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步回到顧府的是顧明，他黑著一張臉，原本在大門等他的蘇婉兒都不太敢靠近。

蘇婉兒只知道下旨的事，并不知道那旨意是如何來的，心底還以為是顧明前去請辭刺激到皇上了。

“老爺，別太生氣，修竹估計也是不愿意的。”蘇婉兒假意地想要幫顧修竹開脫，手作勢要去挽住顧明的手臂。

結果被顧明一手揮開了，“他還不樂意？他趕著讓皇上下旨將他送到北境去呢！”

蘇婉兒一愣，頓時腦海里一瞬間想了很多。

那臭小子難道是故意的，可就是他顧修竹再厲害，也拿不下北境啊。

但是如果沒有好處，他顧修竹為什么要這樣做呢。

蘇婉兒一下子沒有思緒，任由顧明一個人大步流星地走到聽竹苑去。

“老爺來了。”

管家抬頭往苑子外掃了一眼，愁苦道。

看自家老爺那架勢，估計又要和少爺吵一架心里才舒服了。

管家轉頭看向顧修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顧修竹撩起眼皮，冷笑一聲，“怕他做什么，有本事就跟皇帝說。”

那蠱王蟲還在玉玉那，如果皇帝真的要追究下來，最先被罰的估計就是玉玉了。

就沖金鑲玉，顧修竹就必須想辦法讓皇帝不要用這件事拿顧府開刀。

短暫地思考間，顧明已經走進了院子自帶的書房，站在顧修竹面前。

少年沒有多看他一眼，自顧自地翻著書，一時間屋內安靜地只有書頁的摩擦聲。

“為何一定要去北境？”

顧明到底還是自己先低下了頭，面對這唯一的嫡子。

顧修竹不慌不忙地翻了一頁書，才回答道：“你該去問問皇上，為什么都到這種地步了，為什么還是不愿意放過舊世家。”

何謂舊世家，就是他們這些一路陪著皇上起來的世家。

因為之前給過皇上與其他皇子對抗的能力，所以他現在老了，開始忌憚起他們來了。

怕他們這些舊世家又像當年一樣，幫著自己選中的皇子逼宮現在的皇帝。

過河拆橋這四個字，被皇上表現地淋漓盡致。

顧明面對顧修竹的提問，無話可說。

他痛心道：“就算是這樣，也有回轉的余地，你又為何要用自己的命去搏？”

顧修竹將書重重地放在桌面上，少年的目光犀利地可怕，“到底有沒有回轉的余地，你比我更加清楚，他根本就不配當皇上。”

“大逆不道！”

面對面前這個老頑固的斥責，顧修竹全當自己沒有聽到。

顧修竹端起桌面上放著的茶盞，抿了一口。

茶水已經變涼，喝下去有股回甘的苦味。

他抬起眼睫，眸里閃爍著光芒，“再說了，我人都沒有到北境，你們又憑什么認為我不行？”

“你又憑什么認為你行？”

顧明感受著顧修竹的自信，都覺得自己之前應該多罵罵這個臭小子，免得他盲目自信，以為自己真的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只見那少年肯定地說道：“因為玉玉要嫁的人是個大英雄，我去建功立業，回來好娶她。”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兒子的心思，但真聽到了顧明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你堂堂一個顧家嫡子，怎么著都該娶個門當戶對的才是！”

顧修竹嗤笑一聲，“你那顧夫人跟你很門當戶對？門當戶對的都已經死了。”

一牽扯到這個話題，就算是他顧明再能說，都不愿意繼續下去。

見兒子確實真的想去北境，他什么話都沒說，轉頭就走了。

管家看著自家老爺落寞的背景，心里堵著難受，“少爺，你應該對老爺客氣一點。”

顧修竹低著頭，繼續翻看著手里的書頁。

管家輕輕地嘆了口氣，對于兩父子而言，那個已經逝去的女人，是他們跨不過的坎。

金鑲玉被尚離送回了顧府，去聽竹苑的路上就看見顧明的身影。

那位不可一世的首輔大人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很多，金鑲玉明顯地能感覺到他頭發都白了。

小人兒猶豫了一會，跑上前抓住了首輔大人的衣角。

雖然自己和這個叔叔的關系一般，但好歹是修修的爹爹，關心一下吧。

可金鑲玉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本身就腿短，顧明又是習武的走路步伐極大，小人兒一個沒跟上，直接踉蹌地摔倒在了地上。

此時的金鑲玉只覺得自己現在的動作有些丟臉，趴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顧明錯愕地看著摔倒在地上的金鑲玉，他下意識地感覺顧修竹馬上又要到他面前嘲諷他一番了。

摔倒在地上的小人兒掙扎著準備自己站起來，結果下一刻就感覺胳肢窩被人握住。

顧明都不需要怎么用力，就彎下腰將小姑娘抱到了自己的懷里。

“怎么突然就摔倒了？”

可能因為今天又是跟柳丞相掐架，又是跟顧修竹爭執，顧明現在的語氣因為疲憊柔和了下來。

金鑲玉傻兮兮地笑了笑，“玉玉本來想拉住顧明叔叔，但是顧明叔叔走路好快，玉玉一下子就摔倒了。”

聽到這話配上小姑娘嬌憨的小臉，顧明也感覺自己的心情被安撫到了。

他難得地開始關心起晚輩，“有沒有摔痛啊？”

小人兒搖搖頭，突然伸手去摸了摸顧明的頭發，“顧明叔叔，玉玉看過書本，知道這個叫什么。”

還沒反應過來的顧明疑惑地皺起了眉頭，“什么？”

“這叫一夜之間白了頭。”

金鑲玉粗略地掃了一眼顧明的頭發，認真地說道：“顧明叔叔，昨天的你真的沒有那么多白頭發，你今天不開心了嗎？為什么不開心？”

剛從兒子的打擊走出來的顧明很快又被打擊到了，自己的年紀，當真是上來了。

好在顧明也收到了皇帝讓他好好休息的意思，為這個國家操勞了大半輩子，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本來對首輔權位都不是特別在意，只是沒人去做，自己便去了。

可這落在皇上眼里，就是他顧明想要掌握實權，制衡皇帝。

顧明嘆了口氣，對金鑲玉道：“等小姑娘你長大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