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初冬，江邊兒刮過來的風已經感覺到涼意，早晨出來遛彎兒的老人們已經穿上了棉服，程大慶把父母從外面撿回來的木頭樹枝垛起來，住平房冬天離不開燒火爐子。

大慶的母親個子不高，可是特別好強，從農村出來到了城里，一身干農活的手藝都用不上，撿垃圾成了她唯一的生存手段，開始大慶不讓她往家里撿，后來也習慣了他們撿回來的廢品，也常常幫助他們送到廢品收購站，農村長大的孩子不吝惜力氣。

鐵爐子是父親從廢品收購站帶回來的，他用二十斤紙殼子跟老板換，開始老板不同意，想賣給他，后來大慶母親開口說話，才把這個舊爐子換了回來。

鐵爐子有了，大慶媽還想去收購站找找爐筒子，蕭鴻悄悄把大慶拉出來說道：“冬天燒火，屋里本來就不通風，還是買個新的爐筒子吧，別讓你媽出去找了，我去買新的，你量一下需要多長，幾個拐脖。”

程大慶心里一暖，蕭鴻沒有嫌棄他家貧窮，還總是在關鍵的時候出手援助，他斬釘截鐵地說道：“鴻，這輩子我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

大慶媽不知道兩人去外面干什么，出來喊兒子：“你和你對象把晚飯做了，我和你爸出去再溜溜，快上凍了，多撿點兒是點兒，也能省點錢，現在的煤也老貴了，要是你們不在家，我和你爸就不點爐子，我們抗凍，在農村都是屋子里見霜了才燎點兒柴火。”

父親母親出去了，大慶拉著蕭鴻坐在床上，蕭鴻知道大慶心里不舒服，主動上前抱著他的脖子說道：“都會過去的，我們兩個也多掙錢，三年內我們自己買個新房子，讓你爸媽也享受享受，雖然我從小沒吃過苦，可是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愿意。”

大慶激動地抱著蕭鴻不放，蕭鴻輕輕掙脫他笑道：“我們去找能做爐筒子的地方吧，早一天做出來，等天冷了就可以點火，這個房子光線不好，白天也很冷。”

兩人出了家門，在舊貨市場周圍走了一圈兒，終于打聽到一家能做洋鐵活兒的地方，是在老江橋下的一個小屋子，附近做洋鐵活兒的人家都去那里，爐筒子、鐵撮子，還有燒火用的爐鉤子。

冬天馬上來臨，定做的活兒都排到七天以后，蕭鴻跑到小賣店買了兩盒雪茄煙，老鐵匠呵呵笑道：“這丫頭眼里有活兒，還知道我抽雪茄煙，我可以給你加個塞兒，明早你們就來拿吧，不過煙不算你送的，我可以少收你兩塊錢。”

從鐵匠鋪出來，程大慶好奇地問蕭鴻：“你怎么知道他抽的是雪茄煙，那個小屋不大，我沒發現他抽的煙盒啊？”

蕭鴻得意地一揚脖子笑道：“屋子里有煙味兒，很沖的那種，不是雪茄是什么？要是等排隊，可能要受幾天凍，你媽的氣管不好，最近喘氣都能聽出來，等開工資領她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我媽能娶到這么體貼的兒媳婦，真是老天開眼了。”程大慶偷親了一下蕭鴻轉身就跑，蕭鴻撿起路邊的一個小石子，她沒有打大慶，轉身往江里拋去。程大慶見狀，也四處撒摸，找了兩顆小石頭，江邊找不到大石頭，環衛工人把這里打掃得很干凈。他學著蕭鴻，也往江心拋去，石子小，只激起一點點水花。

走到家門口，一輛農用拖拉機停靠在門口，是一輛賣大蔥的車，兩人上前問價格，賣大蔥的老農嘆口氣說道：“一大捆兩塊錢，等于一毛錢一斤了，我天黑要趕回家，賤賣了。”

蕭鴻看看大慶說道：“這個大蔥不錯，冬天也可以放在外面不怕凍，就多買兩捆吧，這個價格也算便宜了。”

在外面收拾一下蔥葉子，兩人把五捆大蔥搬到窗下，蕭鴻笑著說道：“晚上我給你們炒大蔥雞蛋，家里還有沒有雞蛋？”

程大慶去后面廚房看看，回來對蕭鴻說道：“我媽媽買雞蛋都是買幾個，家里沒有存貨，我出去買兩斤，你在家等我。”說完匆忙出屋，媽媽臨走讓他們做飯，他得趕快回來。

蕭晴把大蔥打開鋪在地上，把沒有蔥頭的和小的蔥挑出來，這樣的蔥不好存，正好先吃掉，她這些都是和媽媽學的，沒想到真用上了。

把挑出來的蔥剝皮洗干凈，又找出大米把米飯插上電，這時程大慶回來了，手里拎著兩個袋子，蕭鴻接過方便袋打開，里面的幾個雞蛋都是碰破的，大慶笑道：“這幾個是剛打破的，賣貨的服務員說便宜一半，我就買回來了，正好馬上就吃，要是你不想吃這個，還有沒打破的，我分了兩個袋子。”

蕭鴻看看大慶有些漲紅的臉，開口說道：“這個馬上吃不影響，要是時間長了可不行，容易感染細菌，等我們有錢了，就不買這些便宜貨了。”

大慶搓搓手笑道：“從小跟我媽過苦日子習慣了，以后我不買這些便宜貨了。”

四點多，天已經黑了下來，大慶擔心爸媽，穿上衣服出門去迎，老兩口有時候撿的東西多，都是拖著地拉回來的。

出門剛拐彎，大慶看到父親一手拉著個袋子，一只手扶著母親，他趕忙跑過去，父親見兒子來了，抹了一下頭上的汗水說道：“你媽又犯病了，有點兒喘不過氣來，剛才出來忘了帶藥，吃上兩片氨茶堿就好，你趕快扶著你媽回家。”

程大慶接過母親，一彎腰把母親抱起來，母親在他手里輕飄飄的，他眼眶一熱，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母親見他要哭的樣子說道：“回家躺一會兒就行，我這是老年病。”

大慶陪父母坐著，蕭鴻在廚房把雞蛋炒好盛出來，然后又倒了一小勺油，把切好的大蔥放進去，他知道大慶能吃，切了整整一大盤子，見蔥已經炒軟，加上鹽和花椒面，把雞蛋快迅速倒進鍋里，翻炒了兩下出鍋，小屋里彌漫著雞蛋的香味兒、大蔥的蔥香味兒。

吃過藥，又喝了大半碗水，大慶媽緩過來，她讓大慶去收拾，讓蕭鴻歇歇，蕭鴻坐在大慶媽身邊說道：“我不累，就炒了一個菜，阿姨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大慶媽捂著胸口喘口氣說道：“你們先吃，我等一下就好了，我這是老毛病，不礙事的。”話沒說完，又劇烈地咳起來。

蕭鴻抓著大慶媽的手問道：“阿姨，如果還是不舒服，我和大慶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不能這樣挺著。”他邊說邊看著大慶。

大慶心里也沒主意，看著父親問道：“我媽這樣用不用去醫院？”

大慶父親搖搖頭說道：“咱們先吃飯，看一晚上再說，你媽以前有過這樣的事，都是吃兩片藥頂過去了。”

大慶媽勉強吃了半碗飯，還一直夸蕭鴻的大蔥炒雞蛋好吃，收拾完桌子，蕭晴在廚房對大慶說道：“看你媽的氣色不好看，今晚我不回去了，跟你擠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