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一場

丹麥艾西諾

皇家城堡炮臺

（貝納多、方西戈二哨兵分別從左右上。）

貝納多　口令！

方西戈　你怎么要我答口令？應該是我問你呀！

貝納多　國王萬歲！

方西戈　貝納多嗎？

貝納多　難道還有別人？

方西戈　你來得倒準時。沒有偷懶，也沒有占便宜。

貝納多　鐘剛敲十二點，你下班睡覺去吧，方西戈！

方西戈　多謝你來接班，今夜好冷，我的心都涼了。

貝納多　你當班有什么動靜沒有？

方西戈　連老鼠都沒有出洞。

貝納多　那好，再見！要是你碰到該和我同守夜的馬塞勒和賀來霄，就催他們快點來吧。

（賀來霄和馬塞勒上。）

方西戈　我好像聽見腳步聲了。——站住！來的是誰？

賀來霄　老地方的熟人。

馬塞勒　丹麥王的侍從。

方西戈　我要和你們說再見了。

馬塞勒　啊，再見吧，老實的哨兵。誰接了你的班？

方西戈　是貝納多。我要走了。

（方西戈下。）

馬塞勒　嗨，貝納多！

貝納多　喂，那邊是賀來霄嗎？

賀來霄　嗬！來的不大也不小。（“嗬來小”和賀來霄諧音。）

貝納多　來得好，賀來霄，來得好。馬塞勒，你也好。

馬塞勒　怎么，那家伙今夜又顯靈了嗎？

貝納多　我還沒有看到。

馬塞勒　賀來霄說，那不過是我們的幻想罷了，他才不相信呢。我們兩夜都親眼看見陰魂出現，所以我就要他今夜來陪我們守一夜。只要陰魂今夜再出現，他就不得不承認我們的眼睛沒看錯了，他還可以和陰魂說幾句鬼話呢！

賀來霄　別說了，別說了，不會出現的。

貝納多　你先坐下吧，即使你的耳朵有城墻那么厚，我們兩夜親眼看見的陰魂也會攻出一個缺口來的。

賀來霄　等著瞧吧。我們先坐下來聽貝納多吹牛如何？

貝納多　就是昨天夜里，北極星旁邊那顆星往西移動，照亮了一角天空。就是它現在發光的地方，馬塞勒和我聽見鐘敲一點——

馬塞勒　不要講了，你先打住一下！

（鬼魂上。）

瞧，它不是又來了嗎？

貝納多　那不就是已經去世的國王嗎？

馬塞勒　你會說鬼話，賀來霄，和他拉扯幾句吧。

貝納多　他看起來不像先王嗎？仔細看看，賀來霄。

賀來霄　的確像，看得人害怕，又莫名其妙。

貝納多　他在等人說鬼話呢。

馬塞勒　問問他吧，賀來霄。

賀來霄　你是什么東西？怎么偷偷地在這見不得人的時間，從丹麥國王的墳墓里偷來了他威風凜凜地邁開腳步的外形？老天在上，趕快回答！

馬塞勒　他不高興了。

貝納多　看，他要走了。

賀來霄　站住！說話呀！說話呀！你說不說？

（鬼魂下。）

馬塞勒　他走了，也不理我們。

貝納多　怎么樣，賀來霄？你發抖了，臉也白了。這不是我們的幻想吧！你怎么說？

賀來霄　老天在上，要不是我親眼目睹，親身見證，這實在是令人難以相信的。

馬塞勒　這不像先王嗎？

賀來霄　你還不如問你像不像你自己呢！看他身上的那副盔甲，不正是他打敗那野心勃勃的挪威國王時的披掛嗎？瞧他那皺起的眉頭，不正是他在冰天雪地里用長柄大斧進行怒氣沖沖的武裝談判時的神氣嗎？真是怪了！

馬塞勒　就是這個樣子，我們已經見過兩次了，也是在這樣陰沉沉的時刻，在我們值夜班的時候，他威嚴地走過我們的崗哨。

賀來霄　我也不知道看了這個令人難以相信的怪事后會有什么與眾不同的想法，我只模模糊糊地感到：國家恐怕要爆發什么意想不到的怪事了。

馬塞勒　好了，現在坐下來談談吧。誰知道為什么要這樣緊張忙亂，累得人日夜不得安寧？為什么每天都要打造銅炮，還要從國外進口武器？為什么要催促工人造船，忙得一個禮拜連星期天也沒有休息？到底是為了什么，要這樣晝夜不分地流汗賣力？誰又說得
清呢？

賀來霄　我來說吧。我看流傳的說法不錯，剛剛顯靈的老王，你們都知道，接受了驕傲自大、目空一切的挪威國王福丁拔的挑戰，雙方明文約定：勝利者可以得到失敗者的一塊土地。在決斗的時候，我們以勇敢聞名的哈夢萊殺死了不可一世的福丁拔，得到了他的土地。不料，福丁拔的兒子年幼無知，好勇斗狠，在挪威邊境糾集了一幫不三不四、沒有土地的游民，供他們吃喝玩樂，要他們為非作歹，妄圖奪回他父親失掉的土地。在我看來，這就是我們為什么要興師動眾、日夜忙亂的原因。

（鬼魂重上。）

貝納多　我想也沒有別的理由，就是因為這些戰爭都和老王有關，所以他就全副武裝出現在我們站崗的時候了。1

賀來霄　說話小聲一點。瞧，它又來了！不管三七二
十一，我要去攔住它。——站住，幻影！如果你會說話，就開口吧；如果你有什么好事要做，不做就不放心，那就為我們做做好事，說給我們聽吧；如果你預知國家的吉兇，那就泄漏一點天機，免得我們遭殃吧！——是不是你生前搜刮來的財寶埋在地下？（雞啼。）

——據說人死了也放不下心來，于是你就戀戀不舍了，是嗎？——別讓它走了，馬塞勒！

馬塞勒　要不要我用長矛捅他？

賀來霄　如果他不站住，那就用武力吧。

（他們試圖動武。）

貝納多　它到那邊去了！

賀來霄　它到這邊來了！

（鬼魂下。）

馬塞勒　它走了！這樣神氣，恐怕我們得罪了他，不該對他動手動腳，其實它是像空氣一樣刀槍不入的。我們不懷好意的動作等于是開玩笑。

貝納多　雞啼時它好像要開口了。

賀來霄　它一聽見這令人膽戰心驚的召喚就畏罪似的跑掉了。聽說雄雞高而尖的啼聲是喚醒白天太陽神的號角，一聽見它吹響的警笛，無論水里火里、空中地上的游魂散魄，都要躲到暗洞中去。剛才陰魂一走，就說明這話不假了。

馬塞勒　雄雞一啼，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據說，在天主降生的時候，報曉的公雞徹夜歌唱，表示慶賀，那時陰魂都不外出，夜里非常平安，星光都不刺眼，妖仙的聲音也不刺耳。女巫的魔術都不靈了。那時真是天下太平，萬事大吉啊。

賀來霄　這話我聽說過，也有幾分相信。不過，瞧，紅霞滿天的清晨正在舔吸東方高山上的曉露，我們下崗的時間也到了。我看不如把今夜看到的事情告訴哈夢萊王子。我敢用生命起誓，對我們一言不發的陰魂，對自己的兒子不會閉緊嘴巴的。你們看告訴他好不好？這是感情的需要，也是責任的所在啊。

馬塞勒　當然同意。我知道今天早晨在哪里找得到他。

（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