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復一日的大雪,不知不覺就接近年關。有時蘇月照不禁感慨人的可塑性和能適應性有多強。
蘇隸已經完全適應了在李家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甚至還會主動打水劈柴。
而蘇月照已經全盤接手東市的生意,每天在屋內做賬本,忙的幾乎都不著地。
屋內大部分門窗緊閉,只有半掩著一扇窗,留一個很小的通風口。火爐燃燒噼里啪啦的聲音以及在爐上熱著一壺熱水沸騰咕嚕咕嚕的聲音讓人很是愜意,想躺小塌上看著風雪。
可惜蘇月照沒有這個福氣,蘇月照盤腿坐在案前,累積在案上各色賬本代表著不同的生意,也不需要算盤,她咬著筆頭小聲口算加心算。
蘇月照好不容易計算完年前的賬本,伸個懶腰,扶著案站起來,拿起一旁抹布,提起水壺給自己到了一杯水。捧著一杯熱水,望著院內的雪不知何時停了。
李雋快步打開門,又迅速將門合上,道:“月照,我下朝回來了,我們出去吧。”
說罷李雋用門口的木刷了刷身上的碎雪。
“好。”
外面太冷,蘇月照去衣柜找件衣服套在身上,衣柜內大半都被她的衣服所占,李雋的衣服只占一個小角,蘇月照拿起一件紅色方領批襖套在身上。
李雋撇了一眼賬本,知她最近好幾日都在忙著這些。母親最近也和自己抱怨月照太累了,有時她忙的都比自己晚。
蘇月照走到李雋前,轉了一個圈,眨眨眼睛,道:“怎么樣?”
“好看。”
“呵,就好看,不錯這幾個詞。”蘇月照嘟囔著。
李雋拉著蘇月照,道:“你又不喜歡我寫的酸腐的詩,咱們走吧。”說罷把自己的的頭巾圍在了蘇月照的脖子上。
冬日街上正是一年最忙的時候,時不時有人拉著騾子、馬匹運著貨物,騾子、馬匹路上吭哧吭哧冒著熱氣。
路邊有人賣著各種吃食,蘇月照兩人在路邊攤上買了酸湯,坐在路邊的小桌旁吃著。
忽然有幾聲悠長的馬兒嘶叫著。路上人群紛紛散開,倉促著向著路的兩邊靠過去,街上本是人挨人,馬擠人。現在更是亂成一鍋粥。
直到有一人大喊著:“大將軍到了,大將軍到了。”
“什么,大將軍回城了。”“大將軍趙勇。”“大將軍打勝仗回來了。”
今年上半年,齊魏一戰,齊國大敗魏國。是將軍趙勇力挽狂瀾,在在年中奪取失地。
也使趙勇一戰成名,一柄長劍斬殺齊人數百名,整個魏國無人不知,眾人夸他“威猛將軍”。
路面空出一條空闊的街道,兩邊行人伸出頭遠望著路的盡頭一個小點,越來越大。
士兵有序拿著長矛列成兩列,整齊劃一走在兩側。其中一名騎著黑馬的男子,二十出頭,身穿玄鐵盔甲,披著白色披風,容貌俊秀,線條凌厲,劍眉星目,眼梢閃著一絲寒光看不出什么神情,給人一股肅殺之氣。
蘇月照一時都忘記了此時坐在街上,望癡了。這趙勇雖說名字起的太過平庸,就和村里取的狗二蛋、王翠花差不多。
但也許是軍人氣質的加持,本人太過耀眼,一手持著寶劍,另一手隨意握著韁繩。他無意望著四周,引得四周女人嬌羞。
“他望我了。”“哇哇哇,他剛才也看了我。”“天哪,戰神還這么帥。”
一直到趙勇走到街角,再也看不見,路上又恢復了剛才的擁擠。蘇月照才從路邊轉過身來,坐回位置上。李雋捏了捏蘇月照耳朵。
“啊,疼。放手。”
李雋委屈說道:“怎么剛才你一直目不轉睛看著他。”
“嘿嘿。”蘇月照摸了摸鼻子。天性所至,自己也不能說當初看上李雋也是因為他長得俊秀,清冷的氣質像是冬日的梅花。
“這還不是好久沒見過將軍趙勇嗎?我小時候也見過他。那時,他又黑又胖,本以為他長的是五大三粗的匹夫。沒想到經過幾年軍隊洗禮,變得如此俊俏。”蘇月照拿著手比劃一下。
李雋的臉色更黑了,沒有什么比自己親眼見自己媳婦夸別人。李雋喝了一口湯覺得更酸了。
“我們去買奴仆嗎?”李雋一口氣喝完酸湯,放了兩枚銅板在桌上。
“好。”
收碗的小二,笑著道:“客人要買可以去東市勾欄那,將軍趙勇帶了一批齊國的俘虜在那出賣,還有之前抄家的都在那。”
蘇月照道:“好,那我們去。”
到了那個店小二所說的地方,才知道果然如他說所說。
街上的殘雪被踩化,泥濘不堪。街的兩邊都是很大的籠子,里面關著七八個奴隸。各個穿著破布,臉凍得青紫。幾個壯漢守在籠子邊執著粗鞭子,不時向籠子甩去。
“老實點。”“找死。”
被打的人退了回去,縮在籠子一側。身上沒有多余的破布可裹,寒風吹的她不自主的地顫抖。
蘇月照看的心在顫抖。自己雖然毒辣狠絕,但是也不會如此無故虐待人。這些哪里是商販,簡直是人販子。
路邊有一個穿著破的粗布衣裳小姑娘拉著前面一個行人道:“公子,帶我回家吧。我已經好久沒吃飯了。”
這公子將她踢開,厭惡道:“去去不要碰我。”
李雋想上前,被蘇月照拉住了。
蘇月照貼著李雋道:“不要逞強,看街角那側,有一個瘸腿男人在盯著這,她應該是個騙子。”
李雋有些震驚,道:“這些騙子的無所不用其極。”
蘇月照拉著李雋繼續前行,一直也沒有看到心儀的奴仆。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地。
一開始被打的那名女子再度上前,抓著籠子,引來門口壯漢更劇烈的毒打。
他直接一手將女子拉出籠子外,拳打腳踢,密密麻麻的打在女子身上。
這女子只能抱著頭,無力的呻吟。
“救救我,救救我。”
蘇月照緊皺著眉頭,想起了自己為奴的心酸。實在看不下去了,問下坐在一旁喝著熱茶的商販,指著這個女人道:“這個人多少錢,我要了。”
“三兩銀子。”
“好,我要了。”蘇月照從荷包里摸出一錠銀子,啪嗒一下扔到了桌上。
李雋一直覺得自己媳婦付錢時特別颯,有一種當家主母的氣勢。
那女子沒了毒打,慢慢抬眼瞧自己的主人。怯生生的直勾勾看著蘇月照,像是一只幼崽。
蘇月照扶起她道:“沒事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李雋跟著商販轉接了奴籍。
“沒有來處。”
商販得了錢,陪笑道:“是新進的俘虜,保證干活利索。”
蘇月照看著這女子手上長得盡是新生的繭,手臂上滿是青紫的傷痕,狠狠瞪了一眼商販,將她扶起來。
“能走嗎?”
“我可以。”這女子在蘇月照攙扶下站了起來。
“走,我們回家。”李雋拿起奴籍塞進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