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早已消失不見的明軍，追擊是肯定來不及了，而闖王的決定顯然是最為正確的，修整備戰，只要拿下了京城，那大明的正統地位將被大順所替代。到那時，什么周遇吉，什么明皇太子，都不在話下。

懷著這樣的心情，闖王開始部署接下來的京城大戰。

而闖王的假想敵，我們的朱大太子經過一夜的快馬加鞭，已然趕上了提前離開的周遇吉和孫守法所部。

看著朱大太子平安歸來，眾將士皆是一陣的歡呼。

而在得知闖軍自斷后路，造成全城盡焚之事后，眾將也更是覺得此乃天佑大明，尤其是駱養性！畢竟，是因為錦衣衛的疏忽才導致原本的計劃出現了偏差，若是太子殿下因此有所閃失，恐怕任何人都不會放過他這個“罪魁禍首”。

即便駱養性已經將錦衣衛中的暗樁給拔出了。

好在，一切都隨著朱大太子的平安歸來而告一段落。

兩軍合并，總兵力近一萬余人，隨即向著保定城而去。

沒錯，朱大太子并不準備再入京師，秦翼明的大軍已經過了河間府，往江南而去，居庸關阻擊戰完美落幕。自己不僅保證了京師大軍的從容南撤，同時還從居庸關中成功帶出了一萬多的兵力，已經遠遠超出預計。

一場大火，不僅將大明的星星之火再度點燃，也讓他朱大太子成功在天下人面前露了一把臉，人們都會記得，崇禎一十七年，在大明最危難的時刻，大明太子朱慈烺甘冒鋒矢，于居庸關抗擊闖軍，一把火燒掉了十萬大軍。

這是朱大太子所希望的高光時刻！

令天下人看到他的能力與決心的高光時刻！

然而朱慈烺也明白，高光之后便是無邊的黑暗。而他接下來要做的，不是繼續挑逗闖軍，更不是硬杠清軍。消失！是朱慈烺最迫切想要做的。

消失！字面意思的消失。

不僅將北京城這座五光十色的舞臺讓出來，任由闖軍、清軍去表演、去釋放；同時還把南京城這座絲毫不遜色的舞臺雙手奉給那些官老爺們。

沒錯，朱大太子準備徹底地低調起來，消失開來。

“駱卿！”朱慈烺一把拉過駱養性，小心囑咐道：“立即派出你的緹騎、探子，四處宣揚本太子或是戰歿、或是失蹤在居庸關大戰中，嗯，本太子撤離不及，焚于烈火之中，尸骨無存?！?

“這？”駱養性一時間有些跟不上朱大太子的節奏，根本搞不明白朱大太子發布這樣動搖軍心的消息，是為了什么。

但朱大太子卻也不準備多做解釋，畢竟要手下人理解自己欲擒故縱的想法，且得費些口舌，尤其是南京方面的嘴臉，朱大太子也沒法跟他人言說啊。

當即不顧駱養性的詫異之情，繼續吩咐道：“還有，父皇得知本宮失蹤的消息后，幾如瘋狂，砍殺皇室宗族，后為周皇后所勸，遂親率錦衣衛南巡?！?

“是?！币娞拥钕虏挥f明，駱養性隨即趕忙答應道。

聽太子的話，辦太子的事，是錦衣衛最為基本的原則。

朱大太子對駱養性的“低頭辦事，不問緣由”的態度很滿意。

轉過頭，駱指揮使便將朱大太子的指示系數進行落實。

不一會兒，數十騎從隊列之中脫離而出，分往京師及南方各道而去。

這面朱大太子打起來心理戰，而腳下的腳步卻也并未停滯，轉過天來，大軍已經靠近了京城附近。

落日余暉下，古老的城池宛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皺皺巴巴的面孔上滿是時間留下的滄桑。

原本刀槍林立的三大營早已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個個空洞洞的門樓，宛如一個血盆大口，似乎在無聲地夸耀著自己往日的榮光，又似在以他張牙舞爪的面孔，恐嚇著四方來敵。

只可惜，若你仔細查看一番，你當會發現：原本威服四方的北方巨人，如今已是重病纏身生機寥寥，原本強健的肌肉早已被蟲蛀鼠咬得破破爛爛，甚至如鋼鐵般脊梁也被附著的蛆蟲肆意地吮吸一空，只剩得高聳的城池留存著最后一絲的尊嚴。

如同一件空空蕩蕩的衣裳，將一切腐朽與破敗收納其中。若是你走近了輕輕一聞，定能聞到從那袖口、領結、褲管的縫隙中散發出的令人作腐朽氣息。

站在不遠處的山路上，朱慈烺就這樣眺望著這大明二百年的京城。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誓言言猶在耳，可惜也正因為這句祖訓將這個偌大的帝國，慢慢拖入無法挽回的深淵之中。

“太子殿下，我們真的不進京城嗎？”駱養性在朱大太子的身旁問道。

聞聽此言的周遇吉和孫守法，甚至是普通的錦衣衛和明軍將士，也立即將探尋的目光轉向朱大太子。

畢竟是京城吶！

國人心之向往的首都。即便它再破敗、再不堪，依舊是國人心中的發源地，唯一而神圣的祖地。

迎著眾人熱切的目光，朱大太子哪里會不知道眾人對于京城的感情，“誓死守衛京城”的話語幾乎從那冒火的眼神中噴涌而出。

但如今的大明不是土木堡之變后的大明，無論軍心、士氣、民心皆不在我。即便是自己麾下這萬余大軍拼死力戰，恐怕其結果還不如居庸關，被出賣幾乎是必然的。

“大明的將士們！”朱大太子走上一個高坡，面對著麾下將士，開啟了南下演說。

“那邊，就是我們大明的京城！”朱大太子一邊指著京城的方向一邊說道：“那里有本宮睡過的床，爬過的樹和蕩過的秋千；那里是本宮的家！本宮比你們任何人都想要回到那里，守護住那里！”

“但是，本宮沒辦法！就憑咱們這些人守不住這偌大的京城，守不了咱們的大明。即便我們粉身碎骨也守不住。不是我們戰力不足，不是咱們不肯赴死，是我們的大明病了、爛了，病到了骨子里，爛到了根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