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
騎著小毛驢,一行七個人,加上民工大約十來個人,翻山越嶺走了八九天之后,快要到“京城”了。這是下午,我們在一個樹林里看見有一匹馬飛跑出來,走近我們身邊。他問我們是否從白區來的?有認識的說他是醫院的院長,新近同一個被譽為陜北之花的姑娘結了婚。越過樹林,山邊上又遇見幾個過路的,大聲地喊著:“同志!你們是白區來的嗎?”我心里想,一定是快到了,看這氣氛完全不同。他們好象誰與誰都是自己人,都有關系。
轉過一個山嘴,看到有好似村莊的一塊地方,不象有什么人煙。但是一走近來,情形卻完全不同。有好幾處球場,球場上很熱鬧,人人都跑來看我們,問我們,我覺得自己才換不久的灰衣真難看,他們(所看見的人都如此)都穿著新的黑色假直貢呢的列寧裝,衣領上釘兩條短的紅帶,帽上裰一個紅五星。我原以為這里的人一定很襤褸,卻不料有這樣漂亮。我更奇怪,“為什么這里全是青年人呢”!老年也好,中年也好,總之,他們全是充滿著快樂的青春之力的青年。
這里什么都沒有賣的,只有幾家老百姓。這里的房子全毀了,是那些逃走的地主們放火燒的。除了一兩家之外,所有機關都住在靠東山上的窯洞里。一排窯洞約莫有半里長,軍委、邊區政府、黨中央各部全住在這里,全中國革命的人民領袖全住在這里。說中國人民的命運就掌握在這小山上,也許有人說這太夸大了,但在一定的時間內的確是對的。
我來陜北已有三年多,剛來時很有些印象,曾經寫了十來篇散文,因為到前方去,稿子被遺失了,現在大半都忘了。感情因為工作的關系,變得很粗,與初來時完全兩樣,也就缺乏追述的興致。不過××再三征索,而限期又迫,倉促寫成,愿讀者原諒!
一九三九年
[1] ×君是指聶紺弩。
[2] 這個×指黨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