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生如戲

杰克·丁的眾多住處之一“鳥巢”也隱藏在離發射場不遠的地方。他是屬于那種習慣性失眠的患者，聆聽火箭引擎的轟鳴聲卻是他最好的安眠藥。

亞克里斯被引導著走進杰克·丁的住處，他預感到接下來會有什么大事。當正式的大幕拉開之后，連見識過各種奇形怪狀病患的他也禁不住驚呼。

寬敞的浴室里，播放著柔和的背景音樂，杰克·丁正躺倒在一張很大的臥榻上，周圍四個身穿透明緊身衣的女護理在史密斯醫療官的監督下，熟練地拆卸著一片片包裹在他身體各部分的“肌膚”。當“肌膚”拆卸完畢，展現眼前的是靈巧的人工智能骨骼，分離智能骨骼以后才真正一睹杰克·丁的真容，他整個身軀已經萎縮成如同一個還未發育的少年。這是典型的“漸凍癥”，學名是肌萎縮側索硬化癥，屬于運動神經元病的一種。

“你現在看到的是我洗澡的整個流程，人活著多不易啊……”杰克·丁用平靜的口吻娓娓道來，“此刻你應該明白了我為何如此熱衷于星際旅行，連住處都取名叫‘鳥巢’，一個不能正常行走的人，他的夢想一定會是飛翔！我和前輩霍金患的是類似的疾病，能與偉人同病相憐，是不是也是一種自我安慰？”

亞克里斯覺得此刻保持沉默是最好的態度。

一旁的史密斯醫療官嚴肅地告誡亞克里斯，除了這幾個固定的女護理，現在僅有他們倆知道此刻的“真相”，這是JT集團最高級別的機密。

“亞克里斯，你就不想說點什么？”杰克·丁輕描淡寫地問道。

亞克里斯幽默了一句：“難怪外界稱呼你是‘鋼鐵俠’……”他見杰克·丁皺起眉頭，似乎很厭惡“鋼鐵俠”這個詞，便意識到不妥，急忙改用專業的語調說道，“我明白自己的任務和使命，但以一己之力恐怕難以完成重托……”

“你的團隊已經在火星上了，傳送數據的設備也安裝好了。接下來，我就指望你了。順便告知你一下，就在剛才我接到通知，你妻子楊安妮將與你同行前往火星。”

“怎么可能？你不是知道了她的身份，還讓她去？”

“JT集團是股份制企業，我不能代表所有股東，具體的我不解釋了。你要切記，楊安妮可以知道火星上的一切，但是絕對不能對她透露我的病情。”

多國部隊的核潛艇在印度洋海底探尋無果，英、美兩國的核潛艇在印度洋最深的阿米蘭特海溝還差點相撞，最終是印度的核潛艇探測到了墜海的“目標”。墜落在爪哇海溝的飛機殘骸外形完整，沒有任何被襲擊的痕跡，破解的黑匣子也證實不曾發生機械故障，主觀推斷是有意識的主動墜海。由于沒有發現舒爾茨的蹤影，各方高層都不禁大失所望。比失望更不好的消息是，環太平洋組織和國際刑警中心已經基本鎖定，劫持舒爾茨的是TLS犯罪組織。

聯合國秘書長霍華德·安德瓦召開線上視頻緊急會議，協同安理會的幾個大國商量對策。美國首先指責中國方面交出舒爾茨是嚴重失誤，其他成員國紛紛也把矛頭對準中國。郭政宏代表中國國防部鄭重做出回應，根據2024年巴黎航天會議的條例，航天器返回地球時，墜落地的所在國不得以各種理由扣押他國的宇航員。更何況，這次是歐航局迫切請求中國方面協助運輸舒爾茨回到巴黎。未來工程部進行的交接儀式完全符合程序，對馬丁·布朗夫斯基·馮·塞斯核實了身份，并且認證了指紋。因此，責任方是歐航局，他們沒有把塞斯博士安全護送出境，才使得塞斯博士在法國境內遇害。

線上一度沉默許久，大家都意識到了舒爾茨被劫持的嚴重性。假設邪惡勢力首先掌握了外星文明的某些先進手段，又或許是外星生物站隊TLS組織，幫助他們來對付人類，后果都是無法想象的。

NASA代表提出一個觀點，返回的宇航員只剩下中國的鄭月上校，中國方面應該無條件把她運輸到美國，因為美國有著全世界最好的醫療設備，可以幫助她蘇醒過來。鄭月上校目前是第三類有可能接觸的唯一證人，她的命運關聯全人類的命運。郭政宏反駁道，正因為有了舒爾茨的前車之鑒，誰都不可能保證運輸途中是否會出現差錯。而且鄭月上校是中國的宇航員，這是中國的主權。會議最后商議出一個方案，由聯合國框架下的環太平洋組織派遣一個觀察小組前來中國，配合未來工程部共同考察“鄭月現象”。

曹茹平作為國防部挑選的醫療小組組長進駐海底基地。她是軍醫界的頂尖學者，也是鄭月的親密好友。當年鄭月駕駛試驗飛船“金翅大鵬”，臨行前的體檢就是曹茹平親自參與的。

曹茹平在觀察室看到昏迷中的鄭月的第一眼，直覺告訴她，鄭月依然是原來的鄭月。一般在細致觀察處在植物人狀態的病患時，會發現病患的面容展示出微表情，而這種微表情，正是人在彌留之際對活著的最后渴望。而“活著”，是人類的本能追求。也是因為曹茹平和鄭月的特殊關系，她在治療鄭月時采用了一些非醫學的手段，比如在觀察室放置了音響設備，播放一些鄭月平時喜歡聽的古典音樂和流行歌曲；每日更新鄭月病床頭柜上的各種鮮花。

曹茹平抵達海底基地的第二天，聽說干兒子于未來也在該基地的消息后十分高興，在基地食堂的包間請于未來吃了晚飯。于未來見到干媽曹茹平自然很高興，可是一問到干媽為什么也來了未來學院，一向雷厲風行的干媽開始吞吞吐吐。再加上父親一直在執行所謂的“任務”，竟然一直都沒有主動聯系過自己。于未來疑問重重，他決定要理出頭緒，找到一切疑惑的根源。

于未來平時很懶，不夸張地說是非常懶，任何事情他都提不起興趣，哪怕玩電玩，也無法做到持久的精力集中。但是，當他真正開動起腦筋來，連他自己都感到震驚。他努力記憶起干媽請他吃飯時，左上方懸掛著的智方視頻正在播報新聞：“不明飛行物墜落新疆，航天部門回應：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這樣的外交辭令往往很玄妙。莫非父親去執行的“任務”也與“無可奉告”有關？干媽又是為何要常駐在未來學院？她是醫學界的重要人物，不可能來照顧自己！而自己呢，被“綁架”來到這里，還莫名其妙成了連學霸也望塵莫及的“尖端學員”。所有的疑問串在一起，于未來有一個強烈的直覺，航天部門肯定是發生了大事，連他這個不起眼的“家屬”也牽扯了進來……

“狼穴”果然名副其實，基地里住著兩千多個人，多國的軍艦飛機和潛艇在印度洋轉悠著，無數次經過查戈斯群島的海域，就是沒有發現“狼穴”存在的痕跡。

泰勒從博涯監獄出來，按照威廉設計好的劇本，惟妙惟肖地扮演了曾經的同事塞斯，狠狠地戲耍了從前的老東家歐航局，完整無損地將舒爾茨運輸到了“狼穴”。不過，他沒有感到任何喜悅，他做這一切僅僅是為了唯一的女兒莉莉。

威廉遵守了承諾，把醫學上已經宣布死亡的莉莉安置在水晶冰凍箱里，運送到了“狼穴”。泰勒見到日思夜想的女兒，連續幾天癡癡地坐在水晶箱旁邊，絮絮叨叨地傾訴著一個父親對女兒的思念之情……

五年前的一天，泰勒像往日那樣下班后，心想著晚餐與女兒吃點什么。莉莉是在他四十五歲那年出生的，以后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節日。他目睹莉莉從學會說話、走路，然后一路成長到大學畢業。莉莉大三那年，妻子的離世使他們父女更加相依為命。

突然，一條醒目的信息在他的智方模塊屏幕閃爍起來：緊急通知，請速來圣路易醫院急診室。當他心急如焚地趕到醫院時，主治醫生用冷靜的語調告訴他，莉莉已經腦死亡。泰勒發狂地揪住主治醫生的衣領，用威脅的語氣要挾對方讓自己的女兒醒過來。但事實已經無法改變，醫院只能將腦死亡的莉莉暫時安放進冷庫，同意泰勒隨時可以帶離。

泰勒有條不紊地辦好離職的手續，他沒有把女兒的消息透露給同事與朋友，只發了一份郵件，收件人是威廉·波旁巴。

莉莉的死是因為車禍，這年頭都是自動駕駛，車禍變得很稀少了。但有些年輕人仍喜歡手動駕駛，認為有成就感，特別是駕駛運動型的跑車。一個陰沉的傍晚，泰勒主動去拜訪肇事者的家庭。肇事者被關在了監獄等待審訊，而肇事者的父母誠惶誠恐地接待他，泰勒平靜地與他們聊天，得知這個家庭的祖輩是作為菲傭來到法國定居的，祖孫三代都膽小怕事，唯獨過繼來的這個兒子喜歡趕時尚、出風頭，闖禍的那輛跑車還是從他朋友處借來的。肇事者的家人們給泰勒跪下，請求他的寬恕。泰勒狂笑起來，掏出鋒利的匕首將他們一一殺害。很快，警方鎖定作案人是泰勒。當全副武裝的警察趕到泰勒的住所時，泰勒已經在警署自首。最終他被判處了終身監禁。泰勒不在乎，他覺得自從女兒走了以后，他已經如同行尸走肉，生活變得沒有意義，要在監獄里終老也無所謂。可是當他聽到威廉給他的許諾，他突然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的生命也有了意義。也許一切都是值得的……

投影屏幕上正展示著于未來在未來學院里的生活，于非一臉尷尬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無理取鬧般地與人“斗智斗勇”。

“老于啊，你在研究上出類拔萃，可看人的眼光不準啊，你兒子哪像你說的好吃懶做、不學無術？我倒覺得他頭腦清晰，分析得頭頭是道，絕對是個好苗子啊！”

于非清楚地知道未來學院是未來工程的一個重要項目，第一批錄取的十五名學員全部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才。于未來根本沒有資格加入未來學院，他擔心兒子這顆“老鼠屎”壞了這鍋“黃金粥”。

“老郭，郭部長，我理解這是組織上對我的照顧。進入到海底基地工作，基本上與外界斷了聯系。特別是‘金翅大鵬’返回地球，各種勢力對此虎視眈眈，都想探究外星文明的真偽。你是怕我兒子在外面會不安全，才破例安排他進未來學院的。可我清楚他有幾斤幾兩，他能與那些精挑細選出來的學員相比？你不能因為他是我的兒子破了規矩。”

郭政宏笑了：“我當然有原則，讓你兒子進未來學院，這可是國防部的指令，是因為鄭月的緣故，我只是執行者。但要說明的是，他在未來學院是候補學員，以后根據他的考試成績才能決定是否能成為正式學員。憑我的印象，這是一棵好苗子，可以培養。你敢不敢和我打個賭？”

“我沒興趣打賭，我把話說在前面，他如果跟不上其他學員的進度，那就趕快讓他離開。此刻我希望鄭月能夠盡快蘇醒，弄明白他們在外太空到底遭遇了什么……”

值班秘書快步走到郭政宏面前，遞給他一份急件。郭政宏看完后，表情頓時變得嚴峻了，對于非說道：“觀察小組向環太平洋組織遞交了報告，最終決定對鄭月進行開顱手術……”

“開顱？這不行！腦部那塊陰影是在腦垂體的蛛網膜區域，我問過曹茹平，一旦進行開顱手術，鄭月的生命體征就終結了。”于非有些急了。

兩天來，醫療團隊和有關人士根據鄭月目前的狀況舉行了無數次會診，探討手術會帶來預后的幾種效果，最后得出的結論是一致的：開顱即意味著結束鄭月的生命體征，因為手術的部位是大腦的禁區——腦垂體。曹茹平是堅決的反對派，不僅僅因為她與鄭月是閨蜜，而且她認為鄭月的意識在漸漸恢復，很快就能蘇醒。現在進行開顱手術，無疑是對生命的不負責任。但觀察小組認為既然確定兩名宇航員有過第三類接觸，“金翅大鵬”也返回了地球，證明了外星文明存在的客觀事實，而兩名宇航員的再次回歸是否是“它們”向地球傳遞的某種信號？他們需要知道更深入更準確的答案，開顱手術急需進行。

幾個大國的首腦經過幾輪視頻商議，共同認為解除人類潛在的危機是首要目的，同意觀察小組的建議，立即對鄭月采取開顱手術，徹底查明原因。郭政宏接到國防部的通知，只能無條件執行。

于未來逐步厘清了紛亂的思緒，他漸漸地意識到，有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他。一道靈光閃現，于未來頓悟，那個“不明飛行物”難道就是“金翅大鵬”？而媽媽是不是一起回來了，才會讓爸爸去執行任務、讓干媽來到這里？

于未來將雙手撐在面前的寫字臺上，不禁因為自己得出的這個結論直冒冷汗，這種接近真相的感覺許久不曾有過，他一定要去弄清楚，他想要見到自己的母親……于未來只穿著一件T恤和制服褲子就跑出了宿舍，卻被人撞了個滿懷。定睛一看，原來竟然是“關鍵人物”父親。他有太多話要說、想問，可父親只說了一句：“跟我走！”

于未來跟著父親來到他的實驗室。父子倆面對面還未坐下，于未來忍不住發問了：“是不是我媽回來了？”

于非驚愕地看著于未來，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看來我的直覺是對的，老媽真的回來了。為什么瞞著我？她在哪？”

“你老媽是在這里，但是她的情況很不好……”

于非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開始對兒子毫無保留地敘述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于未來越聽越離奇，想要插嘴問，但是被于非用手勢阻止。終于，于非講述完了，于未來反而沉默了下來。

“怎么？難道你不想再見你媽一面？”

于未來看著父親，他明白，去見媽媽很有可能是違背組織紀律的，他沒想到平時謹小慎微的父親居然會有如此沖動的時候。他緊緊擁抱著父親，淚流滿面。

按照父親和干媽的計劃，于未來穿上防護服和面罩，冒充是曹茹平的助手前往觀察區。于非則見機行事，必要時以病患家屬和科學家的雙重身份進行干擾，轉移警衛對于未來身份的懷疑。

曹茹平從軍多年，自然明白帶著干兒子于未來去見瀕臨死亡的鄭月是違反紀律的行為，會受到軍紀的嚴厲懲罰。但她清楚，鄭月在開顱手術后生還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因此，她甘愿冒著受到嚴厲處罰，甚至有可能被革職的風險，促成他們母子見面。只是，她絕對不會想到這個行為，引發了后續連鎖的“蝴蝶效應”，造成了一場全人類的生死存亡的嚴重危機。

施祖陽在印度洋海域漂流三天了，徹底變成了一名生活在海里的蛙人。越來越多的跡象將目標鎖定在查戈斯群島，可要在眾多的無名島嶼中尋找到真正的目標，堪比大海撈針。他感到最難受的是被潛水服緊裹的皮膚，原先只是渾身濕癢，現在是皮膚潰爛的刺痛。

施祖陽上了岸，打算在礁石的背陰處準備晚餐。此時，日落后的海平面朦朧了起來，不遠處浮現出一條巨大的“魚”。奇怪，這里的海域不應該有巨鯨啊？當整條“魚”展示出它的身影后，施祖陽幾乎驚掉了下巴，這是一艘迷你型的潛艇，潛艇上沒有標注哪個國家的國旗。

施祖陽躲在礁石后面，腦筋卻在飛速旋轉。傳說中，TLS有一艘核動力潛艇，眼前的事實證實了這并非傳說，原來此刻他已經置身在目標中了。幸虧他提前多了一個心眼，上島嶼前施放了光學迷彩。否則，他的渾身上下早被打成篩子了。

遠處，巡邏警衛的身影出現了。施祖陽跟蹤著交接班的警衛，潛伏進了地下基地。沒有固定的警戒崗哨，四周布滿了傳感裝置和紅外探測器，還有重量傳感器。施祖陽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小型收納盒，四枚直徑不過半寸的有著金屬質感的小球滾到他手心，然后飛快展開八條尖銳的小型尖足，從他的手中彈射向地面，發出嗒嗒嗒嗒的細微聲響來。這是施祖陽最喜愛的玩具之一——帶有監視系統的仿生無人機“蛛”，可以躋身人體難以容納的細小縫隙，但是卻也因為體積的緣故，續航能力很差，最多能獨立運行十五分鐘的時間。

“蛛”沿著六邊形的縫隙鉆了下去，大約爬行了十米的距離，終于穿過了底層，來到了管道之外，這幾乎是這種無人機遠程控制的距離極限了，展現在施祖陽顯示模塊中的畫面，卻是一望無際的管道，這座島的地下，儼然是一個龐大的迷宮。

從“蛛”的視覺畫面中，施祖陽看到其中一條通道四壁上閃爍起白色的光束，緊接著一枚巨大的金屬圓球從通道的另一側倏然而至。想來這就是“迷宮”里的交通工具了，施祖陽連忙對無人機們下達了召回指令，但是最遠處的一架無人機還是被這大鐵球碾成了粉末。隨著震感逐漸加強，六邊形的石塊像是被魔法驅使一般懸浮起來，露出一個黑幽幽的洞口。

施祖陽依靠“隱身”功能，乘坐著圓形電梯，察看著“迷宮”內的地形。他很詫異，那些科學家和警衛人員的注意力為何都集中在中央大廳的大屏幕上，屏幕的畫面很普通，只是一個躺著的白種人男性宇航員睜開了眼睛……

未來學院指揮大廳，林向東站在郭政宏的身邊，盯視著放大后的監控畫面。屏幕里，曹茹平和于未來正在通過一道道的警戒崗哨。不遠處，隱約可見于非的身影。

“郭部長，為什么不和他們挑明了說呢？”林向東一臉困惑。

“怎么說？同意他們這樣的違紀行為，還是反對？”郭政宏緩緩地轉過身子，面對林向東，“人性是非常脆弱的。沒有辨明鄭月是否與外星生物有關聯之前，也沒有明了外星文明對人類是敵是友的前提下，我們能拒絕人性和親情？”

“萬一讓觀察小組知道……”林向東還是有些擔心。

“我已經請示過國防部了，后果由我來承擔！”郭政宏斬釘截鐵地說道。

郭政宏心里有些話沒有說出來，理論上對鄭月做開顱手術是正確的，揭示出真相才能夠去應對。而從人性的角度，人類應該要具有善良之心、同情之心、憐憫之心。正是如此，他不能剝奪于未來去看鄭月的權利。

于未來跟隨曹茹平一路闖關順利，眼看就要到觀察室了。他忽然瞧見身穿防護服的丁零和韓舒冰站在走廊拐角處冷冷地看著自己。他裝作不認識，急忙低頭而過。

“嘿，還挺能裝的！丁頭，我早說過，這小子就是能裝。”

“少廢話，執行自己的任務。”

曹茹平費了許多口舌，仍未說服守衛在觀察室的哨兵。正在他們不知所措的時候，沒想到哨兵卻又主動放了行。躲在一旁的于非很清楚，其實自己所謂的計劃，早就在郭政宏的掌控之中，現在的一切正盡收郭政宏眼底。于非沖著監控揮了揮手，由衷地表達他的感激之情。

于未來走進寬敞的觀察室，看到手術臺上，正躺著失蹤三年的親生母親鄭月。

“媽！”于未來沖上前去，緊緊抓住母親的雙手，感覺到手掌心的溫暖和柔軟。昏昏沉睡的鄭月看起來非常地平靜，她的胸膛平穩地上下起伏著，嘴角掛著一絲微笑。于未來此時大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在這樣寧靜的氛圍中，陪伴著母親直到世界末日……

出人意料的是，床上的鄭月突然挺起了上半身，只見她目光空洞毫無生機，嘴唇嚅動機械般地喃喃自語：

“編號認證466721，認證成立……”

于未來聽不清楚母親在說些什么，他激動地大聲呼喚著母親。而此時的鄭月開始緩緩轉過頭直視著于未來。

“試驗編號認證成功，開始激活……”

突然，鄭月抓住于未來的胳膊，在他的手腕處狠狠地咬了下去。于未來大聲尖叫起來，于非和曹茹平激動地喊著“鄭月”的名字……

而此時鄭月猙獰的表情，被觀察室外的丁零看得清清楚楚。

施祖陽如愿以償地找到了那間試驗病毒的實驗室。也難怪，“狼穴”里的人群似乎被某件重大事情導致得忘乎所以，徹底松懈了警戒。這間實驗室也無特別之處，除了顯微鏡和一些儀器，其他的是存放病菌的瓶瓶罐罐，唯一發出響動的只有中央一臺正在關機的簡易臺式電腦。這些設備總是有斷電還原的設置，為了阻止里面的數據被刷新，施祖陽果斷地終止了關機進程，然后將自己的智方連入這臺計算機的終端開始進行破解，他明白這樣做的后果，計算機有可能在還原過程中追蹤，查找到自己的數據來源。但他顧不上了，拿到病毒配方和參與人員的名單至關重要。

施祖陽看到面前的屏幕上顯示出了一份數據報告，看到標題的一瞬間，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基于初生代病毒樣本特性構建互聯網絡傳播人類病毒的實施草案”。

接下來，施祖陽要做的是徹底毀滅病毒，再一把火燃燒掉罪犯科學家研究多年的罪惡成果，也包括抹去自己的一切痕跡。

光學迷彩的最后的電量耗盡之前，施祖陽順利地逃離了“狼穴”。他慶幸自己完成了一個偉大任務，還能毫發無損地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