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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許你的寂寞

  • 彼岸花叫越青
  • 二狗的曇花夢
  • 6488字
  • 2022-10-04 16:44:05

云翊在三十三天的玉榻上醒來時,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像被碾碎了一般。他艱難地支起身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玄色衣袍早已被冷汗浸透。沒有金丹護(hù)體,連最簡單的調(diào)息都變得異常艱難。

“醒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殿內(nèi)響起。云翊猛地抬頭,看見云浚正倚在蟠龍柱旁,銀甲上還帶著未散的寒氣。三萬年了,這是他們兄弟第一次相見。

“你......“云翊喉頭發(fā)緊,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

云浚走近幾步,指尖凝聚起一縷金光:“既然解封了,就留在九重天吧。“

云翊偏頭避開他遞來的靈力,強撐著站起身:“我還有事。“

“什么事比你的命還重要?“云浚皺眉,“你現(xiàn)在連騰云都費勁。“

殿外的仙鶴突然驚飛,云翊望著那片散落的羽毛,忽然想起越青在忘川畔說過的話——“我不等云浚了“。他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我的金丹......暫時不在身上。“

云浚瞳孔驟縮:“怎么回事?“他一把扣住兄長的脈門,臉色驟變,“你竟把內(nèi)丹給了別人?誰值得你......“

話未說完,云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松開手。五百年前那場變故又浮現(xiàn)在眼前——他在忘川河畔看到的那道血色身影,難道......

“給我度些靈力。“云翊打斷他的思緒,“我要回魔界。“

云浚沉默良久,終究還是抬手渡去一道精純的靈力。在靈力相觸的瞬間,他敏銳地察覺到兄長體內(nèi)殘留的彼岸花氣息,心臟猛地一縮。

“哥......“他聲音發(fā)顫,“你是不是見到......“

“多謝。“云翊干脆利落地截斷話頭,轉(zhuǎn)身時廣袖帶起一陣?yán)滹L(fēng)。他走得決絕,卻沒看見身后弟弟眼中翻涌的痛色。

云浚獨自站在空蕩蕩的殿內(nèi),指尖還殘留著兄長的靈力波動。五百年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時他剛替越青擋完天劫,拖著殘破的身軀追到忘川,卻看見一個渾身籠罩在血色靈光中的身影正在與冥王對峙。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樣貌,就被一道凌厲的靈力擊中心口。

后來冥王告訴他,那是株成了精的彼岸花,為搶青丘帝君的魂魄而來。可如今想來......云浚突然攥緊拳頭。鳳凰天后每次在他即將找到越青時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璃光魂魄離奇被拘;笳奕對越青莫名的殺意......這些真的只是巧合嗎?

殿外的云海翻騰不休,就像他此刻紛亂的思緒。云浚忽然很輕地笑了一聲,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原來這五百年來,他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而越青......那個傻姑娘,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何總是逃不過鳳凰的毒手。

“生生不息......“云浚喃喃念著母神當(dāng)年賜予越青的祝福,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

云翊離開后,云浚獨自站在三十三天的玉階上,望著翻騰不息的云海出神。玄色廣袖被天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玉玨相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這九重天的擔(dān)子,終究還是落回了他肩上。

他揉了揉太陽穴,眼前浮現(xiàn)出各方的局勢圖——人間的金龍使者雖為王,卻要時刻提防昆侖的監(jiān)視;四海龍族明面上臣服,暗地里卻在海域邊界屢生事端;混沌之界的四大兇獸近來頻頻沖擊結(jié)界;更不必說鎖妖塔中日夜嘶吼的窮奇,還有幽冥地獄里那七只蠢蠢欲動的噬魂獸......

“陛下。“侍從小心翼翼地捧來奏章,“鳳凰天后請您去瑤池一敘。“

云浚連眼皮都沒抬:“告訴她,本君要先去趟鎖妖塔。“

侍從欲言又止地退下。云浚知道鳳凰在打什么主意,自從五百年前那件事后,她就越發(fā)肆無忌憚了。可眼下他還不能撕破臉——這天庭看似金碧輝煌,實則千瘡百孔,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fù)。

他抬手喚來一片祥云,卻在騰空時突然心口一痛。腦海中浮現(xiàn)出越青那雙含恨的眼睛——她大概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當(dāng)年誅仙臺上,他拼著魂飛魄散也要替她擋下那道天雷。也不會知道,這五百年來他上天入地尋她,每次都被鳳凰暗中阻撓。

愛與恨的界限,有時候薄得像一層紗。

云浚苦笑著想,或許這就是報應(yīng)。當(dāng)年他為了天庭大局,不得不眼睜睜看著越青受刑;如今他坐在這至高之位,卻連見她一面都成了奢望。

祥云掠過蟠桃園時,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越青還是個小小花仙時,曾在這里為他摘過一枚桃子。那時她笑得那么甜,眼睛里盛滿了星光。

而現(xiàn)在......

云浚閉了閉眼,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他還有太多事要做——穩(wěn)固天庭、制衡各方勢力、提防鳳凰的野心......以及,找到那個恨他入骨的姑娘。

哪怕她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他。

越青跨上戰(zhàn)馬時,玄鐵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她本不愿沾染這些紛爭,可每當(dāng)想起璃光為她擋下誅仙臺天劫時渾身浴血的模樣,心頭那根刺就隱隱作痛。到底欠的是青丘,還是璃光,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青丘南境的黑狐山籠罩在詭異的藍(lán)霧中。笳奕指著遠(yuǎn)處被腐蝕得千瘡百孔的山脈:“三百年前,這里還棲息著上萬黑狐。“她聲音發(fā)緊,“他們雖靈力低微,卻是最安分守己的一支。“

越青瞇起眼,山腳下隱約可見森森白骨。

“南海鮫人......“越青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馬鞭,“當(dāng)年在東海時,她們還被稱為'海菩薩'。“

笳奕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您竟知道這段往事?“她指向東南方翻涌的黑浪,“自從兩位殿下引東海之水入南海,鮫人便性情大變。她們撕開商船,用歌聲誘殺水族,甚至......“話未說完,遠(yuǎn)處突然傳來凄厲的狐鳴。

越青猛地勒住韁繩。山脊上,三只幼狐正被潮水般的鮫人圍困。那些本該美麗的生物此刻猙獰可怖——鱗片泛著尸綠,指間蹼膜沾滿黏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鋸齒狀的牙。

“您看。“笳奕聲音發(fā)抖,“她們現(xiàn)在連幼崽都不放過。“

越青靜靜望著這一幕,腕間曼珠沙華紋路突然灼燒般發(fā)燙。她轉(zhuǎn)頭看向笳奕,眼中血色漸濃:“我連你都打不過,你為何偏要找我?“

笳奕被她盯得毛骨悚然。此刻的越青與當(dāng)初任她宰割時判若兩人,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靈魂。她膝蓋一軟跪倒在地:“我...我不知道...只是感覺您一定能......“

“三日。“越青突然打斷她,聲音輕得像嘆息,“南海將永遠(yuǎn)太平。“

當(dāng)那道紅衣身影獨自走向黑浪時,笳奕突然明白了什么。她顫抖著摸向自己心口——那里殘留著一道彼岸花印記,是當(dāng)初殺越青時留下的。原來不是越青不反抗,而是......她根本殺不死。

她終于想起那個被刻意遺忘的傳說:黃泉彼岸,花開噬魂。

越青凌空立于黑狐山上空,周身環(huán)繞著詭異的青紅色靈光,那光芒不似神族的圣潔白光,也不似妖族的污濁黑氣,在三界之中獨此一份。她緩緩抬起手,一支通體瑩白的仙樂笛憑空浮現(xiàn),笛尾綴著的血色流蘇無風(fēng)自動。

“鮫人族。“她開口,聲音如冰刃刮過海面,“我給你們?nèi)眨纯屉x開青丘領(lǐng)地。“

話音剛落,數(shù)百名鮫人士兵破浪而出。為首的鮫人將領(lǐng)生著青灰色的鱗片,獠牙上還掛著血肉:“璃光死了嗎?竟派個黃毛丫頭來送死!“他猖狂大笑,“看你這不倫不類的靈力,連個正經(jīng)神仙都算不上吧?“

笑聲戛然而止——那鮫人將領(lǐng)突然瞪大眼睛,身體寸寸化為飛灰。其余鮫兵還沒反應(yīng)過來,越青玉笛輕轉(zhuǎn),一道紅光橫掃而過,又有數(shù)名鮫人當(dāng)場灰飛煙滅。

“你......“幸存者驚恐后退,“閣下究竟是誰?“

“昆侖山母神弟子,越青。“她垂眸看著笛身上浮現(xiàn)的曼珠沙華紋路,語氣平靜得可怕。

鮫人士兵倉皇逃回深海巢穴。昏暗的珊瑚宮中,鮫人將軍正在擦拭他的三叉戟。聽完匯報,他猛地站起身,鱗片因震驚而全部豎起:“昆侖弟子?母神座下除了青龍護(hù)法,何曾收過其他弟子?更別說是個非人非妖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三叉戟“咣當(dāng)“掉在地上。三百年前那場東海大戰(zhàn),他曾在深海裂縫中見過一幅壁畫——畫中母神身側(cè)站著個紅衣女子,腕間纏繞著血色花枝。

“難道......“鮫人將軍聲音發(fā)顫,“是那位看守黃泉的......“

與此同時,越青落在海岸礁石上。她望著翻騰的黑浪,突然將玉笛橫在唇邊。第一個音符響起的瞬間,整片海域突然陷入死寂。海底最深處,沉睡萬年的噬魂獸睜開了眼睛。

原來這鮫人首領(lǐng)旭,正是當(dāng)年東海人魚族首領(lǐng)獻(xiàn)的親弟弟。開天辟地之初,人魚族與龍族本是平起平坐,共治東海。后來母神劃分四海,卻讓龍族獨掌權(quán)柄,這讓他耿耿于懷數(shù)萬年。

“昆侖女弟子?“旭的鱗片因憤怒而全部豎起,他猛地拍碎珊瑚寶座,“母神座下除了青龍,何曾收過其他弟子!“

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在東海深淵見到的景象——那時他因不滿龍王統(tǒng)治,暗中破壞東海結(jié)界,導(dǎo)致海水傾瀉。就在危急時刻,曾瞥見母神身側(cè)立著個紅衣女子,腕間纏繞著血色花枝,正在協(xié)助青龍修補結(jié)界。

“原來是她......“旭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那個看守黃泉的彼岸花!“

當(dāng)年他被發(fā)配南海時,就聽聞母神收了個特殊的弟子。只是這弟子行蹤詭秘,連昆侖眾仙都極少得見。沒想到竟在此處相遇。

“將軍,我們該怎么辦?“鮫人士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那女子的靈力實在詭異......“

旭冷笑一聲,指尖凝聚起幽藍(lán)的毒霧:“怕什么?不過是個看門的妖花罷了。“他轉(zhuǎn)身望向黑狐山方向,“傳令下去,啟動'海祭大陣'。本將軍倒要看看,這昆侖弟子能奈我何!“

與此同時,越青站在海岸邊,望著突然翻涌起詭異藍(lán)霧的海面。她腕間的曼珠沙華紋路突然灼熱發(fā)燙,仿佛在警示著什么。

“海祭大陣......“她輕聲道,眼中血色漸濃,“旭,你果然還記恨著當(dāng)年之事。“

三萬年前那場東海浩劫,正是旭暗中破壞結(jié)界所致。當(dāng)時母神派她協(xié)助青龍平亂,卻不想今日又要與這宿敵相見。

越青抬起玉笛,青紅色靈光在笛身上流轉(zhuǎn)。她望向深海,仿佛穿透層層波濤直視那座珊瑚宮殿:“你以為,我還是當(dāng)年那個只會修補結(jié)界的看門花嗎?“

海風(fēng)驟起,卷起她血色的衣袂。這一刻,蟄伏萬年的昆侖弟子,終于要展現(xiàn)真正的實力了。

笳奕靜默地立在越青身后三丈處,連呼吸都放得極輕。她看著那道單薄的紅衣身影倚在青丘最高的山崖邊,玉白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仙樂笛上的紋路。夜風(fēng)掠過時,笛尾的血色流蘇與越青的發(fā)絲糾纏在一起,在星光下泛著妖異的光澤。

九天星河黯淡得反常。笳奕記得,上一次見到這樣晦暗的星輝,還是五百年前誅仙臺事變那夜。她偷偷抬眼,發(fā)現(xiàn)越青仰著頭,脖頸拉出一道脆弱的弧度,月光在她蒼白的皮膚上流淌,竟比那星河還要亮上三分。

“你說......“越青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一縷煙,“若是當(dāng)初我從誅仙臺跳下去時就死了,會不會更好?“

笳奕心頭劇震,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她看見越青腕間的曼珠沙華紋路正在滲出細(xì)小的血珠,那些血珠沒有墜落,而是化作點點紅芒消散在夜風(fēng)里。

“上神......“笳奕嗓子發(fā)緊,卻不知該如何接話。她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能揮手間讓鮫人族灰飛煙滅的存在,此刻破碎得像一片將熄未熄的余燼。

越青忽然低笑起來,笑聲里帶著幾分自嘲:“我總記得他說,要陪我看盡三界星河。“玉笛在她掌心轉(zhuǎn)了個圈,“你看,如今星河都懶得亮了。“

山崖下的忘川傳來嗚咽般的水聲。笳奕驚覺越青的衣擺不知何時已浸在血色的河水里,那些水珠順著她的紅衣往上爬,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手想要將她拽入深淵。

“您該休息了。“笳奕鼓起勇氣上前半步,“明日還要......“

“笳奕。“越青打斷她,終于轉(zhuǎn)過身來。那一刻笳奕倒吸一口冷氣——越青的瞳孔竟變成了曼珠沙華的模樣,層層疊疊的花瓣在眼中旋轉(zhuǎn),“你知道彼岸花為什么開在黃泉路上嗎?“

不等回答,越青已經(jīng)踏著血河水走向山崖深處。她走過的地方,巖石縫里鉆出無數(shù)血色的花苞,在夜風(fēng)中輕輕搖曳。笳奕突然想起那個古老的傳說:彼岸花開時,能照見亡魂最深的執(zhí)念。

星河依舊黯淡。笳奕望著越青消失的方向,突然很輕地說了一句:“因為要等一個永遠(yuǎn)等不到的人啊。“夜風(fēng)卷走這句話,散落在突然盛放的彼岸花叢中。

九重天闕的玉階上,云浚獨自倚著蟠龍柱,手中捏著一盞早已涼透的瓊漿。天邊的云霞本該瑰麗絢爛,此刻卻像蒙了一層灰霧,黯淡得令人心悶。

他垂眸望著下界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層層云霧,看到那個素衣翩躚的身影。

——她過得好不好?

——有沒有人欺負(fù)她?

——她……還恨他嗎?

這些問題在他心頭盤旋了五百年,卻始終沒有答案。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母神在云海之巔對他說過的話:“云浚,有些緣分,強求不得。”

那時的他尚且年少,不解其意,只當(dāng)是母神告誡他莫要耽于兒女情長。可如今想來,母神那雙能看透三界因果的眼睛,或許早已窺見了今日的結(jié)局。

——她明知越青是幽冥之花,卻仍將她送到自己身邊。

——她明知鳳凰會阻撓,卻從未插手干預(yù)。

——她明知越青會恨他,卻還是默許了一切的發(fā)生。

母神到底在算計什么?她的私心,究竟給了誰?云浚仰頭飲盡杯中殘酒,喉間一片苦澀。

他忽然很想笑。笑自己堂堂天君,卻連一個女子的心意都猜不透。

笑這偌大的九重天,竟無一人能告訴他——她還會不會回頭看他一眼?

夜風(fēng)拂過,天邊的云霞終于散開,露出一線微弱的星光。云浚望著那點光亮,恍惚間又看到了當(dāng)年麗華殿里,那個為他跳舞的少女。

她笑得那么明媚,眼里盛著整個星河。

云翊趕到黑狐山時,整座山脈已被滔天的青紅色靈光吞沒。那光芒如烈焰般翻涌,卻又帶著幽冥地府特有的森寒,所過之處,連山石都開始崩裂腐朽。他試圖沖進(jìn)去,卻被狂暴的靈力屏障狠狠彈開,掌心瞬間被灼燒得血肉模糊。

“越青!住手——“

他的呼喊被淹沒在仙樂笛詭異的音律中。那笛聲不似人間曲調(diào),時而如泣如訴,時而尖銳刺耳,每一個音符都化作實質(zhì)性的利刃。海面上,鮫人族的戰(zhàn)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那些青灰色鱗片的戰(zhàn)士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就化作一縷縷黑煙消散。

云翊雙目赤紅,再次凝聚全身靈力沖擊屏障。這一次反噬更重,他踉蹌著后退數(shù)步,嘴角溢出血絲。透過扭曲的靈光,他隱約看見越青凌空而立的身影——她的紅衣正在逐漸染上墨色,發(fā)梢末端已經(jīng)變成詭異的幽藍(lán)。

“她在妖化......“云翊絕望地意識到。母神當(dāng)年封印越青的妖性,就是怕這毀天滅地的力量失控。如今這層封印正在被她自己親手撕碎。

與此同時,青丘寢殿內(nèi)的璃光突然驚醒。他捂著心口坐起身,窗外詭異的靈光將他的銀發(fā)映成血色。當(dāng)看清黑狐山方向的異象后,他毫不猶豫地捏碎了傳訊玉符——不是向天庭求援,而是直接驚動了母神留在昆侖的化身。

“求母神垂憐。“璃光咳著血喃喃自語,“這不是懲戒鮫人......這是她在求死。“

九重天上,云浚手中的玉盞突然炸裂。他猛地站起,天君印璽在腰間劇烈震顫。透過觀天鏡,他看見南海之濱那團(tuán)吞噬天地的青紅靈光,以及光芒中心那個逐漸被黑暗侵蝕的身影。

“原來如此......“云浚突然笑了,笑得眼眶發(fā)紅,“母神,這就是您要我看的結(jié)局嗎?“

他一把扯下天君冠冕,在眾仙驚呼聲中化作金光直墜下界。冠冕落地時,上面鑲嵌的東珠碎成了齏粉。

云浚趕到黑狐山時,整片天空已被青紅色靈光割裂。越青立在風(fēng)暴中心,仙樂笛發(fā)出的音波如利刃般收割著鮫人族的性命。她的紅衣正在被黑暗靈力侵蝕,發(fā)梢末端已泛起幽藍(lán)——這是妖化的征兆。

“住手!“云浚試圖沖破靈障,卻被鳳凰攔下。

“君上三思!“鳳凰展開羽翼,“她已失控,貿(mào)然靠近必遭反噬!“

兩人合力撐開結(jié)界,總算救下奄奄一息的鮫人首領(lǐng)旭。那不可一世的鮫人將軍此刻鱗片剝落,跪在地上不住顫抖:“小的一時糊涂......求天君......饒命......“

仙樂戛然而止。耗盡靈力的越青從半空墜落,發(fā)簪“叮“的一聲插回鬢間。云翊搶先一步接住她,觸手卻是刺骨的寒意——她的體溫正在被幽冥之氣吞噬。

“青青......“云翊聲音發(fā)顫。

鳳凰卻在這時厲喝:“天兵聽令!將此妖花押回九重天問罪!“

“你敢!“云浚周身金光暴漲,天君印璽嗡鳴作響,“今日誰動她,本君便與誰不死不休!“

云翊將越青護(hù)在懷中,沉聲道:“我以魔君之名起誓,帶她永居魔界,再不現(xiàn)世。天后可滿意?“

“她是禍?zhǔn)姥酰 傍P凰羽衣翻飛,“當(dāng)年魅惑君上,今又屠戮生靈......“

“住口!“云浚突然笑了,那笑容讓鳳凰毛骨悚然,“本君今日才明白,母神為何要我看盡這三界冷暖。“他摘下天君冠冕,“這至尊之位,給你了。“

全場嘩然。鳳凰臉色煞白,她終于意識到——若執(zhí)意殺越青,云浚當(dāng)真會殉情。

“......好。“鳳凰咬牙妥協(xié),“只要她永世不出魔界。“

越青卻在此時睜開眼。她的瞳孔已恢復(fù)清明,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冷漠。

“云浚。“五百年來,她第一次直呼其名,“你我殊途。“

這輕飄飄的四個字,比任何利刃都要鋒利。云浚如遭雷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越青轉(zhuǎn)向云翊,輕輕點頭。魔君會意,黑霧騰起時,兩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只余一縷彼岸花瓣,飄飄蕩蕩落在云浚掌心。

九天星河突然大亮,照得他滿眼生疼。原來最痛的懲罰,不是生死相隔,而是她親手?jǐn)財嗨锌赡堋?

鳳凰想說什么,卻見云浚抬手將天君印璽拋向昆侖方向。他最后望了一眼魔界入口,轉(zhuǎn)身走向輪回臺。

“君上!“鳳凰終于慌了。

云浚腳步未停,只是很輕地說:“她既入魔,我便墮凡。這一世,換我來等她。“鳳凰眼疾手快,集結(jié)了眾神,才將云浚拉了回來,幾遍那只是一副軀殼,鳳凰也不愿意放手,那是她的愛情,她難以割舍的愛人,是她活著的全部理由。哪怕過去那些卿卿我我都是虛偽的,例行公事的,但那都是真實發(fā)生的,她割舍不下。

為了他,她可以死,但是不能讓他為了越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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