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卷子中之《孟姜女變文》

毅公寄《敦煌變文集》來，其《孟姜女》一篇為伯希和所得，藏巴黎國民圖書館，予昔輯集此故事材料時未之知也。錄于下：

“……（上缺）□山遍野斷,□□□□見神識。□（勞）貴珍重送寒衣，未□將何可報得。熱（執）別之時言未久，擬□朝暮再還鄉。為忽遭槌杵禍，魂銷命盡塞垣亡。當別已（以）后到長城，當作之官相□□。命盡便被筑城中，游魂散漫拾荊棘。勞貴遠道故相看，冒出風雨□損壞。千萬珍重早皈還，貧兵（病）地下長相匿。”其妻聞言大哭叫：“不知君在長城妖（夭）。既云骸骨筑城中，妾亦更知何所道！”姜女自雹（？）哭黃（皇）天，“只恨賢夫亡太早”。婦人決列（節烈）感山河，大哭即得長城倒。古詩云：“隴上悲云起，曠野哭聲哀。若道人無感，長城何為頹?石壁千尋列，山河一甸回，不應城崩倒，總為婦人來。塞外豈中論，寒心不忍聞（開）。”

哭之以（已）畢，心神哀失。（懊惘）其夫，掩從亡沒。□此貞心，更加憤郁。髑髏無數，死人非一。骸骨縱橫，憑何取實?咬指取血，灑長城已（以）來，單心選其夫骨。姜女哭道：

“何取此玉?（貌），散在黃沙里！為言（因）墳隴有標提（題），壤壤髑髏若個是?嗚呼哀哉難簡（撿）擇。見即令人愁思起。一一捻取自看看，咬指取血從頭試。若是兒夫血人（入）骨，不是杞梁血相離！果報認得卻回避，幸愿不須相惟（違）棄。”大哭咽喉聲已閉，雙眼長流淚難止。“皇天忽爾逆人情，賤妾同向長城死。”

三進三退，或悲或恨。鳥獸齊鳴，山林俱振，（冤）魂……（缺七八字）點血即肖（消），登時滲盡。□□骨節三百余分，不少一支。……（缺七八字）更有數個髑髏，無人般（搬）運。姜女悲啼，向前借問：“如許髑髏，佳俱（家住）何郡?因取夫回，為君傳信。君若有神，兒當接引。”

髑髏既蒙問事意，已得傳言達故里。魂靈□應杞梁妻：“我等并是召（趙）家子，被秦差作筑城卒，辛苦不襟（禁）兵役死。鋪尸野外斷知聞，春冬鎮臥黃沙里。為報閩中哀惌（怨）人，努力招魂存祭祀。此言為記在心懷，見我耶娘方便說。叩頭□□□□□，□□□□□□□，兒骨今歲無人取。”不免□□□□□，更加凄頜（頷）納鬼詞。答……（原缺七八字）骨，旬將背負，懊惱其（原缺七八字）文，祭曰：“厶年厶月厶日，□……（原缺十余字）□庶（束）修之奠，敬祭……（原缺七八字）行俱備，文通七篇。昔存之日，名振饗（鄉）于家邦，上下無嫌，剛柔得所。起為差，充兵卒，遠筑長城，吃苦不襟（禁），魂魄皈于蒿堇（里）。預若紅花標落，長無□萼之暉；延白雪以詞天，氣有還云之路。嗚呼！賤妾謹饌單杯，疏蘭草于玉席，增歆饗已（兮）金杯。惟魂有神，應時納受。”祭之已了，角（結）束夫骨，自將背負。□□□□□來……（下缺）

此文中之故事，與后世所傳大體相同，惟杞梁鬼魂說話于前，無人搬運之髑髏又訴說于后，人鬼交接，可以對語，為他處所未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