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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尤不煩

帝中城的地宮和普通地牢不同,隸屬于王室關押重要的罪犯,大部分與王室皇親有關,只能是王室的人才能進出,而且必須有君王的手諭。當然,江湘秉除外。

這座地宮坐落在皇宮的北部十公里外,與尤氏的墓地正好遙遙相望,三者中間隔著從南歸江流來的再問泉,再問泉上樹立著尤老二和初白司的雕塑,雕塑中間有一個巨大的瀑布從天而降,被喚作二英瀑布,不過尤老二的人頭被后人割了,導致帝中城西部的稻田被淹,倒在地宮前,反而給地宮增加了神秘的氣息。

車禮植和戶燭騎馬路過瀑布,二英已不再,剛過暴雨,天空依舊陰沉,壓住了尤老二的身體,接下來幾日都不會有好天氣了。車禮植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多做停留。二人踏過稻田,登上地宮的臺階,才發現荒涼陰森的外表下,這里只是一座被廢棄的住宅。

山奈早已等候多時,帶著車禮植通過正殿后的暗格一直向下,才發現真正的地宮。

君不見和紀藍傷痕累累,戶蕊不認識他們,但還是細心的照看著,看到車禮植和戶燭進來,才安心些。

大殿正上方危坐著一個男子,服飾奢華,樣貌俊俏,目光冷漠。此人便是江湘秉,車禮植同父異母的兄長。看到其衣服上的龍紋,車禮植早已知道他的身份,與戶燭作禮道:“參見太子殿下。”

兩人從未見過面,江湘秉高傲的向車禮植走去,說道:“我一直都很想見你,父王不允許,我便讓山奈偷畫了你每年的樣貌給我。山奈手藝不精,畫的一年不如一年。”江湘秉輕撫著車禮植頭上的發髻,輕笑道:“起身為兄看看?”

車禮植站直身體,兩兄弟很相似,但車禮植更柔和些,又不太相似,仔細看去,車禮植的眸子更黑一些。江湘秉厭惡的看著這張臉,不只是太像惹惱了他,還是不太像惹惱了他。

“你和父王很像。”江湘秉退回到座位前,笑道:“你沒見過父王吧?和你一樣儀表堂堂,特別是你們的眼睛,聽說黑眸子的人更有帝王之像。”

車禮植沒有說話,任由江湘秉發泄心中幾十年的不悅。只見他叫山奈拿來一些字畫,一件件的細細把玩著,笑道:“這些都是父王思念你時做的字畫,有蓮子圖,相思書,念兒愁...”

“我知道你仇恨尤氏,更仇恨我,但是這與旁人無關,你放了他們,我愿以命相抵。”

“你看,你連說話的語氣都和父王一樣。”江湘秉講那些發黃的字畫丟在車禮植面前,上面寫著一句:秋水瀝相思,情寄妻與子,殘菊知我意,不忍再獨立。江湘秉背對著車禮植,問道:“很眼熟吧。所有人都以為父王拋棄了你,實際上他為了你拋棄了所有人,包括旦白。說什么提前謀劃,為的是江山社稷,老病纏身還念叨你,希望我把你帶回來。所以我為你指配良緣。”

車禮植撿起地上的字畫,上面的字跡和那位常來教導自己的先生一模一樣,可是誰都沒有說出來,他自己也沒有。車禮植嘆息道:“你所做的就是希望我遠離這里,其實你擁有一切,只是覺得我的存在無法讓你滿足。尤氏已經不存在了,你想我怎么樣?”

江湘秉沉默片刻,撇過頭用高傲的余光盯著車禮植,說道:“我知道他們拿走了錦囊,我要你永生永世不得離開這里,寫下尤氏所有的秘籍,無論直系還是旁系。”

一旁的山奈將君不見,戶蕊等人吊在身后,下面是滾燙的鐵水,以此要挾車禮植。

“我看過無限城的記錄,這兩人沒有在出城記錄里,我即使殺了他們,也不會影響王室和無限城的關系。我聽說,你在那里交到了朋友。”

“我答應你。”車禮植平靜的說道,回頭寬慰急躁的戶燭,說:“我本來就該這樣的,有這幾年自在的日子已經不錯了。”繼而又回頭問向江湘秉:“給我紙筆。”

車禮植的字剛勁中帶著游子的憂愁,柔情中帶著少年的明朗,和江禾一模一樣,江湘秉見此勃然大怒,一腳踢飛了硯臺。

還沒等眾人反映過來,君不見憋不住說道:“你是不是缺愛啊,那你該找什么江禾,和我們車禮植什么關系,你爹調戲他娘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你沒擼清啊!”

車禮植和戶燭不約而同的看向對方,心想著能調侃證明是沒有大礙,反而是一旁的躺著一動不動的紀藍,情況不太樂觀。

江湘秉的名聲一直不好,一直有不忠不孝的惡名,之前又因為君不見的回信更不好了,本來就不是個慈善的人,這下看到君不見就煩,便讓山奈將她扔下去。還好山奈理智些,勸告王室與無限城還要維持關系,不然會失去民心。江湘秉為王室和旦白考慮,便沉下怒火,實際上他是一個很能忍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走到在旦白一手遮天的地步。他走到君不見的面前,一腳踢在紀藍身上。冷漠的笑道:“發現他你們時,作為初家五小姐,卻死死的護住者護衛,想必是你重要之人。”說罷便準備殺死紀藍,不過此時的紀藍和死了差不多。

“脊柱沒了一半都不死,不是天下難得的奇才也是個身懷絕技的人,我惜才,但是你要是拿他威脅我可就錯了,我可是世界上頂得尊貴的人,怎么可能為了一個護衛求情,我打架打不贏他,天天巴不得他死呢。你要殺就殺,不用過問我。”

江湘秉仔細打量著君不見,似笑非笑,示意讓山奈查看,果真如此。

“殿下,繡耳勢力龐大唷,你的人手怕是對付不來哩,留下這小子,給他灌了湯藥聽命于你,豈不更好哩。”

江湘秉上前查看,只見紀藍雙手雙腳都見到了白骨,衣服皮膚上全是血,被這么折磨還有些呼吸,想必是難得的人才。只見江湘秉微微點頭,山奈揮一揮手叫來兩個士兵帶走了紀藍。

江湘秉繼續上下揣摩著君不見,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可不一般。他譏笑道:“我聽聞孟夫人是我們南國第一美人,初將軍英俊瀟灑,怎么會有你這個樣貌平平的毛丫頭。”

君不見剛才還在擔心紀藍,現在只有無奈和憤怒,罵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對不對得起你爹娘。”

江湘秉不搭理君不見,只是覺得幼稚和可笑,卻見山奈大刀架在其脖子上,說道:“我們只是不能殺你唷,挖眼割舌斷指,弄得全身殘廢再好生招待送到無限城哩,說你太過刁蠻被仇家追殺,幸得殿下相救,到時你可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唷。”

君不見聞言抿著嘴巴,支吾道:“我就是因為刁蠻才罵他的,我以后不刁蠻了,不要挖我眼睛。”

江湘秉無奈的思索道:“你不會是初護宇的私生女吧?”

君不見聞言使勁搖頭,繼續抿嘴說道:“基因突變。”

“牙尖嘴利。”江湘秉示意山奈收起刀劍,回頭卻不見了車禮植和戶燭的身影,明明前一秒還在這里。

山奈將江湘秉護在身后,只見突然一片花紅柳綠,二人來到了外面的稻田。正當江湘秉疑惑之時,山奈解釋道:“這應該就是幻想域,屬于尤氏旁系的輔助域,剛才那丫頭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唷,給了車禮植可乘之機。其實我們沒有移動地方,車禮植就在我們面前哩,只是我們看不到。”

“不愧是羋后淘的弟子。”戶燭一邊救下君不見和戶蕊,一邊說道,卻看到車禮植呆立在幻域內江湘秉的對面。

戶燭輕喚一聲,帶走了車禮植。

幾人一路向東,都不見紀藍的蹤影,君不見看著尤老二斷頭背后的烏云,不由得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我們中計了。”車禮植也望著瀑布說道,眾人不解,知道車禮植朝一片空曠的草地嚴肅的說道:“出來吧!”

青面黑袍的崢和文聽突然憑空出現,周圍也變換了場景,這里是尤氏的墳地。原來崢有意讓山奈和江湘秉中計,讓車禮植等人出來時便進入自己的空間域,來到墳地。身后的山奈也緩過神,將江湘秉保護在后。原來所有人一直都在這里,從未離開,在場的人不覺得防御起來。

“其他人可以走,我不會傷害你們。”崢低沉著聲音,對車禮植說道:“我要你和我去個地方。”

聞言戶燭一把拉住車禮植,只見文聽也展開了雙刀,崢見狀說道:“你不是在調查你母親的事?我今天就帶你去見她。”

車禮植和江湘秉都不可思議的看著尤不煩的墳墓,難不成她還活著,眼前這人又是誰?車禮植對戶燭和君不見說道:“紀藍傷勢太重,你們先去找她,還有...”車禮植向一旁的戶蕊鞠躬道:“尤氏欠戶家的太多,你們兄妹以后便不再受尤氏的枷鎖,過自己的生活去吧。”說罷便頭也不回的跟著崢進入了尤氏的祖墳。

君不見見戶燭兄妹還是不肯離開,便背對著文聽勸說道:“這小啞巴很厲害,要想救車禮植我們要重現找個方向。”說著,便朝著文聽做了拜別的手勢,拉著二人離開。

文聽看著君不見的背影笑了笑,又看向對面蠢蠢欲動的江湘秉,只見山奈已經準備好與文聽大戰。兩人刀光劍影,一時之間難分上下,江湘秉趁機也進入了車禮植進入的祖墳。

看不到文聽和山奈后,君不見停下腳步,急切的對戶燭說道:“你現在想干嘛都可以,不過那個崢三番四次放過車禮植,是不會傷害他的,到是那個江湘秉,若是讓車禮植失去自由,那比死了還難受。”

戶燭聞言對戶蕊說道:“尤公子和六公主尚在人世,現在應該還在茅屋,你去尋他們,以后走遠一些,過得自在些。”

“兄長又要為我安排一切了嗎?”戶蕊抽泣道:“我不會在離開我的親人了。”

君不見看兄妹多年的糾葛一時半會是說不完的,直言道:“停!這不是生離死別,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出車禮植,還有找到紀藍。”

戶燭不在多說,利用搜索域找到了紀藍被人帶去了地宮。

“五小姐怎么打算?”

“你去救車禮植,我去地宮著紀藍,看情形山奈和文聽難以分出高下,那個崢實力莫測,你和車禮植聯手可能才能險勝。怕就怕在那些人和江湘秉是一伙的,到時候我們都不是對手,我們要抓緊。至于你...”君不見看了眼戶蕊,自己本沒有資格為他們做打算,但是實在沒辦法,只得說道:“你跟著戶燭也幫不上忙,還是...聽從他...”

“我可以帶你去地宮。”戶蕊說道:“我去過一次,知道怎么走,里面還關押著一個和尚,好像是你的同伴。”

君不見有些喜興望外,原來若水真的在旦白,想也沒想便拉著戶蕊準備前往地宮。

“兄長...”戶蕊臨行前笑道:“對不起。”

“是我對不起你,沒有做到兄長的責任。”

戶蕊留下一絲苦笑,便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戶燭目送二人離開,便悄悄繞過文聽和山奈溜進墳墓。墳墓里很潮濕,墻壁上是尤氏的歷史,其中包括尤老二帶領族人協助初白司封印神龍的傳說,再到五大家族戰爭,尤氏與王室的恩怨等等。不過這些東西都像歷史那樣在人們的記憶中褪色,脫落,變得殘缺而陌生。好多從未聽過的故事,戶燭自然也不解其中意思。再往里,就能看到一眾大大小小墓碑按八卦排列著,這是旁系的故人,正前方的石碑后面傳來陣陣燭光,里面便是尤氏直系的逝者。戶燭小心的進去,便看到崢威脅江湘秉的場景。

“看來,你有一個忠誠的朋友。”崢坐在尤不語的墓碑上,對車禮植說道:“我以前也有很多忠誠的朋友,最后死的死,散的散。”

“你到底是誰?”江湘秉質問道。此時戶燭已經來到車禮植身邊,查看其無礙后才寬心許多。

“太子殿下,你和上面的交易別忘了。我不殺你,是因為你是一個好國君,當然唯一的錯誤,你日后便能嘗到苦果,不對,你的人民會因為你的這個錯誤而飽受折磨。”

崢來到尤不煩的墓碑前,繼續用沙啞低沉的聲音說道:“所有習得域術或有內力的尤氏后代,真正的尸體都會埋葬在里面。外面只是一座用來祭祀的空墳。而所有的墳墓,經過時間的消磨,他們的族人都會帶著秘密消失,除了她。你的母親,尤不煩。”

車禮植心里很是不安和困惑,他不了解家族的這些秘密,更不了解自己的生母,所以才不斷的尋找,舍去自由,去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跳動的燭火閃爍在尤不煩的名字上,沒有墓志銘。

“她不是死在無限谷嗎?”江湘秉疑惑的問道。這也是車禮植不解的。

“谷裂...”

崢走向車禮植,那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切磋,同樣是隔著這面青色的面具,看不清里面是人是鬼。崢回到尤不煩的墓碑旁,悠哉的靠著那塊落滿灰塵的冰冷石碑,悠哉的說道:“在谷裂之前我們就從扼龍灣進去過一次,可是在龍尾沒找到她的尸體,所以才聚集了力量發動谷裂。”

“為何?”車禮植問道。

崢扭頭面對著尤不煩的墳墓,無論外面還是里面的黃土之下,都是空蕩蕩的。

“尤不煩的身上藏著尤氏驚天駭人的秘密,這個秘密只有歷代族長口口相傳,當初尤氏長老又是因為這個原因,怕江禾是為了這個而娶尤不煩,因此決絕的反對這門婚事。其實不僅是旦白王室,只要是屬于王室血統,無論哪一個國家,尤氏都不能通婚。你應該知道,這是尤氏的祖訓。這也是為什么尤氏沒有接回她的尸體,而是留她在谷內。”

江湘秉狐疑的看著尤不煩的石碑,笑道:“原來他是為了這個,難怪要搶奪尤氏的錦囊,我猜,里面就是獲得這個秘密的鑰匙吧?”

崢默不作聲,并從另外一個空間抬出一個水晶棺材,里面裝著的正是完好無損的尤不煩。這是車禮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她是那樣的溫柔,即使沒有一瞥一笑,眉宇間也是慈母的樣子,她算不上標準的美人,但是就是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身著一身銅青色的長裙,就這么毫無裝飾的躺在里面,那么安詳和恬靜。

“你祭拜一下吧,這應該是你第一次見到她。”崢緩緩將水晶棺材放在燭火下,對車禮植說道:“這也是你們最后一次見面了。這水晶是從極地采來的,能永葆青春,但是不能落地。”

古來逝者講究落葉歸根,當崢進入谷內時,尤不煩的尸體就掛在冰天雪地里,好像一朵盛開的綠色小花,幾十年來一直沒有腐爛。

江湘秉看了眼棺材里的死人,遠不及自己的母親美貌,不理解江禾為什么愛她如此之深,突然間就釋懷了許多,因此也沒有阻攔車禮植。

沒有香火,無法供奉,車禮植只是磕了一個頭,久久沒有起來。他走過去蹲下詳細的打量著自己的母親,輕輕的握起她的雙手,上面還有練劍的人常有的繭子,車禮植抬起自己的手和母親對比了一下,都是一樣的纖長而又粗糙。接著又輕輕的撫摸著母親平整流暢的臉,上面沒有任何瑕疵,看來自己是跟了父親。

車禮植輕輕一笑,說道:“孩兒不孝,一直未能祭拜,望母親一路走好,不要再回來了。”

說罷便起身看著崢,長嘆一聲,平靜的說道:“謝謝。”

“看來你知道我是誰了。”

“現在知道了。”

崢沉默不語,拿出錦囊,從里面拿出一塊藍綠色的錦帕,后面繡著尤氏古老的標識以及護神的圖案,崢看了一眼后便將其裝回錦囊遞給車禮植。

“我有我的目的,你有你的責任,無論是姓江還是車,你的身體里一直留著尤氏的血。盡全力阻止我吧。”

車禮植接過錦囊,鞠躬笑道:“我一定會找到你,阻止你。”

崢笑出來聲,沒有說話,并向一旁的江湘秉走來。

“忘了告訴你,我聽從你的命令,我在黑林殺了你妹妹,還有她腹中的胎兒和尤鈺品。”

江湘秉眼里有些震驚,有些遺憾,以及更多的悲傷。他晃動著身體,又苦笑著支撐著自己,他以為自己可以冷漠到利用自己的親人,可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消息時,自己還是會恍惚。

“她有了尤氏的孩子,和我早已經形同陌路。”江湘秉依舊冷漠地解釋道。

其實一碗湯藥就可以打掉那個孩子,可是江明儒的心早已經不在自己的身邊,江湘秉將來是君王,排除異己是情理之中的事,孤獨又算得了什么?

“車禮植....”江湘秉終于清醒過來,冷漠的看著尤不煩的尸體,高傲的說道:“不是我要滅你們尤氏,我也知道我母后的死和尤氏一點關系都沒有。可是你們是五大家族留在歷史上的問題,即使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人,我從未打壓過域術,僅僅是那段歷史不該存在。你看尤氏大宅,我從未動過,可是早已分崩離析,搖搖欲墜。這就是歷史的選擇。”

說罷,江湘秉欲要離去,走吧又停下來說道:“我和你們的交易從此了斷,車禮植我是在提醒你。你的身體里還有尤氏的血,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車禮植默不作聲,他很厭倦那種為了世俗奔波的生活,所以從未接觸。他轉身向崢問道:“你們和所有王室都有利益關系?不見給我說過,她在凰梁時也遭遇你們的襲擊,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崢此時已經將水晶棺材收回去,并從里面取出一套衣服放進尤不煩的墓穴里。

“世界上有的人喜歡金錢,有的沉迷于性欲,有的為忠誠獻出自己的生命,有的為正義,有的為信仰,世俗,殺怒,權利...這些不人不鬼,被自己執著的東西困住才走的如此極端。你看孟衛博,他的地位是如此的高大,卻為了情四面樹敵。有一天你也會上這個當,你會為了某樣東西奮不顧身,即使所有人都說不值得,都說不正確,但是你依然會去。”

“那你的是什么?”

崢沒有回答,最后消失在車禮植的眼前。原來都是幻域。

“公子,這個人到底是誰?”

“你也認識,只是記不得了。”車禮植緩過神來,又嚴肅的問道:“君不見呢?”

戶燭簡單的講了剛才發生的事情,車禮植心里覺得不穩妥,還是違背圣旨來到了皇宮。此時已是深夜,風很大,卻吹不散天上的烏云。

偌大的宮殿躺在黑暗里,金碧輝煌在風中七零八落,拼湊在一起沒了白天的絢麗奪目。車禮植和戶燭毫無阻礙的來到龍居殿,四周靜的詭譎,像是四面埋伏的網已經鋪好。

“救出戶蕊,你們就北上吧!花紅樹雖然寒冷,但是四季的風都會吹到那里。”車禮植欲要打開正門,卻突然回頭對戶燭說道。

“可是一年之約,我也在場。”戶燭心想著,但卻什么也沒說。

大殿很空曠,看不出任何君王的威嚴和霸道,七零八碎的白色絲綢從房梁落在地上,從任何一個地方望去,都能看到上面的《迎妻子圖》。這些東西就好像角落里的的那個老人的記憶,在被時間消磨,總有一天當狂風怒號,他的回憶和身體漸漸倒下。

“回去吧,我真的忘記了。”那個老人依舊在黑暗里作著畫,他背對著車禮植帶來的一絲光亮,滿是污垢和墨汁的衣服裹著一副臃腫的老皮。見來者沒有回應,他咳嗽一聲,繼續沙啞的說道:“回去吧,我真的忘記了。”

車禮植和戶燭相視一眼,這應該是個畫師。

車禮植鞠了一躬問道:“老伯,他們去哪里了?”

老頭停下手上的筆,微微瞥一眼車禮植,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嗤笑一聲,著急著將手里未畫完的絲綢披在身上,隨著一陣鐵鏈的摩擦聲,那老頭便消失了。

幾年后,這老頭死了,隨著這眼前的一切,他一眼認出了自己的兒子,可是他只是躲起來遠遠的望著,他沒有了遺憾,代價是誰也不記得他,除了怨恨自己的江湘秉。

“公子,他是誰?”戶燭警惕的望著四周。

“一個畫師而已吧。”車禮植看著那個角落,那種熟悉的感覺陌生的厲害,來不及回味,周圍突然沒了風的痕跡。門窗重重的被砸關上,周圍的埋伏早已將此處圍堵的水泄不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車禮植和戶燭毫不意外。

一個瘦小的小太監推門而入,捻著嗓子念道:“車禮植接旨。”

聲音回蕩在整個皇宮,小太監見車禮植沒有下跪,又尖叫道:“車禮植接旨。”

這些絲綢紋絲不動,不見天日,戶燭有些恍惚,車禮植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那傳旨的小太監又提高嗓門叫道:“車禮植接旨。”

只見車禮植單膝下跪,將身體埋入黑暗。戶燭依舊挺立著,這不符合規矩,是車禮植不允許,也是自己不愿意。

“古語有言:君為臣綱,君臣有義。爾背信棄義,枉負皇恩,目無尊長,私自進城,擅闖皇宮,罪加一等,本應與罪氏一同赴死,念血濃于水,免去死罪。今后不論往事,尤氏不復存在,褫奪車姓,入族戶氏。”

小太監見車禮植紋絲不動,也不多做等待,彎腰輕聲說道:“太子殿下讓奴才轉達,此后的恩怨,無關姓氏宗族,無關列國諸邦,您好自為之吧。”

小太監見二人還是沒反應,便將圣旨放在臺階上欲轉身離開,只聽角落里傳來那老畫師的笑聲。笑聲先是又輕又短,隨著人影從黑暗里出來,那些陰暗又刺眼的陽光刺進老頭渾濁的眼睛,他連忙低著頭跌跌撞撞的跑到車禮植面前。這下可以看得清楚些,他只是一個老頭,因為某個秘密被位高權重的人拴在這里。

那小太監有些詫異,眼珠子轉來轉去最后還是小跑著要離開。那老頭指著小太監的背影,又繼續捂著頭逛笑起來,并一把拉起車禮植,喘息著說道:“你怎么能跪他。”

見車禮植和戶燭沒有反應,那老頭踱來踱去,神智不清地撿起地上的圣旨。又是大笑起來,但又使勁的將頭埋進枯草似的白發里,他攤開雙手,對著世界笑,又對著上天哭喊。他不時地偷瞄的車禮植兩人,怯怯的走遠,直到看不清人臉,他仰起頭大笑道:“血濃于水啊。”

車禮植和戶燭不安的看向對方,倒不是因為這個舉止怪異老頭,而是階梯下不知什么時候被一箭射死的小太監。

“來者不善。”戶燭拔出夙人長劍,警惕的看著四周。此人悄無聲息地在二人面前射死一個活人,說明其內力和射擊都不簡單。除此之外,還有幾股異常的力量威懾著二人,戶燭能明顯地感受到。

“不見不會在此處,而且…”車禮植看了眼戶燭,擔憂的皺起眉頭,他們都沒找到戶蕊的蹤跡。

突然,一支冒著寒氣的利箭從遠處襲來,戶燭一個側身用長劍將其擊落,這才發現這是一支冰箭,被擊碎的冰箭在陰暗里快速消融,一個人影彼時已出現在上空的房檐之上,扛著大斧頭向下砍來,車禮植和戶燭吃力的避開,斧頭并不鋒利,但是地面卻裂開了七八丈。還沒等二人躲避開,又兩只冰箭從背后飛來,戶燭連忙用空間域扭曲冰箭的行徑,搭配著車禮植時間域,才能勉強避開大斧頭的第二次攻擊。

二人及時退到安全區域,并連忙擴大時空二域的范圍,這才有機會注意到,拿著斧頭的應該是個孩子,雖然帶著滑稽夸張的三眼兩嘴彩色面具,面具后梳著簡單的雙鬟髻,身著粉黛羅裙,但其手里握的卻是六七尺大的斧頭,他歪著頭向車禮植的方向打著招呼。

只覺得背后一陣陰涼,車禮植立刻轉身將時間域集中向后施展,一支龍紋冰箭正向其黑色眼眸襲來。車禮植示意戶燭盯住暫時沒了動靜的持斧者,只見冰箭掉落在地后立馬消融,此時對面矮墻的陰影里走出一個人影,人影帶著白色桃花面具,身著鮮紅的窄袖緊身圓領袍子。

“此后域術的純正血統就寥寥無幾了,真是可悲。”

男子深鞠一躬,聲音溫和冷漠,只見他抬起纖細白皙的手掌,那龍紋冰箭竟從掌心生出,還未等車禮植二人震驚,那冰箭就極速向域內發射,并在空中分成大大小小無數的細小冰箭。而身后的持斧者也是不等任何空隙,朝著車禮植就是大力砍來。

戶燭內力雖高,域術卻不及車禮植,兩人默契的將后背交給對方。

來者二人是誰呢?車禮植大概明白這是江湘秉的殺意,先不考慮那力大無窮的持斧孩子,自己面對的這個人不僅血統異常,內力在自己之上,而且射擊之厲害,非無限城張自弓能敵。

張自弓,大侍者的得意門生,天賦異稟的二等射擊夙人,沉默寡言的孤家寡人……車禮植出于好奇對其研究過,發現這個人除了教與初三射擊外,幾乎見不到人影。大部分都會稱其為“三公子的師傅”,當然除了君不見的“無根大叔”。

一股刺痛從臉頰傳來,一根冰箭劃破車禮植的臉龐刺穿了身后的假山,距離上一次谷裂后,車禮植才發現自己的能力遠不能框住想要的自由。

對手太快,自己又太猶豫。

“在交戰時分心可是無禮的表現吶。”男子說道:“我可是竭盡全力了。”

話語間,那男子已和無數的冰箭快速移到車禮植身后,似乎馬上就要給出致命一擊,突然一個藍色域壁罩住二人,域壁由四個巨人組成,一人撐天,一人掌地,一人浮于空中,一人半蹲。那半蹲的巨人伸出大手將男子擋住,車禮植趁機飛至懸浮的巨人頭頂。

巨人陣,域術中最消耗內力的一種,一般用于使域者想要逆風翻盤的時候。

男子身手敏捷,跳到屋檐上,雖看不清面具后的表情,但見其雙手旁無數尖銳的冰箭便可知道,他對著巨人陣也是有所顧忌的。男子說道:“你的內力還剩多少呢?”

車禮植不能主動發功攻擊,一則自己的巨人陣尚未成型,目前只有蹲地者蘇醒;二則自己的內力不夠,淡藍色的域壁讓對手早已知道自己的深淺;而最重要的是,一旁的戶燭已和持斧者陷入僵局,而戶燭也同樣初得護神,又久咳不止,身體似乎一直病著。那個拿著斧頭將皇宮砍得稀巴爛的小孩似乎已經失去理智,更加難纏。

不過車禮植還是不能分神,只見對面那男子已將蹲地者的大手削的只剩一支。車禮植雖有不甘,但還是決定艱難的操控起巨人,那巨人忽變得和正常人大小,而速度也更快了,蹲地者手持利劍朝男子殺去。車禮植趁機遠距離觀察,會想起兒時教書先生講的一個故事。

“江水之上東北再南,毗鄰龍冢,世人無主飲源而生,常有精魔鬼妖出沒,一女子南嫁途徑此處,被妖魔擄奸,生一邪祟。邪祟丑陋不堪,頭長犄角,嘴含獠牙,身體青紫冰冷,每到夜晚便生出寒冰。”

“后來呢?”車禮者是從不相信故事的,年少無知的他只是出于好奇問了一下。小時候他總覺得自己就是那個邪祟,直到認同自己無法生出寒冰。

“被他母親丟下了龍冢。不過只是一個故事。”

車禮植思緒回到現實,男子與巨人搏斗時竟沒有意思破綻,倒是自己已堅持不了多久了。

可是不甘心。

車禮植拿出匕首同巨人對抗男子,男子卻更是游刃有余,只見其喚來持斧者對其耳語幾句,那持斧者只是一斧,便將巨人陣擊碎。

戶燭見狀說道:“公子,我們不是對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們不能扔下他們。”

車禮植怒視男子,準備進攻時卻被戶燭搶先一步。

那是回天域,不久前車禮植傳授戶燭的旁系域術,一種以自己生命為代價,保護他人的域術,一種無法撤銷的域術。

車禮植看著突然出現的粉色域壁,他大喊一聲,可是域內的三人都聽不到,也看不見。車禮植也看不清里面是何場景。

“沒事的公子…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吧,我會追上你的。”終于傳來戶燭微弱的聲音,可是域壁還在。

這就是回天域,由車禮植母親創設的,相當于在兩人之間隔砌了一面堅不可摧的高墻,出來能傳來墻內人的聲音,墻外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兩者也無法溝通,只得里面的人一遍遍地叮囑。

“走啊…”里面傳來戶燭的嘶吼:“我還要拜托…給戶蕊說…對不起。”

車禮植無法思考,他努力回想回天域的切入點,無數的域咒在腦海里盤旋,但是他思考的最多的卻是自己的無能為力,自己似乎一直都這么無能為力。

上方!

一個莫名的想法竄進車禮植腦海,他來不及思考,迫不及待向上飛去,卻被烏云下的一個黑影擊落,那黑影不斷的踢打著車禮植早已疲憊的身體,直至粉色域壁突然消失,車禮植很熟悉這個感覺,是崢。還有一絲氣息的戶燭看著地上車禮植,艱難的想要上前,卻被男子一箭擊中,不夠崢卻擋住了男子的進一步攻擊。

只見男子和持斧者周圍豎起黑色域壁,域壁上長有無數的人臉。那些人臉死死的盯著二人,持斧者躁動不安,被幾十個人臉死死咬住,鮮血流了一地。而一旁的男子不知為何早已動彈不得。

“怪不得江湘秉敢和他對抗,告訴他…”崢解開域壁,對二人說道:“他的底牌還需要加注,以你姐弟二人,根本不夠它開胃。”

男子不語,向崢鞠一躬后,面帶著持斧者消失了。

崢走到戶燭身邊,看著車禮植不可思議的眼神和旁邊的淚珠,一劍刺進了戶燭的心臟。車禮植忘記了萬物,甚至忘記了難過和震驚。

“你太弱了…”

崢利用空間域將戶燭帶走,隨著空白和寂靜的席卷,空氣中只有崢的聲音。

“你甚至需要別人的保護,你如何保護別人?我把他殺了,你應該感謝我。”

可是車禮植不明白,他是他唯一的親人啊,為什么上天就要這么殘忍,將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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