牦牛坪小村子的婦女們飯后都喜歡聚到一棵大榕樹下嘮家長里短，討論這家上學的兒子怎么樣怎么樣，那家打工的女兒怎么樣怎么樣，張家的女婿怎么樣怎么樣，李家的兒媳婦又怎么樣怎么樣。

這不，她們正說村頭棗樹下老劉家的事呢！馬大嬸吐了吐瓜子皮說：“你們都曉不得，我姑娘白天打電話來給我說，老劉家那個小姑娘在學校一點都不聽話，半夜三更翻墻出學校，被老師抓了個現行。”周圍唏噓聲一片，鄧大姐忙問：“咋個呢啊！她為哪樣要翻出學校啊？”馬大嬸說：“曉不得她呢了嘛，我姑娘也認不得，說是老師問她，她也一樣不說。”張大媽說：“肯定外面有相好的，要不然了嘛她也不敢翻墻嘛！她們這個年紀正是想談戀愛的時候。”李嬢嬢接著說：“肯定就是了嘛，他家那個姑娘長得標志得很，追她的人肯定多了耐不住。”馬大嬸笑嘻嘻的說：“長相們倒是好看了，不要過幾天放假大著個肚子回來就難看了。”鄧大姐嘆了聲氣說：“不至于吧！小娃些還是有譜氣的。”“哎喲！鄧大姐這個就說不一定了，養姑娘了嘛就是這點事最讓人操心了。”李嬢嬢皺著眉頭抬高音量斜眼回答著鄧大姐。“是了嘛！是了嘛！操心的很呀！幸得好我家是兒子，就這種事上不會吃虧。”張大媽慶幸的這種說，然后話題一轉又說：“你們給有看見坡底下那家的姑娘回來啦，那個臉上抹的跟鬼一樣，衣服們穿了跟沒穿一樣，看的都戳眼睛。”馬大嬸笑著說：“張大媽你不要老土了，這個叫趕時髦。”張大媽不屑的說：“趕什么石毛，她怎么不趕豬毛，看見就煩，害怕死了，跟個鬼一樣。”李嬢嬢拍了拍張大媽的背說：“現在就流行這種，你得適應，說不定你上大學的兒子畢業了就帶這種一個辣妹回來。”張大媽一臉受驚地說：“還辣妹，你怎么不說咸妹呀？不要開這種玩笑，他敢帶這種一個回來，我把他的腳打斷，趕出去要飯。這種女人一看就是不檢點，風流成性，當真有這種一個兒媳婦們，我怕都活不長了。”馬大嬸笑著說：“叫咸妹們，齁得很嘛！不好聽不好聽。”鄧大姐說：“穿得少不代表人家有問題，管那么寬干什么。人了嘛！品行最重要了，坡底下那家自從他姑娘出去打工，房子也翻新了，穿得也體面了，昨天我趕羊從她家門前過，人家都在用洗衣機洗衣服了，比起那些還要伸手問家里要錢的人不知強了多少倍。擦粉們更不消說，那個女的不愛美，遮著點雀斑皺紋，照鏡子都高興點。”李嬢嬢邊點頭邊說：“是呢是呢，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我是金錢不允許，不然了嘛，身材上咱也不差，衣服一天一個樣，咋個好看咋個來，人才上也不消說，沒有少鼻子少眼，胭脂水粉一抹，保準我老倌都認不得我。”張大媽這種一聽笑著罵起來：“老媽媽一個給是認不得害羞，還換的花樣穿，我看你怕是皮子癢了，你老倌認不得你，我認得你，我第一個不放過你。”馬大嬸說：“好看是好看，不過們天天穿這么少，肯定會得很多病，老了受罪得很。”李嬢嬢一臉詫異的問馬大嬸：“會得什么病啊，你不要太夸張了。”馬大嬸一臉嚴肅：“濕疹，風濕，宮寒這些肯定會得嘛！你不要不信。”張大媽也說：“是呢！別的人我們管不著，管好我們自己的小娃就行了。”李嬢嬢看她們兩個這種較真，也不好多說什么，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咦”的一聲，大家都朝她看去，只見她翻著針線筐，不一會拿上來了一小個塑料袋。此時夕陽剛好照在李嬢嬢身上，從馬大嬸的角度看，李嬢嬢小塑料袋里裝滿了顏色，和彩虹一樣好看。“來來來，吃糖，我妹子帶來給我的。”鄧大姐第一個接過，望著手上紫色的包裝紙說：“這個包裝也太好看了。”馬大嬸撕開紅色的包裝紙說：“是啊，糖穿的衣服都比我穿的好看，你說氣不氣人。”大家一聽，都咧著嘴笑了起來。

一直在旁邊聽她們聊天的大肚子陳四媳婦邊扇風邊說：“照你們這種說了嘛，還是生兒子好，曉不曉得我給有這種福氣了。”張大媽看了看她的大肚子一臉肯定的說：“你肯定生兒子，你的肚子尖和我懷我兒子時一樣。”陳四媳婦一聽開心地說：“借你吉言了，張大媽。”說完還摸了摸肚子。馬大嬸不樂意的說：“我家就是兩個姑娘，我也沒覺得那點不好。”陳四媳婦在一旁干笑干笑，張大媽也在低頭思考，鄧大姐笑著對陳四媳婦說：“陳四媳婦你不要聽她們的，生兒生女都一樣。”同樣有兩個兒子的李嬢嬢插嘴說：“還是兒子好點，姑娘了嘛始終是外姓人，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啊！你我都是過來人，怎么會不懂這個道理呢！”聞言張大媽激動了起來：“是啊是啊，成家后回娘家多住幾天們兄弟媳婦看法多、講常多，父母也為難得很，沒得錢也不好意思回去，丟不起這個人啊！”馬大嬸癟了癟嘴說

坡底張老五家，張美美正打開自己的行李箱翻出給家人們的禮物，衣服褲子鞋子帽子，錄音機，玩具，一大家子人老的小的都排起隊準備領禮物。張美美拿起一套保暖衣遞給了自己的爺爺，爺爺接過保暖衣看了又看埋怨地說：“衣服都穿不完穿不爛，自從你出去打工每次回來都要買一些些，哪里穿得完哦，不要浪費這個錢啦，可惜啦，你一個小姑娘苦錢不容易。”張美美無所謂地說：“爺爺，我苦錢就是為了給你們買東西，接起就是了，舊的爛的們趕緊丟了，照起新的穿。”爺爺嘆著氣拿起衣服回房間去了，一旁抽水煙筒的父親吐著煙霧朝著張美美說：“小姑娘，你的心意我們都領了，錢不是這種花的，你苦著一點們要攢起來，以后要經歷的事多得很。”張美美的媽媽此刻也順著張老五的話說：“是呢，姑娘，十窮十富不到頭，你還沒有成家，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以后成家了，自己有點錢在手里也有底氣，不消看別人眼色，爸爸媽媽都是農民，幫不了你多少，只能靠你自己。”張美美這種一聽不耐煩地說：“買點東西給你們也有錯了，天天成家成家，我聽著都煩死了，成家那么受氣，我干嘛還要成家，我自己咋個開心咋個來。”張媽媽罵起來：“你這種姑娘都會有，哪有不成家的人。你不成家，以后老了哪個為你養老送終。”張美美放下手中的禮物抬頭吼起來：“我就是不成家不結婚，我也不想活到老掉牙讓別人來服侍我，為我端屎端尿，我已經想好了我活到四十歲就買包耗子藥鬧死我自己，不消麻煩別人，死了之后尸體愛咋個就咋個，一了百了。”張媽媽聽見她這種說，眼淚一股一股的掉下來勸：“姑娘，你還在小，不要這種說，不要這種想，我們認得你小時候造孽日子過多了，跟著我們這種沒得本事的父母你受委屈了。”望著聲淚俱下的媽媽，張美美突然心里發緊覺得過意不去，從包包里拿出紙巾走到媽媽身邊給媽媽擦眼淚，邊擦邊說：“哎呦，我就是這種一說，你還當真了，有哪樣好哭呢，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嗎？我爹我媽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比別人差，我一定要拖起我們這個家，讓那些看不起我們天天在背后說我家的小人長舌婦們好好看看，什么叫婦女能頂半邊天，沒得文化也能吊炸天。”張爸爸聞言欣慰地說：“我姑娘是個有本事的人，你爹雖然是個老農民，但只要是你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管外人說什么，只要我們自家過好就行了。”張媽媽拉著張美美的手也說：“姑娘，你有這份心做父母的就知足了，不求你大富大貴，只求你平平安安，錢一定要花在刀刃上，不要浪費啊！”張美美順口打哇哇回復：“是了是了。”

第二天，張美美叔叔家的兒子張小弟跑來張美美家約張美美去放羊，張美美高高興興的答應了，還換上了運動裝，看上去神清氣爽。兩姐弟趕著一大群羊來到松坡山，張美美開口說：“小弟，你還厲害呢嘛，這么小就放30只羊了，你給管得贏。”小弟抬頭望向姐姐憨憨地笑著說：“我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跑得比羊都快，上個學期跑步比賽我還得了第一名。”張美美笑著摸了摸小弟的頭說：“要得要得，我這個兄弟厲害得很，以后你姐姐我就靠你罩起了。”說完，從包里拿出一袋零食遞給了小弟，自己打開一包辣條就開始吃了起來。小弟見姐姐拿給自己的都是一些鍋巴面包薯片撅起小嘴不開心的對姐姐說：“姐，我也想吃辣條，你干嘛就給我一些不辣的呢？”張美美聞言說：“小孩子還是要少吃點辣的，尤其是你這種瘦小的小男孩，二會體質熱天天流鼻血，別人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病排擠你呢！”小弟聽姐姐這種一說，也不再要辣條了，撕開一包面包就啃起來。期間張美美還去趕了一次羊，回來后手里拿著一朵菌子，小弟抬頭看見說：“姐姐這種菌子吃不得，會拉肚子，趕緊丟掉。”張美美說：“給是噶，小呢時候我也吃過啊，沒得問題吧！”“是真的姐姐，現在不比以前了，什么都在變。”小弟一臉誠懇的回復，張美美看著小弟這個樣子覺得好笑，突然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弟一臉莫名其妙。又聽張美美說：“小弟你是個好男人，以后那個小姑娘找著你們，有福氣了，羨慕啊羨慕！”小弟的小臉一下紅得像朵火燒云，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姐姐你不要夸張了，這才哪里到哪里。”轉而又興奮的說：“姐姐，你怕不是有男朋友了吧，快快從實招來。”張美美挑了挑眉，撿起地上的一顆石頭丟向遠方淡淡的說：“有了就像沒得一樣，管他做什么。”小弟追著問：“姐姐，你這話什么意思啊，我完全聽不懂，太高深了，可不可以講點通俗易懂的。”張美美轉過頭望著他說：“小弟，你一定要做個好男人，知道嗎？對感情不專一的人，感情也不會對他專一的，我就處在這樣的環境中，無所謂了，就是玩。”小弟還是聽不懂，盡管如此他還是點頭了。他撿了根樹枝在泥巴地上畫圈圈，畫完面前這塊地后，他跑去站在松樹下的姐姐身邊問姐姐：“什么樣的人才叫專一呢？”張美美皺起好看的眉毛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不過不要像我上班那里的人一樣就好了。”小弟接著問：“你上班那里的人怎么樣呢？”張美美想了想回復說：“蠻復雜的，我跟你講一個我朋友的故事吧！”小弟看著張美美突然落寞的表情故作輕松的說：“洗耳恭聽，姐姐請講。”張美美笑了笑喝了一口水說：“服裝廠縫紉工是我們這群低學歷人群可以找到為數不多的高薪工作，匯聚了五湖四海的打工人。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齊霞，是來自我上鋪工友劉芡的的嘴中。那是一個休息日的黃昏，我和劉芡躺在我的床上看電視劇，正看到精彩處，劉芡的電話響了。劉芡看也沒看來電是誰，接起電話火急火燎的說：“誰啊？”，只聽見那邊帶著哭聲自報姓名說她是齊霞，劉芡一聽語氣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溫柔的道歉說：“小霞，對不起，我正看電視呢！咋啦？”那邊越哭越傷心的說：“我一無所有了，想來打工，你可以借我一點錢嗎？”劉芡忙說：“怎么了，不是過得好好的嗎？”那邊止住了哭聲：“一言難盡，你一定要救我，除了你，沒有人愿意拉我一把了。”劉芡聽她這種一說，便想都沒想的答應了。掛了電話后，她忙向我借錢，轉給齊霞。我看她著急的樣子，便好奇的問了一句“誰啊？”要知道劉芡可是有名的鐵公雞，出去玩連瓶水都舍不得買，一張紙都要撕成兩半用。因為她的工資全要寄回去給她兒女上學，老公看病，總之一大家子全靠她養活，能讓她雪中送炭的人一定對她意義非凡。果然這個齊霞不一般，小的時候劉芡去村口的塘子游泳，差點淹死，是齊霞救了她一命。從此兩個女孩就成了八拜之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長大后還都嫁在了一個村子，更是喜上眉梢。齊霞的老公秦達是村里的暴發富，長得也帥，郎才女貌的結合羨煞旁人，各個都說齊霞命好，長得漂亮就是好，從此吃穿不愁爬上枝頭變鳳凰了。婚后兩人的蜜月直接度到了國外，吃的是最貴的海鮮大餐，睡的是海景星空房，看的是潮流最前線，過的是神仙般的日子，每天都刷暴朋友圈，劉芡她們只有羨慕嫉妒恨。羨慕的是有錢真好呀，想去哪兒去哪兒，嫉妒的是怎么自己沒有這樣一個好老公，恨的是自己長得不漂亮，一度動了整容的想法，無奈條件不允許。齊霞和劉芡的友誼也在貧富差距太大的趨勢下越拉越開了，曾經好到穿一條褲子的兩人竟也變成了點頭之交。劉芡的老公被查出了肝癌早期，讓本不富裕的家庭更加雪上加霜風雨飄搖，重情重義自尊心強的劉芡一個人扛起了家庭的重擔。彼時富貴閑人的齊霞又踏上了外國行，昂貴的衣物人家高興了一天換一套，不高興了一個小時換一套，隨著暴發富老公家的產業越來越大，霞姐的生活自然也越來越高端大氣上檔次，接觸的都是權貴名流，眼里哪里還會有劉芡這種搖搖欲墜的小人物呢！可能還怕窮朋友影響到她發達的風水吧！多金帥氣的公子哥，在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里飛得暈頭轉向，齊霞這種姿色已經是昨日黃花了，眼前的出水芙蓉更加我見猶憐。所以霞姐被拋棄了，獲得高昂分手費的霞姐也不虧，可耐不住霞姐會造啊！心里不平衡的她，包養起了小白臉，聽話懂事善解人意的弟弟常常惹得霞姐開懷大笑，霞姐的口袋流水似的捧起了弟弟不思進取的心。只出不進的高消費，弟弟可不會帶姐飛，瞧著霞姐日漸窘迫，小弟弟悄悄跑了另尋豪姐去了。于是乎就有了一開始說到向劉芡借錢來打工的一幕，廠里來了這么一位大美人。工友們都很高興，男工友高興的是霞姐一來，整個廠女性的顏值都拉高了一個層次，女工友高興的是霞姐保養的實在是太好了，可以跟著她學習學習，有個免費的精致老師可是太開心了，我之前的痘痘都是霞姐幫忙調理好的呢！小弟，你看看我現在的皮膚是不是很好。”小弟一看滿臉驚訝的說：“姐姐你擦了粉看不出來。”張美美翻了個白眼繼續說：“算了，接著講霞姐的事吧，你們這些小屁孩哪里懂得防曬的重要性。”小弟哈哈大笑，張美美喝了口水繼續說：“后面廠里了一個很好看的男生陳冬，和我差不多大，說實話我蠻喜歡他的，不過霞姐快我一步。”聽到這里小弟一陣嘆氣，張美美問他為什么嘆氣，小弟說：“姐姐你長得也不差啊，就像電視里的神仙姐姐，怎么會輸給一個大媽呢！”張美美笑著摸了摸小弟的頭接著說：“霞姐段位高啊，我這種青銅怎么可能是她的對手。”小弟聳了聳肩說：“好吧！你可得加油了。”張美美聞言笑出了豬聲，“接著說啊，姐姐。”張美美忍住了笑意繼續說：“他們在一起不久后，齊霞就懷孕了，陳冬知道后害怕得不得了，齊霞很想要這個孩子，便動用各種手段讓陳冬的父母知道了，本來是一件很開心的事，但當陳冬的父母得知女方離過婚還比兒子大十歲，斷然拒絕了。兩個老人家直言丟不起這個人，讓孩子出去打工是長見識學本領，不是找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老媽媽。陳冬的父母以自殺為由，逼回了陳冬。霞姐把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可愛的小男孩，養得可好了，一點都不嬌貴，非常懂事，前途不可限量。廠里有個離異的大哥有個女兒，想和霞姐一起湊合過日子，被霞姐拒絕了。霞姐說她現在精力有限只想照顧好自己的兒子，劉芡也幫忙齊霞照看她的孩子。兩個人干活積極，表現突出，都被提為組長了。工資也是高出我們一大截，能干得很，我也要像她們一樣。噢！對了，我回來之前去找了霞姐她們，她們跟我說她們下個月要辭職了，打算回去合伙開個店，在老家們始終更方便一點。”

“喂！張美美，你就是這樣煮面條的嗎？一看就不好吃，趕緊靠邊站，我來煮給你。”聽見劉玲玉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