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驚坐在馬車上,小口就著茶吃著方方正正的桂花糕,吃了半個時辰還沒有吃完一塊,她幽怨地看著驍云瀾友情提供的一大盒明天就會餿掉的十幾塊桂花糕,生無可戀地趴著窗子前,看時嘁挑選要帶的衣服挑挑揀揀半天也沒個回信,偏偏那對名義上的父子還津津有味地看著小姑娘挑,問他們每一件都是好看,沒意見。
在林弦驚嚼了兩塊桂花糕后的間隙時間里,時嘁終于挑好了衣服,毫無例外有那件她引以為傲的自認為是平生審美巔峰的超短裙,林弦驚沒有制止她,她確實也喜歡。磨磨蹭蹭好半天,總算能在馬車里休息等到地方下車,甜甜的旅行就會拉開序幕。
少女睡在座位上,垂下來的發絲貼著她的臉,迷迷糊糊中林弦驚覺得臉上一直癢癢的,發絲蹭進她的唇瓣,被冰涼的指尖輕輕拂開,少女的眉眼如畫,不耐地皺眉,偏過頭,遠離了妄想觸碰她的指尖。
她聽見有人低聲淺笑,無聲地笑著罵她。
她睡得很熟,馬車在泥濘路上三番五次的顛簸連窮苦人家出生沒過過幾天不是這樣日子的時嘁都被顛簸叫醒了好幾回。目光看見熟睡的林弦驚,不禁暗嘆小姐就是小姐,說睡就睡,不帶一點含糊的。
解近黃昏時分,馬車緩緩地在千萬多玫瑰前停了下來,遠處有人端來了新鮮的飼料,和騎馬車的人一起慢條斯理地喂養著千里馬,說話時常帶著笑,目光不時地看向迷糊中下車的人。
林弦驚是在睡夢的高潮中被叫醒下馬車的,玫瑰味的風在臉上吹拂,帶來久遠的香氣。
大小姐在夢里看見有人符合自己的一切審美,派人送帶著滿天星襯托的紅玫瑰,卡片上寫著我愛你,卻裝作不知情笑著旁敲側擊地問她是誰送來的浪漫,她憋不住嘴角揚起的笑,正要輕聲告訴他……
時嘁就是在這時把她扶起來的,她一醒來,夢里頂著男朋友身份的神秘人就被她潛意識里忘了個干凈。她好像做了一個半春夢,林弦驚想,但具體發生了什么,她記不清了。
夢里的人像魚,只給她帶來七秒的歡愉。
“大小姐,小姐?”林弦驚瞇眼看她,時嘁放下心來,拉起簾子,指著外面說:“小姐,我們到了,可汗他們在外面等了幾分鐘了,我們下車吧。”
林弦驚點頭。
時嘁平時看著小鳥依人,能被派來給唯一的寶貝女兒當貼身侍女還不用侍衛保護的,這種情況能有幾個簡單的。時嘁的力氣很大,比如她現在就能把林弦驚抱到輪椅上,把輪椅抬下車,推著來到驍云瀾面前。
林弦驚看著面前的玫瑰田,心里對于夢境不清的隱晦也消散。
驍哼嘫等了幾分鐘,看見尊貴的大小姐姍姍來遲,不自然地哼了聲,老老實實地看見她們朝這邊過來。他把一枝包裝簡陋的紅玫瑰遞到林弦驚面前,林弦驚低頭聞了聞,沒有說話,只是將紅玫瑰遞到時嘁手里,沒有再施舍一個眼神。
還差一點,紅玫瑰味道的誘惑力比流光玫瑰還差一點。
差什么呢?
是少年帝王愧疚的愛意。
“不喜歡嗎?”看見這一幕的少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敢得罪這位公主惹到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說自己為了得到紅玫瑰的艱辛:“我去摘的時候還摔了一跤,腳都擦破皮了……”
林弦驚聞言看向少年纖細的腳踝。
確實紅了一片,在白皙的皮膚中顯得格外鮮艷。藏藍色的西裝褲沾到了泥土和玫瑰花瓣,有種破落的美感。她從口袋里摸索到了創口貼,遞給了驍哼嘫。
少年看著手里粉色小豬可可愛愛的創口貼,心里抗拒,下意識地還是乖巧地貼在受傷的地方,工工整整,動作比身為多年女孩子的林弦驚還熟練。
“好點了嗎?”因為想到自己下意識的行為給這位高嶺之花似乎帶來了不小的心靈傷害,她刻意放緩了聲音,觸及少年冷漠的目光嘴巴都打結了:“你,你覺得漂,漂亮嗎?”
驍哼嘫看著少女有些窘迫的躲閃的眼神,忍下了心里無聲的吐槽,溫和地說:“很漂亮。”他停頓了一下,看著林弦驚甜甜地笑了:“我很喜歡,謝謝。”
林弦驚頭上都好像冒了青煙,她在心里狂叫,崽崽好可愛,好溫柔……從今以后我就是崽崽的媽粉了。當什么女朋友,老婆,當高冷男神的媽媽不好嗎,不香嗎?
驍哼嘫沒有讀心術,不知道林弦驚平靜的容顏下心里在想什么,他絕對不會知道,林弦驚已經把她的兒媳婦都備好了人選,里面有很多優秀的人,唯獨沒有她自己。不好意思,她毒唯。倒是驍云瀾,多年同學,看見林弦驚毫無波瀾的表情竟然也能看出她內心的齷蹉,不屑地看著林弦驚,靜靜地等她花癡完。
“對了,我們不是來踏青看花的嗎?”林弦驚看著滿山遍野的玫瑰,冷不丁地問。
驍云瀾冷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開口:“原來您還知道啊。”
“沒大沒小,怎么和你爹說話呢?”林弦驚怒斥他,一旁觀戰的驍哼嘫震驚,爹,眼前還沒有他大的少女說她是可汗的父親,這……這么年輕,是天山童姥轉世嗎?“這么久自在生活把你樂壞了吧,給我好好說話。”
“哎哎哎!我錯了,爸爸……我保證好好說話。”驍云瀾在林弦驚面前立刻見慫,他舉著右手發誓,“我以后再也不在林弦驚美女面前陰陽怪氣地說話,保證做一個守法好公民。”他暗自在心里想,不在明面上說,心里說總可以了吧。
林弦驚一秒看穿了他剛萌芽的心思:“是不是又盤算著在心里脫離宣誓啊?你知不知道你在說謊的時候不敢正面看我,而是用余光觀察我的表情。”看見驍云瀾自我檢查的時候無奈地說:“六年了,你和我同學六年了,這點習慣我比你媽都清楚,天天在我面前撒謊要逃課……”
驍云瀾掃了驍哼嘫一眼,哀求地眼神看向林弦驚,祈求她不要再說下去,給兒子留點面子。
林弦驚也看了平淡的少年一眼,沒有再爆驍云瀾的老底,冷哼哼地走在玫瑰小路上,手指拂過每一枝路旁嬌艷的紅玫瑰。
那是她見過的最鮮艷的紅玫瑰,比她的心頭血還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