，我這是提早40年進入退休生活了。”

“我沒哭，是雪水。”馮嘉用手抹去，笑著說道。

“振宇，你和我不同，我說的不是家世背景，而是成長的經歷不同。對于你來說，坐了一年的冷板凳就算是天大的委屈，如果換作是我，這不算什么，真的。”

“你什么意思？”司振宇瞪著一雙紅眼睛，喘著粗氣。

“你知道嗎，在李老田家那次，如果不是我及時推開莫隊，通知上就不會說身體原因了，還有，昨天半夜我去接他，肩膀上、胳膊上的傷口看著不深，可血把羽絨服都濕透了，后來，還是我看著不像樣，翻出件值夜用的大棉襖換上。”

“你問我相不相信莫隊，你不是在問我，而是在問你自己，我心里的信念從未動搖過，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

“天不早了，回吧，我明天還要到城西派出所報道。”

馮嘉一口氣喝完瓶里的酒，不等司振宇說話，站起身走向路燈照不到的深處。

司振宇在攤位上坐了好久，他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迷迷糊糊間好像接了個電話，很快，一輛車停在攤位前，一個年輕的女子將他扶上車走了。

同一時間，一趟開往海城的高鐵上。

莫星星，不對，應該是莫桓，他盯著手里的一封信遲遲沒有打開。

身旁坐著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紀不大，至多十八、九歲的模樣，時不時地偷瞄莫桓一眼，坐直身體，伸長脖子看向信封，只見上面寫著：莫桓親啟，葉素真上。

小姑娘一邊暗贊好字，一邊又有些不屑，都什么年代了，還寫信呢，肯定是情書，原來身邊這位大帥哥叫莫桓呀。

莫桓終于下定了決心，拆開信封拿出信紙。

莫桓，當你看到這封的時候，我相信你已經推斷出誰是葉家幾起案件的兇手了。

我會去找葉國蓉是想知道除夕夜那晚到底發生了什么，可惜她不愿意說，也不讓我進門，當我下到一樓時，發現遠處走來幾個男人，其中一個我認識，就是教小強開車的瘋子，我走樓梯到了八樓，七樓是她的家，這點小聰明我還是有的。

我一直等著，看著他們提著一只銀白色的箱子走了。我回到七樓就聞到一股血腥味，猜到發生了什么，所以，我沒有進去。

你知道我的，十層以下，如果不趕時間，我都會走樓梯，沒想到，居然讓我碰到了第二撥人，其中一人你我都見過，在那場賭局上，所以，我又不得不重新返回八樓。

也許是他們中有人聽到了腳步聲，追了上來，我耍了個小花招甩掉他們，一出小區的門就見到你的同事，在此，代我向他致歉，因為我的任性總是甩開他，他是不是很煩我？

你們局里有人把鑰匙調了包，這是我沒想到的，讓我的計劃出了偏差。我原意是想借那只銀白色箱子的名義，讓霍琴手里的箱子曬曬太陽，那只箱子里的東西太沉重、太灰暗了。

如果你有機會看過，一定能發現葉國濤殺人的動機，這也是我懷疑他的原因。從小到大，他一直是一個聰明、自私、為達目的不罷休的人，包括他的事業和婚姻。

那起車禍，如果我沒猜錯他是主謀，錢佳佳跟我的體形相仿，他跟老三的體形雖然有些偏差，大冬天的衣服穿那么厚，視頻里也看不出來什么，不是嗎？

箱子的信息會眾人皆知，有你一份功勞吧，提供消息的我自然成了眾視之敵，也怪我，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讓小強身處險境不說，還累你受傷，也給我引來這么大的麻煩。

我近來一直有不好的預感，所以，才提出25號前讓你破案的要求，今晚我約了葉宇澤見面，找他的目的你應該能想到，還是為了除夕夜的事。

匆匆寫下這封信，也是以防萬一，如果我明天出現在醫院里，小強會把信還給我，如果沒有，他就會交給你，以解你心中困惑。

莫桓，最后拜托你一件事，請你幫我找到秋葉舞，如果她還活著，就告訴她秋天不僅有滿地落葉，還是一個金桂飄香的季節。

葉素真敬上。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