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9章

  • 泰煙傳
  • 丐婭
  • 4167字
  • 2024-01-23 08:32:19

腥臭的磚石室內暗淡的幾乎看不見陽光,大白天也得靠點蠟燭來撐著明,底下的七八張賭桌旁骰子和牌攤在桌上,作為賭注的東西也跟著混在其中,一只被砍下來的斷手血呼拉茬的壓在昂貴的綾羅上方,周圍堆著成小山丘般的珠銀,一顆骰子便因此便被擠得滾到了地上,半晌都無莊荷將它撿起來,墻角里的三花貍便銜去了拋著耍。本應負責發牌的幾個莊荷被賭客們摟在懷里,男人們棕烏色的眸子亮堂堂的,他們俱停下手頭原本舍不得丟開的博戲,將目光癡癡地移向了臺子上那個被周魚潤抱出來的金縷羅衫美人。

“各位客官,今日坊內新得一品,經驗證身子為完璧,品質屬上乘之最,列奇珍隊伍之前位。本坊念各位都是老友,特將原定的奇珍商品起價砍去四成,此奇珍五兩銀子起拍。”

周魚潤話音剛落,賭客們紛紛興奮的站起了身子,剛被他們摟入懷里沒超出一刻鐘的莊荷們臉色卻沉了下來:怎么說臺上那位也是一國的嫡長公主,起價竟才定五兩白銀,這賭坊當真是既狂妄又黑心。旁邊一位相鄰的姐妹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拍了拍那位莊荷緊緊捏在一起的兩只手小聲安慰道:“莫管了,做好我們的活計便是。你忘了,我們這些普通的里面,即便是當初被挑出來賣的那幾個,起價也不出兩吊錢,你瞧,臺上那位這么比下來,可是好多了?”

后面又一位不開心的蹙了蹙眉道:“可到底是一國…”她欲脫口而出,前面方才捏著手那位當即攥住她的手腕,這位才后知后覺自己險些口中出禍,她感到后怕的瞧了一圈周圍的人,見沒人在意自己這里,才又壓下一些聲音繼續道:“可到底原先是個錦衣玉食的貴人,被弄到這里,不是作踐她么?”寬慰人的那個聽罷便回過頭指著她道:“你擔心個什么,人家即便再差,但就憑這五兩白銀的起價,也定不會被那山野間的農戶樵戶買走,最爛也得是個商販家的。你與其擔心她,還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從這個鬼地方弄出去,再找個好人家傍身才是首要之事。”

拉住口快這位的女子便也點了點頭道:“說的也是。自那姑娘來了之后魚哥的脾性跟要點火的炮仗似的,瞧著陰晴不定,方才還險些摔了柳兒和蟠娘,他從前雖然也捉摸不定,待我們卻沒如此粗魯過。你且小心些,別觸了霉頭,讓他聽見你說些不該說的,給你割了舌頭去。”

被指點的這位便心虛的捂住了嘴,姐兒幾個再無多言,靜靜的看向臺上那位待賣的貴女。可她們到底是沒注意到,周圍一些離的近的已經將三人的談話聽了個七七八八,知道了臺上那人的身份不簡單,便沖周魚潤吼道:“魚倌兒,這小娘子看著皮白膚嫩,身段也不差,給爺們兒介紹介紹唄!”

一旁便有人跟著起哄道:“對啊,爺們兒總得知道自己買的東西是哪里出的貨,流的什么味兒的水吧哈哈哈!”

周魚潤正用鐵鏈把泰煙的胳膊和腿腳往椅子上捆,原本是不需要這一步的,奈何泰煙方才在后面被那些作妓子的莊荷們換衣服時眼神實在太兇神惡煞了,周魚潤要給她檢查身子時她起先沒反應,待他要動手時卻忽地被狠咬了一口,指頭都出了血,他才將那活計交予了妓子們,自己則在旁邊盯著。眼下他怕她跑了或者又傷著客人,這才找來鐵鏈捆她。他聽底下有人講葷話,心里不適的蹙了蹙眉后,又快速掃去臉上的情緒,抬起泰煙的下巴來冷聲問她道:“是您自己來說,還是在下講?”

泰煙冷哼一聲沒有答話,只是用力地偏開頭去,試圖甩掉這只令自己感覺不適的手。方才他要褪去自己腰封時的那股巨大的恐懼感覺還未散去,泰煙心里再無法對這個擄了自己的花匠保持往常那樣平淡的心思,就連祁司辰都不曾褪去自己的衣服,因此她便厭惡他,厭惡這個妄圖輕薄自己的男子。她也恨那些妓子,恨她們玷污了她,她多希望,將來自己嫁出去時,是完完整整的一塊璞玉。

可是她現在已經有了瑕疵,她再配不上干干凈凈的祁司辰了。

想到此,被布條蒙住的眼睛下,泰煙便難過的垂下了眼睫。她甩不掉自己下巴上那只如蛆蟲般的手,只能聽著他輕輕嘆息一聲后,便一字一字對底下的賭客道出自己的身份:“塵石之國,原為璞玉。”

周魚潤沒有明說,而是打了一個謎語,底下有賭客便問:“何謂塵石之國?”周魚潤淺淺一笑,回他道:“你我皆身在其中。”

不少賭客便了然,見底下的人摩拳擦掌,一個個的眸中都放出虎狼般的光來,周魚潤便在敲鑼前又補了一句:“賭坊規矩,奇珍之品不露全相。各位高客,五兩白銀起價,始!”

當——,沉悶的銅鑼被敲響,泰煙的命簿被暫時交托出去,此起彼伏的叫價聲間,有賭客小聲議論起來:“厲害呀,居然能把公主弄來,這地方果真不簡單。”

“那可不是,不愧是皇帝老兒御冕親臨都沒發現端倪的地方。只是不知道這公主丟了,南國會不會亂吶?”

“放心吧,出身再金貴也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南國還沒弱到會被區區一個女子亂了國運的地步。再者說了,國若是真亂了,也不過是皇帝老兒一家遭殃而已,大臣跟富商到時候早跑了,普通百姓不過是轉投一個主子繼續活罷了。沒有爾等,何來所謂天下,更謬談天下之主。”

說話的是個披著褐色斗篷的年輕人,堂內光線昏暗,眾賭客們只聽見他聲音清爽似風過松柏,再看過去年輕人個子雖魁梧,身形卻要再清瘦一些,一條腿上還綁著木條,看他的穿著打扮似是個家底不俗的。人群中有個僧人打扮的看他似是年紀不大的模樣,便好心提醒他:“公子當真是豁達,說這話也不怕被安一個謀亂之名。你我身在他人庇佑之下,便要謹記人多口雜,需得堤防禍從口出。”斗篷遮面的少年卻朗聲笑道:“老紅僧,你裝個什么東西,能來這地方耍的,有哪一個是巷子里的鼠?奉勸你,莫管小爺。”

老僧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輕聲道了一句善哉,便再不去管那狂妄的年輕人。胡思亂想的泰煙沒有聽到底下那少年和僧人的對話,她只聽著身旁周魚潤嘹亮的報出數,自己的身價便被一次又一次的被叫高。她無奈的仰起頭,努力嗅著背后墻壁上傳來的那一點苦澀的青苔味,在這個悶得讓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地方,只有潮濕的青苔才能喚起泰煙心里等待救贖的心潮。

其實方才在妓子侵犯她的身子時,泰煙已經咬住了舌根,但奈何,她想起了祁司辰,想起了百里,想起了宮里還在等待她的父皇和碧荷,那些妓子便趁她猶豫用力撬開了她的嘴,她沒能死成。花兒在看不見陽光的地方是極其容易變得脆弱的,青苔的清苦味傳入鼻腔,提醒著花兒她只有堅持下去,才有可能等到那只玄色的蒼鷹帶著清風前來,他定會攪碎黑暗再帶她回到那溫暖的巢穴中。

身上這件被周魚潤特地選出來的金縷衣質地柔軟,上等的柔軟觸感也在時刻提醒著脆弱的泰煙,身為一國公主,她不能如此軟弱,碰到一點挫折想的便是丟掉性命去死,她得堅持等待下去,既然靠自己逃不出這地窖般的地方,便一定不能再背棄外面那些必定在苦苦尋找她的將士和親眷們。

可惜花兒沒來得及等到她那攜著清風的守護神,她被跛腳的老鼠偷走了。那老鼠穿一身紅衣,赤發囂張的在微弱的燭光底下發出火一般刺眼的光芒。尉遲落衡以高于最后叫價的那位僧人七百兩黃金的價格,將泰煙帶離了那個暗潮滋生的賭場,泰煙全程都被蒙著眼睛,她只聽到故人熟悉的聲音,她只聽到銅鑼聲落定,自己被人扛起,隨后便在鬧人的花香味中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看著泰煙被扛走的背影,人群中的老僧人無力的對著闔上的門扉道了一聲阿彌陀佛,他搖了搖頭,在心里默念著:殿下,老衲對不住你,小將軍的財富僅靠著清音寺的善款實在敵不過啊!但請您放心,老衲就算拼上這張老臉,也定會將您的消息稟報至國師和皇上處,殿下,請您再等等,一定會有人來救您的。

泰煙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已然被換上了一身鮮紅的嫁衣,周圍酒氣熏天,她環顧四周,入眼是記憶里有些熟悉的屋子,驀然她猛的反應過來,這是曾經的那個尉遲府中尉遲落衡的臥房,難不成這廝買了自己后將自己帶回了他的尉遲府?

一身酒味的尉遲落衡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身上仍是穿紅,只不過換成了一身喜福,喜福的衣襟微微敞開,袖子被挽起,腰帶則松松垮垮的掛在腰上,一條腿上綁著木棍,整個都有些不成樣子。少年郎跌跌撞撞的撲到泰煙身上,泰煙看他走路不穩當,便想伸手接住他,免得他摔跤,卻發現自己仍舊被鐵鏈捆著,只不過身下沒了固著的椅子。尉遲落衡從她身前抬起頭,他放下手里的酒壇子,一手摟著她被鎖鏈纏著的腰,轉身醉蒙蒙指著身后的屋子道:“喜歡么?這是我按照爹爹還在那時我臥房的樣子布置的,自小時候第一眼見你,我便打定了主意要娶你。”

說話間,尉遲落衡放在泰煙腰間的那只手,悄悄地攥緊了外露的鐵鏈頭,他翻動手掌,鐵鏈在他粗糙的掌中一圈又一圈的纏繞,似是害怕魚兒脫鉤的漁夫。泰煙只覺得他手不老實的在自己腰間亂摸,因為被尉遲落衡不明意味的盯著,也不敢隨意的低頭去看,尉遲落衡摩挲著她的臉頰,目光柔情的繼續說道:“皇上沒有立后,你就是全南國身份最尊貴的女人,長得又這般貌美,老子的女人,一定得是全天下地位最尊崇的才配得上!”

“所以,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喜愛,都僅是因為我身為嫡長公主?那若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子,你是不是便不會將我看在眼里了?”泰煙一邊騰出心思跟這個醉鬼周旋,一邊問出心里方才升起的疑問。尉遲落衡的手仍舊在她腰間來回摸索著,他抬起泰煙的下巴,方才還柔情款款的目光突然變得如惡虎般陰鷙凄厲:“嬴泰煙,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要不是你身為南國唯一的公主,老子根本不會將你放在眼里,我將真心交付于你,本想娶你為發妻,與你共度余生。可自從你殺了我父親的時候起,這一切就都變得不可能了,你為什么要親手毀掉我們二人的婚約?!”

尉遲落衡突然低頭扣唇,他并沒有廝磨多久,而是齒間用力,將泰煙的嘴唇狠狠的咬破,鮮紅的血隨著不知到底是誰的淚一起流下來,啪!尉遲落衡松開泰煙,他用力一揮手,一根翠色的東西便在地上斷成了好幾截,泰煙睜開眼睛,被他突如其來的一系列舉措弄得腦子有些發木,她霧懵懵的低頭看去,卻發現地上被摔碎的是當初自己送給他的那支蝴蝶發簪。

她還記得,那簪子是一對,她留了一支,他問自己要去了一支,初拿到這簪子時,他面上的喜悅神色,似是吃了整罐的蜜糖那般甜。

她抬起頭看著尉遲落衡那對發黑的紅眸,在心里喃喃:或許,真正的尉遲落衡,已經在那夜里隨著他那妄圖逃跑的父親一同死在了馬背上,終究是故人已去,留下的這個,終究不過是個惡魘。

從前的尉遲落衡,可是從來都舍不得傷自己,就連刑罰都是一力替自己背負,雖然腦子時而大條,但他一直都像一個溫暖可靠的大哥哥般守在自己身邊,可現在,他居然咬傷了自己,還說出如此戳心貫肺的狠毒話來……

一滴鮮紅的血順著被咬破的唇再次滴下來,在地上摔成了四散的血花,隨著一起碎掉的,還有泰煙對尉遲落衡長達數十年的感情。

主站蜘蛛池模板: 绍兴县| 团风县| 呼和浩特市| 饶河县| 怀仁县| 天祝| 巴中市| 陆丰市| 竹溪县| 长汀县| 友谊县| 伊川县| 通河县| 天水市| 凤阳县| 新源县| 双鸭山市| 乌海市| 彰化市| 昌乐县| 三明市| 乌鲁木齐市| 张家界市| 佳木斯市| 东阳市| 建德市| 龙州县| 宝兴县| 南涧| 西盟| 宜兰市| 公主岭市| 南昌市| 太湖县| 洛阳市| 明星| 林口县| 富阳市| 巴里| 定州市| 孟津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