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媽媽非常喜歡給爸爸和我買一樣的衣服。

爸爸上班穿著西裝，媽媽就給我買了同樣的小西裝。

我不想跟爸爸穿一樣的，那樣顯得我個子很低。

媽媽說爸爸穿西裝很帥，好吧，我是個誠實的孩子，我承認，確實有點點帥。

那我也穿吧。

爸爸的是領帶，我的是個小領結。

我照照鏡子，嗯，我的更帥！

媽媽突然有工作，問我能不能跟爸爸一起去上班，她會接我們。

我看了看身上的小西裝，覺得這么帥的小寶應該讓更多人看到，于是就同意了。

我跟著爸爸去公司。

爸爸嫌我走得慢，非要抱著我，好過分！他就是怕我的帥氣更強大！

爸爸放我下來了。

果然，我才是最帥的。

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都不看爸爸，他們都被我這個更帥的小寶吸引住了，只看我！

轉了一圈，收到了好多禮物，我回去找爸爸。

好困，我睡了一覺。

醒來媽媽就來接我們啦！

我左手牽著爸爸，右手牽著媽媽，看著跟我們一樣姿勢的影子。

我們一家最帥！

……

——

—秦廷淵?獨白—

三歲那年，我的父母意外車禍去世，然后我就被爺爺接在身邊養著。

總有一些小孩調皮，說我是沒爸爸沒媽媽的孩子，我覺得他們好吵。

但是爺爺很生氣，并且讓他們給我道歉。

他們的父母誠惶誠恐，道歉送禮又賠罪。

其實當時的我想告訴爺爺，我無所謂的，因為跟在父母身邊那幾年的記憶，我都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可是爺爺好像很在乎。

我知道要尊重長輩，也便把那些話咽了回去。

……

十五歲的那年，爺爺又領來了一個孩子。

他說那是我二叔的孩子，比我小三歲，一直養在外邊，二叔成天各處浪蕩，不省心，所以現在他來養。

爺爺私下找過我，說他不會偏袒誰，讓我不要心里不舒服。

我能理解爺爺的想法，但是我真的，不在乎。

高中大學的課程在別人眼里可能枯燥無味，但是對于我來說，比那些牽扯感情的事情有意思多了。

我逐漸發現了自己好像天生就感情淡薄。

對很早就去世的父母是，對養我長大的爺爺是，對經常跟著我的堂弟是，對周圍遇到的所有人都是這樣。

或許這就是天生的感情缺陷吧。

我并沒有去找醫生，因為我發自內心地來說，我很享受這種不被感情牽扯的狀態。

我可以尊敬爺爺，可以照拂堂弟，對待外人也不會少了該有的禮貌，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打破現狀呢？

……

十八歲那年，我做了場夢。

夢里的畫面過于羞恥，醒來后的我第一時間進了浴室。

那是我十八年來第一次體驗到旁人描述的讓人沉迷的快慰。

也是我活了十幾年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強烈的情感沖動。

醒來后，我坐在床邊。

感受到了自己身體上的想法。

也感受到了自己波動的內心。

想要一次又一次，

想要永遠沉淪。

我強逼著自己遺忘那些。

……

二十五歲那年，我在國外。

那時的我正在處理一些棘手的工作，根本沒心思想別的。

可是某天晚上，又做了那場夢那場出現在我十八歲的某個夜晚的夢。

原以為已經忘卻的記憶再次浮現，我驚訝于夢醒之后的記憶清晰。

一切都很清晰，唯獨另一位主人公的臉，無論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

后來幾乎每一天，我都會夢見她。

不只是做那件事，還有日常的相處，就好像我們本該是最和諧的戀人。

起初的我只以為這是男性到了一定年紀都會發生的狀況。

直到我進行了科學求證，直到我某天晚上無意間點開了一場讀書會。

強烈的直覺告訴我，就是她。

我沒有猶豫，立刻著手調查，連爺爺也知道了我在關注一個女生，一個名叫蘇廿色的女生。

可是當真正看到那個女生的照片時，我心里的激動卻莫名地退卻了。

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不是她。

最起碼，不是夢里的那個她。

我拂開這些，繼續專注地投身于工作。

當然，偶爾閑暇時，也會問一問她的狀況。

直到我回國。

……

二十七歲那年，我第一次當面見到了她。

她有些奇怪。

我這樣想著，卻沒有阻止她的行為。

當她靠近我時，內心噴涌而出的情感幾乎要將我淹沒。

她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了攬她入懷，正如她不會知道，在酒店里看的那本書，我從頭到尾都拿反了。

她真的有些奇怪，但是我卻莫名只感受到了可愛。

在她眼中，我們是兩個毫無交集的陌生人。

可是她卻主動靠近我。

所以她……是不是也覺得我們本就該產生感情羈絆呢？

漸漸地，我發現事實好像不像我想的那樣。

她會做一些違背本心的事情，或者說，是我理解中的她不會做的事情。

我知道戀人之間的溝通非常重要，但是每每話到嘴邊，內心里就會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要問。

最起碼，我能夠逐漸感受到了她的真摯，這就足夠了，不是么？

她既然做，就一定是有她的理由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我早就發現了她跟原來的蘇廿色不是一個人。

……

二十九歲那年，我們迎來了我們的孩子。

她不知道，那年從國外回來之后，午夜夢回之時，我總是擔心她下一秒就要抽身離去。

要個孩子吧，我想著。

最起碼，多一分讓她留戀這里的羈絆，我這樣卑劣的想著。

她同意了。

孩子很可愛，她說長得像我。

像誰都無所謂，只要她一直在。

……

時間過得真的好快。

她說她不忍心看見我離開，我說好，那就你先走。

然后我就跟著你。

當然，這句話我沒說出口。

就像我們約定好的一樣，她先一步依偎在了我的懷里。

我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后吃下早就準備好的藥。

意識彌散之際，我好像看到那個明媚的年輕的她。

更漂亮了。

我這樣想著。

然后朝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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