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看著了然,我也不再假意推脫,便承下來了。“多謝娘娘厚愛。”
悠然公主雖說是小孩心性,但到底還是記著仇的。在那個不愉快的初次見面后,哥哥讓我去賠禮道歉。第二日正式入學時,我隨手撕下一頁書,做了個簡單的紙飛機,在上面寫了句抱歉后將它飛到悠然公主的桌上。她收到后詫異了許久,隨后便屁顛屁顛跑到我身邊來討教。既是孩子,即便記著仇,也是好安撫的。
“沐果姐姐,這是怎么做的?竟讓紙飛起來!您就教教悠然吧,可好?”小丫頭一臉崇拜的拉著我,頓時讓我的虛榮心膨脹。于是我細心的把紙飛機的疊法一步步分解給她看,做成后,對著紙飛機哈一口氣,讓它隨意朝一個方向飛去。其實到現在我也沒明白,為什么紙飛機在飛之前都要哈一口氣呢。
悠然這丫頭正值愛玩的年齡,自然不放過任何一個小玩意。不一會,新發的書便被她折騰的不剩幾頁。很不巧的是,悠然的紙飛機剛飛出門外,就把剛進來的教書先生砸了個正著。
這位教書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學者,青年時曾為德帝立過汗馬功勞。但是不知是何緣故,在德帝坐擁江山盛世太平之時,這位老先生便自動要求退隱。德帝惜才,妥協之下老先生才來當教書先生,并此生不過問朝政。老先生不到五十歲,卻留著長長的白須。此時他雙眼噴火似得瞪著我們,樣子著實滑稽。“如此珍貴的書本,豈能由你們這般踐踏!你們這群不學無術的頑童,拿著書到日光下站一個時辰再回來上課!”
悠然許是怕極了這先生,縮著腦袋便悄悄若無其事的逃離現場。我無奈道,“先生,這是我折的,你要罰就罰我一人吧。”教書先生聞聲望向我,目光一怔,樣子竟有些激動,“你是新來的?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公子?”
“學生喚作叫夏沐果,乃當朝丞相夏長容之胞妹。”最后一句話我特地壓低聲音。若是女扮男裝的話便是欺君之罪,但我又不想就這樣點破我的身份,這樣會方便很多,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自古公主的伴讀也不是沒有男子,如此倒也省些懷疑。畢竟除了悠然公主,學堂里也無人知道我是夏丞相之妹。我倒是也不想給他平添麻煩。“是嗎?原來你便是夏丞相之妹。”先生像是自言自語,眼神中透著一種深深的哀愁,怎么也摸不透。幾秒的沉思后,他臉上的哀愁馬上不見了蹤影。見他隨手撿起一個紙飛機,仔細端詳著,像是漫不經心的問道,“這小玩意是你發明出來的?”
我被他突然的一問問到了,我是說這是我們家鄉那發明的呢,還是我自己隨手做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還是硬著頭皮承認下來,“是。”老先生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口道,“去外面站著吧,一個時辰后進來。”隨后他就遣散看熱鬧的這些公子小姐們去上課了,我心里頓時挫敗。
雖是初春,但今日陽光十分給力。學堂里時不時傳來朗朗的念書聲,我聽著卻更像致命的催眠曲。剛痊愈的身體實在承受不了這般的折騰,不到半個時辰我就已經感覺意識模糊了。朦朧間我看到先生焦急的臉,無聲的罵了句靠。
醒來的時候卻不在夏府,而是一個陌生的環境。我稍微適應了下身體,老先生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醒了就莫要亂動,養在深閨的女子哪有你這般野的。”
“先生,我得趕緊回家了,哥哥會著急的。”剛醒來的嗓子有點粗糙,聲音黯啞的難聽。
“不用急,這還未到下學時刻,你尚且先休息吧。”先生把茶放在床邊,轉身扶起我身后的枕頭,“恕我冒昧的問一句,夏丞相可是你親生兄長?”
我瞬間愣住了,雖說我和哥哥不是親生兄妹在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老先生問出這個問題還是讓我很詫異。回想他見我的第一反應,像是看到什么熟人一樣。這番想來,這老先生知道我親生父母也是未可知的。“不瞞先生說,夏丞相確實不是我親生兄長。我是受夏家收養長大的。”我想這種情況下我也沒必要說謊。先生沉思了一會,隨后捋了捋他滑稽的白胡須,卻沒接下我的話。
氣氛好像就這樣沉默下去了,先生沉寂在他的回憶里,幾乎把他旁邊的我忘了。我試著喚了兩聲,“先生,先生?”先生回過頭,道,“抱歉,想起了些往事。現在感覺身體如何了?”
“好多了,那學生現在可以離開了嗎?”先生無奈的笑笑,“你這丫頭倒也仗義,若是男子定有一番作為。那個小玩意雖說有想法,卻終易玩物喪志。若你能把這個小聰明放于書上,那才是正途。”
“先生,恕我直言,我雖不是男子,但我并未覺的女子有何不好,自古不缺巾幗英雄,女子哪里不如男?”先生怔了怔,看向我的目光不覺也深了些。片刻,先生道,“你這番話倒也稀奇,不失氣概。這些都是你兄長教于你的嗎?”
我竟忘了我是個10歲的小毛孩,太過鋒芒畢露只會得不償失。“這些都是學生看的一些雜書里說的,學生并無意冒犯,頭腦不清楚了些胡話請先生不必當真。”
先生饒有興趣的縷縷胡須,“哦,不知夏小姐看的是什么書?”
“沒什么。就……”
“顏老先生,太子求見。”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關鍵時刻救了我一命啊。我有點詫異,我想過這個教書先生的地位不低,卻不知竟連太子都需求見,這皇家的人是越發搞不懂了。先生隨手一擺,語氣里帶著無奈,“可算是來了。讓他進來吧。”我想也沒我事了,正準備告退,先生卻說稍等。
片刻后,從門簾處走進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約莫十幾歲,正是當今太子慕容重黎。“見過先生,學生來領罰。”太子走到先生面前,微微頷首。
“今日又去哪廝混了,前日教于你的詩書可背會了?”我看著臉色微紅的太子,忽然想起小時候沒寫完作業然后被罰的場景,不由自主的輕笑出聲。太子聞聲看向我,惡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那樣子像極了被搶了糖的小孩。先生也不說話,只是時不時把目光在我跟太子身上來回流動,隨后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