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擺弄著手里的花束聽張老板跟陳姐、小何她們貧嘴。
“多加幾支玫瑰,多點顯得富貴!飛鷹酒店的大老板,不差你這幾支玫瑰的錢!”張老板一邊說一邊抓起幾支玫瑰就往花泥上插。陳姐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推出去老遠,:“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不是插滿了才好看!懂不懂審美?”
在一旁處理花材的小何打趣道:“哎呀,張老板你就別給我們添亂了,明天婚禮用的花特別多,我們有的忙了。你有這功夫跟我們貧,還不如去給我們找個嫂子去呢?”說完大家都樂了。
張老板嬉皮笑臉地說:“這不是你們老板娘不同意嘛!”說完走到我的身邊,把他手了的玫瑰遞給我,“怎么樣?愿不愿意當(dāng)她們的嫂子?”
陳姐和小何伸長脖子往我這里看,仿佛是田里吃瓜的猹。我白了他一眼,說:“明天的婚禮用的花很多,而且新娘要求的花束比較難扎,沒工夫給你貧。”
“知道了,知道了!見你們這么努力,明天的婚禮用花這塊兒我就放心了。行了,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說完,拿起包就要走,可走到門口他又折了回來,“對了,還是上次給你說的那個事兒,燕老板又問了,看你能不能抽空去陪陪他從A國來的合作伙伴?”
我有些憤懣地看向張老板,說:“你的嘴怎么那么松啊!啥事兒都往外說!我雖然去過A國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早都忘記了A國話怎么說了,再說人家的合作伙伴關(guān)我什么事情啊!不是說了去不了啦嗎?還問!”
他不死心地繼續(xù)追問:“燕老板可是飛鷹賓館的老板啊,就是簡單地吃個飯啥的,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見我翻著大大的白眼看他,他終于識相地走了。
離開江云賀后,我?guī)缀鯊氐着c那段荒唐歲月做了分割了斷。我改了名字,也帶著父親和弟弟離開了我們原來生活的小村莊。當(dāng)他提到A國,我下意識想的就是逃離,所以我才不愿意做這個順?biāo)饲椤?
那段荒唐的經(jīng)歷給我?guī)淼膫μ钐盍耍椰F(xiàn)在甚至都不愿意回想。離開江云賀后,我的精氣神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一樣,斷斷續(xù)續(xù)地發(fā)燒,好了又犯,犯了有好,就這樣病了將近一年。父親看著病懨懨的我十分擔(dān)心,說話都不敢大聲。生病的那個時間里,弟弟也變得異常乖巧,他好像擔(dān)心我會像媽媽一樣離開他,一放學(xué)總是先來看我,然后陪我說會兒話,可是說不了幾句他就會哭出來,然后被爸爸拉走。
等身體好些了,我?guī)е麄冸x開了那座小村莊,來到了這里。父親住慣了鄉(xiāng)下的平房,總是住不慣城里的樓房,于是我在離城很近的小村莊給他買了一套小院,讓父親住了進去。我一有時間總會回去看父親的。弟弟今年也上高三了,我把他送進了這里最好的私立高中,他學(xué)習(xí)還可以。我們一家人的日子,全部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所以我根本沒有必要再和過去扯上任何關(guān)系。
張老板總是這樣,在他的嘴里從來沒有他不會的事,也沒有他干不了的事!記得第一次見他是在我的花店剛剛開張不久,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晚上的十一點多了,他急匆匆地一頭扎進來,瘦削的臉上淌著汗珠。“能扎花車嗎?”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焦急地問我。我說可以,他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一般,激動地手舞足蹈。“快、快、快。”他催促著。那天晚上,我?guī)退ㄜ嚭突ㄊ艘煌砩稀?
后來我才知道,他接的那個活兒給的錢少還難做,沒有花店接他的生意。他的婚慶公司也剛剛開張,面對顧客的要求他從來不說沒有,從來不說做不到!哪怕是半夜三更跑無數(shù)個花店也要幫客戶完成!
這次飛鷹酒店的燕老板嫁姑娘也是這樣,新娘想要一種瀑布形的花束,他一口答應(yīng),都沒有問我會不會扎。我也是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打了好多個電話問靜靜這種花束到底應(yīng)該怎么扎。在那段荒唐歲月里認(rèn)識的人中,我也只是和靜靜有聯(lián)系。
本來沒想打擾她的,可是世界偏偏如此之小。兩年前我去廣州參加一個花卉展覽的時候,恰巧碰見了也來參展的她。靜靜還和以前一樣,緊身小皮衣,蓬松的黑色卷發(fā),又酷又颯。她一認(rèn)出我就沖上來恨恨地?fù)肀Я宋摇H缓笪覀兞牧撕芏啵嬖V我,在我離開之后,江云賀來找過她,詢問我的下落,甚至還派人暗中監(jiān)視了她一段時間。
手中的花束漸漸成型,花束垂下的花枝如同瀑布一樣傾瀉而下,我的心情頓時也變得美麗起來,這花束明天一定可以驚艷眾人的,為這盛大的婚禮錦上添花的。可是沒有想到,婚禮當(dāng)天,這花束還是出了一些狀況。
等我趕到婚禮現(xiàn)場的時候,新娘正坐在一邊抹眼淚,而昨天還很完美的花束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壓得變了形。新郎蹲在新娘的腳邊不停地安慰新娘,新郎的父親見我來了仿佛看見了救星,連忙上前拉住我的手,有些激動地問:“芮小姐,您可算來了,快點給看一下,這花束還能修嗎?要不再重新做一個?就是不知道時間來得及來不及?”
我拿起被壓壞的花束看了一下,問題不大,可以修復(fù)。我已最快的速度修好了花束,婚禮順利進行。看著新娘的臉上終于又露出了美麗的笑容,最后把花束拋向臺下的朋友時,我也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
“芮小姐,謝謝你今天特意趕來救場。”燕老板笑容可掬地對我說。
“您太客氣了!”
“我聽小張說你以前在A國待過一段時間,我生意上有個合作伙伴過幾天要從A國來,想讓你過來接待一下,不知道芮小姐有沒有時間啊?”燕老板這一次當(dāng)面詢問我有沒有時間,足見他是真心實意的邀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我在那里也沒待多久,A國話早就忘了怎么說了。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原來你擔(dān)心語言問題呀,沒關(guān)系的,我們請了翻譯的,就是陪他簡單的吃個飯而已,也不行嗎?”
眼前這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盛情邀約我真的不忍心再拒絕了。我想:世界不可能這么小吧?這個A國人不可能這么巧就是剛好是認(rèn)識方雪柔的人吧?心存這這份僥幸,我就答應(yīng)了眼前的這位老人。
誰能想到,世界就是這么小。看見從黑色邁巴赫上下來的熟悉臉龐時,我下意識的往燕老板身后躲了躲,恨不得自己有隱身術(shù),讓所有人都看不見我。
衛(wèi)叔彥下車后和燕老板他們一一握手,他走到我的面前的時候,他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打量。我憑著自己比之前胖出的二十多斤肥肉給的自信,很堅定地回望了回去,大方地沖他伸出右手,“你好,很高興認(rèn)識你。”他這才收回了目光,輕輕握住了我的手搖了搖,他似乎想要問我些什么,可后邊的人剛好迎了上來打斷了他。
接下來的行程我一直躲著他,直到最后的晚宴上,不得不與他周旋。雖然我與他中間隔著兩三個人,但是也擋不住他時不時投來的探究似的目光。“芮小姐,聽說您去過A國?”終于他還是問出來了。我淡淡一笑答道:“嗯,剛畢業(yè)那會兒去過一次,時間太久了,早記不起來了。”
“那能冒昧地問一下,您是哪一年畢業(yè)的嗎?”他仍舊不死心。
我放下筷子,抿了口酒,又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大概是03年左右吧。”為了避免他繼續(xù)猜疑,我故意把時間提前了幾年。果然,他一臉迷惑地看著我,低聲說了句:“那就不是了。”我笑著問他:“怎么了?有哪里不對嗎?”他搖搖頭苦笑道:“只是覺得芮小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看來是我弄錯了。”
午夜兩點半,江云賀放在床頭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接著響起一串鈴聲。他迷迷糊糊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衛(wèi)叔彥的聲音:“照片你看一下,看看是不是她。”聽完他的話,江云賀的心猛然激烈地跳動起來。他用微微顫動著的指尖艱難地打開了手機里與衛(wèi)叔彥的聊天框,又點開了衛(wèi)叔彥剛剛發(fā)來的圖片,仔細地端詳起來。
照片里站著一排人,大家沖著鏡頭開心地笑著,這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合影。江云賀用食指和拇指把照片放大,一位一位細細端詳。當(dāng)他的目光看向其中的一位女士時,目光就再也移不開了。那個女人穿著一身白底紅花的連衣裙,雪白的肌膚,眉目如畫,她對著鏡頭微微地笑著。這不正是那個讓他苦苦尋覓了五年零三個月的人嗎?
“是她嗎?”衛(wèi)叔彥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是!”江云賀聲音有些顫抖,“你是在哪里遇見她的?”
“平城,”衛(wèi)叔彥說話的聲音有些猶豫,“雖然很像,可你也別抱太大的希望,也可能不是,畢竟這么多年,找了那么多都不是。”
江云賀冷笑了一聲,十分篤定地說:“她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