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重行行,看花還看花,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記得睡了十來回,已經到了山東的臨清。臨清作為漕運的大通道和咽喉軍事重地,向來繁華。
臨清是鈔關。鈔關也就是稅關。明朝初年,白銀不允許直接交易,包括繳稅也只能用紙鈔。明朝宣德四年(1429年)開始設鈔關征稅,大運河上共設了七處鈔關,從南往北依次為:杭州、滸墅、揚州、淮安、臨清、河西務、崇文門。這七處鈔關與設在長江上的九江鈔關合稱為運河八大鈔關。
明朝宣德十年,朝廷將臨清運河鈔關升為戶部(相當于現在的財政部)榷稅分司。這時的臨清運河鈔關,占地達四萬多平方米,內有廳堂、有倉庫、有巡欄舍等,建筑規模龐大。到了萬歷時期,臨清運河鈔關已經位居運河八大鈔關之手,現在是正德十四年,可見在接下來五十多年里臨清還有巨大的繁榮上升時期。
但凡要交稅,那也就是要排隊。當然陸鐘的船是不用交稅的,因為上面有“禮部會試”的黃旗。
但是這個時候已經到了結冰的時候了,越往北就越是天寒地凍,進了山東地界,河面便結起了冰。全靠無數漕丁日以繼夜的鑿開冰面,才能保證往京師運糧的漕船繼續通行。
往常是不允許客船在這個時候往北走的,因為容易造成運河堵塞,當然也不是一定不能走,交一筆不菲的除冰錢,照樣還是可以走的。今年沒奈何,正德皇帝這個時候在臨清呢,他看見行船的客商面對著不菲的除冰錢,唉聲叫苦,他大手一揮,天恩浩蕩,免了這些人的破冰錢。
這下這幫鈔關的官員可不干了,百萬漕工衣食所系,他們的吃喝拉撒可都得讓這些官老爺去伺候呢。于是仔仔細細的搜船,那些客商往往不堪其擾,交了一筆錢也就過去了。
正德皇帝看見那些官員搜查的認真,還夸他們辦事得力,好好賞賜了一番。
官員還是在努力搜查,不過船隊又經驗了,直接給錢了事,速度倒是快了不少。不過那邊的正德皇帝卻快樂不起來,看著江彬遞上來的有關錢寧的材料,他的眉頭緊皺,出離憤怒。
錢寧這個狗東西,吃里扒外,竟然收受朱宸濠的賄賂,想著迎寧王做皇帝!朱宸濠不是太宗爺,他也不是建文那個廢物,這個錢寧找死!
正德皇帝默默將江彬提供的材料放下,看著窗外的景色,臨清的秋天,格外的冷,樹木已經凋謝了。
他回憶起往事來,他登位不久,就特別欣賞錢寧的俊秀和武技,錢寧擅長風情迎合,受到特殊的寵幸,可以隨便進出豹房,跟他同臥起,陪同游樂狎玩,甚至**群宿,成為最親近的孌童班頭、豹房總管,自稱“皇庶子”,招搖于朝野,逐漸干涉政治,攬權納賄。文武朝臣和親藩大吏,對他多有逢迎依附。
建立義子府后,賜給錢寧國姓,讓他改稱朱寧,當義子府的首領。他廣招同伙,地痞流氓,三教九流,只要合乎自己需要,便薦入義子府,成為他的死黨,橫行霸道,以國姓爺自居。他們不但都被恩賜朱姓,而且都被委任實權職位,其中的朱鐸、朱福、朱安、朱清、朱秀、朱通、朱達、朱祥、朱銘、朱銳等人被傳升為錦衣衛正千戶;朱璽、朱文、朱聰、朱忠更被委任為衛所的鎮撫。正德以為,賜給這些人最尊貴的朱姓,又升官晉位,一定能使他們懷恩報德,誓死效忠,成為自己最忠誠可靠的鐵桿衛隊。
太祖爺當年那么多義子,那個不是忠心耿耿,能力出眾?
為什么自己的這些義子,卻要背叛朕呢?他實在想不通。
“張永!“正德喊道。
“奴婢在。”張永小步快走,來到了正德面前。
“安排些得力的人看住錢寧,就把他關在這臨清,一步也不許外出。”正德想了一會兒,又揮手道:“錦衣衛也不干凈了,你也去查一查吧,順便把那些‘義子府’的也查一查,朕的那些孩兒,好些個都不忠了!”
聽了這話江彬撲通一跪,張永就著手去辦這些事了。看著桌上以劉千戶為首的二十一名錦衣衛送上的一箱珠寶,張永開始了裁剪人員。安排人手審訊義子府的人,并把錢寧軟禁起來,但是依舊好吃好喝,因為他不知道錢寧是否能東山再起。
看著江彬跪在地上,正德走到他的面前,把他拉起來,道:“朱彬,你還是忠的。”
江彬聽了如蒙大赦,歡喜不已,又見正德跟他說:“朕有點心煩,陪朕出去走走。”
江彬流淚了,這就是信任;“孩兒遵命。”
正德當然也不是尋常的走,他喜歡騎馬,他的馬在前,江彬的馬在后,一日千里,奔紅塵而去。
他們跑的熱鬧,旁人看到會以為是賽馬,但江彬的馬一直老老實實的跟在正德后面,這不是馬曉清理,而是江彬太會騎馬。所以看上去追逐得熱鬧,但江彬的馬從來沒有超過。
一路策馬,竟然行到了鈔關旁邊。正德下了馬,對著江彬道:“朱彬,你的騎術有長進,再過幾年恐怕就要超過我了。”
江彬道:“孩兒的騎術,哪比得上您呢,這都是義父您調教得好。”
“是啊。”正德哈哈大笑,把剛才的不快,一掃而今,看向了江面,看到了插著黃旗的船,他當然知道這是進京趕考的舉人。
正德對著江彬說:“朱彬,把那艘船的人請上來,我要請他們吃飯。”
江彬才不會問什么原因呢,正德賞人從來就是看眼緣的。
江彬來到鈔關的辦事地方,讓他們別給黃旗船放行。陸鐘正在過關呢,前面都是笑哈哈得走了,輪到他們卻要讓他們上岸接受調查。
李時芳道:“豈有此理,簡直有辱斯文,自古以來有搜舉人的嗎!”
這時江彬來了,道:“如果是皇上呢?”
李時芳的臉色瞬間變了,回頭只看到一個穿著山文甲,面部一道疤更顯兇惡的男子。
陸鐘看到那個疤就已經猜到這人是誰了。江彬道:“等會兒跟我來,不準稱呼皇上,只喊大將軍就是。”
李時芳自小學得圣賢之學,忠君愛國。雖然當今皇上荒淫無道,但如果能夠親見龍顏,那還是可以引以為驕傲的
陸鐘早已神往這位中國歷史上最會玩的皇帝,自然樂于跟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