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云與沈五兒、沈六兒回來時,沈朱氏、沈孫氏、沈李氏正招待著劉婆子,滿滿的一桌子菜,有雞、有肉、有雞蛋,甚至沈光遠的那護酒也被提了上來。
沈六兒只是往東廂房一探頭,兩顆眼睛就放了光,而劉婆子走千家、串百戶的,人情極為練達,熱情的招呼沈清云、沈五兒、沈六兒入席,說是上學要緊,小孩子不用那么多顧忌。
然后就對著沈清云一頓夸贊,當然人情練達的她也沒忘了順便把沈五兒、沈六兒夸一夸。
沈清云本來極為討厭劉婆子這類人的,認為她這類人就是個騙子,但此情此景,他卻只能掩飾心中厭惡,少言以對。
而后在宴席中聽沈孫氏與沈李氏與劉婆子的交談,他才明白現在倒是他們家有求于劉婆子。
而在沈朱氏與劉婆子的只言片語中,他也聽出了劉婆子與他提親的進展,現在只是她提了出去,還沒有確定的消息。
沈清云倒是沒想到劉婆子居然真的去縣令府上去給他提了親!但轉而一想,不論是誰,也不論今生還是前世,人只要有了名,有了錢,提親的都能踏破門檻,因此這么一想,他覺得劉婆子給他提親其實這也是平常事。
只是這卻讓他感覺有些不好辦了,原因很簡單,這個年齡訂婚,在沈清云心里簡直就是胡鬧,而來自后世的婚戀觀也讓他很難接受這種沒有接觸,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
只是他現在卻不好阻止劉婆子的動作,原因一是沈朱氏。不知為何他覺得如果對沈朱氏說出他的婚事不要沈朱氏過問的話,且不說這不合此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規矩,就他所知他若是說了沈朱氏一定會傷心,而現在他心里非常不愿意沈朱氏傷心。
另外的原因在于這個事件的狀態,縣令那邊還沒有什么明確的消息,他就先說不行了,這不僅會讓人說他不知天高地厚,更是直接惡了卞東桑。
而這樣得罪卞東桑,沈清云認為會帶來直接的后果,那就是在卞東桑任內,他是別想過縣試這一關了——來自于后世他清楚學生因惡了考官而不中的事情比比皆是,而現在的官員還有著任意行事、快意恩仇的一面。
“一個縣令應當不會把女兒許給一個鄉下平民子弟吧!如此我何必多此一舉!隨她們去吧!”
劉婆子爽朗的笑聲里,沈清云默默的想著,竟然感覺現在隨波逐流是處理婚姻的最好辦法。
而這時沈朱氏在旁說道:“這事還請劉家姐姐多費費心,只是不知這縣令小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還是那就話,劉婆子對卞東桑的家庭底細一清二楚,雖然卞賽只有五歲,但年齡在她們這些人眼里從來不是事,她吃喝的又高興,脫口而出道:“縣令府上大小姐叫卞賽,今年五歲,和你家小七差不多大。”
“是她!”沈清云不由愕然了一下。
對于卞賽他當然知道,卞賽即卞玉京,秦淮八艷之一,酒壚尋卞玉京,花底出陳圓圓,秦淮八艷里若論才藝,卞玉京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若論美貌,清初余懷在《板橋雜記》里曾總結道“李、卞為首,沙顧次之,鄭頓崔馬又其次也”,其中的“卞”家,就是卞玉京卞敏姐妹家。
只是沈清云從沒想到劉婆子給他說的媒居然是卞玉京!
“我兒,怎么了?”
沈朱氏對沈清云是時刻看在眼里的,沈清云雖然只是神態上微小的變化,但也落在了她的眼里,急忙問道。
“沒什么!只是這個名字似乎聽說過。”沈清云敷衍道。
而劉婆子聞言,用眉筆畫過的眉毛猛然一挑,故作歡喜道:“居然聽到過,看來他倆真是有緣,三妹妹你說對不對?!”
“對對,看來還真是有緣!”甚至是急匆匆的回應著,眼角、眉角俱是笑顏。
沈清云沒想到自己隨便敷衍的一句話居然還能被劉婆子這么演繹!看著劉婆子與沈朱氏賓主盡歡的樣子,“人才呀!這種人在后世絕對是公關的好料子。”沈清云心里油然想到。
……
吃飽之后,沈清云長身而起,對著人前吃人后的劉婆子拱了拱手,說道:“婆婆慢吃,我吃飽了,先行一步。”
“嗯嗯,好好。”劉婆子囫圇著。
而到了院中,沈清云拿起小鋸遞給了沈五兒,“鋸這里、這里。”沈清云很平靜的說著。
之所以平靜是因為他終于決定對自己的婚事任由沈朱氏擺布,他是看出來了他的婚事已經成為沈朱氏心靈的寄托,他再怎么反對,沈朱氏也不會聽他得的!
當然“卞賽”這個名字也是令他心里放棄掙扎的一個因素,中山有女嬌無雙,清眸皓齒垂明珰……
因此一切隨緣。
……
而在此時谷熟縣后宅里,周氏頭梳桃心髻,身穿圓領束腰繡蘭的襦裙,眉間胭脂,腮上鉛紅,拖著一個哥窯細碎紋的茶盞進了卞東桑的書房。
文士愛美女,武士喜大刀,看周氏婀娜多姿的樣子,卞東桑心兒頓時發癢,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后,攔腰抱起了周氏……
……
反反復復,云收雨住之后,周氏趴在卞東桑身上,嬌紅著臉說道:“大白天的,你這都快有姑爺的人了,還這么胡鬧!”
雖然在這個時代女子的婚事往往取決于她父親一時的感觸,有時喝酒喝高興了,就把女兒許配給人家了,甚至不在意性別、年齡指腹為婚,但卞賽與卞敏現在都是待字閨中。
“姑爺?”躺在床上,卞東桑聞言一愣,隨即便繼續問道:“怎么回事?”。
“今兒個劉媒婆來了,對我說沈家莊那個神童看上咱家小姐了,劉婆子不敢直接對你說,曲里拐彎的到我這里,讓我探聽一下大人的意見。”
因為知道卞東桑對沈清平是有些好感的,因此周氏大大方方的說道。
卞東桑倒也沒想到沈清云會把注意打到他女兒身上,聞言再次一愣,不過這個時代女子都是早婚的,因此卞東桑并沒有反感,而是沉思了起來。
他的沉思其實是在沈清云的出身與沈清云的未來之間做出抉擇!
他清楚以沈清云現在所表現出的才華,應該有遠大的前途,但是要是萬一……而且在這個講究正統的時代,沈清云押子的身份,又讓他感覺沈清云來路有些不正。
但是卻又怕沈清云以后直上青云,自己丟了個乘龍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