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耀輝和張藍華的關系越來越緊張，從張藍華那間隔音較好的獨立辦公室內，以往很難傳出聲音，可現在總能聽到一些爭吵聲，然后是祝耀輝故作平靜的身影由內走出。里面發生了什么，不用問，所有人都知道。

國外市場再次成了祝耀輝關注的重心，面對祝耀輝咄咄逼人的發問，周林實在有些喘不過氣來。國外的疫情一直沒有好轉，甚至在惡化，由此帶來的問題越來越多。

周林匯報完上一周的工作進展之后，針對祝耀輝提出的問題，解釋說國外的運輸和市場都沒有運轉開，客戶反映倉庫里積壓了太多庫存，還在疲于應對如何消化倉庫的貨物，導致資金周轉出現問題，沒有多余的資金再拿出來采購，庫存占據大量空間，也沒有多余的場地用于存放新的貨品，很多公司幾乎是停滯的狀態。

祝耀輝說要廣撒網，問巳經出貨的那些，有沒有問題，有沒有收到客戶什么反饋，客戶怎么說的。

周林說一直是這么做，沒有放棄任何一個客戶。至于出貨的那些，隨著疫情持續，新的問題不斷出現。比如前段時間出口到阿曼和斯里蘭卡的貨，到現在還停在目的港碼頭，沒辦法清關，客戶提不了貨，巳經一個月了，這段時間一直在跟進，目的港海關一直說是在處理，但是給不出具體的時間，我們作為出口方只能等。

祝耀輝聽到這些，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于是轉向區百琪，問她手上的客戶怎么樣了。

“有回復的客戶基本上也說封鎖了，在家辦公，測試沒法做。”區百琪有些戰戰兢兢的回答顯然不能讓祝耀輝滿意，可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沒有誰能孤立存在。

“沒有催過客戶嗎？”祝耀輝問。

“催過的，但客戶現在都有問題解決不了，沒什么興趣談訂單，有意向的那幾個產品也不急，他們說不知道什么時候解封，客戶有些不耐煩，都是新客戶，還要點時間。”區百琪說話聲音越來越小，她知道這是對方最不想聽的。

祝耀輝的手掌拍打著桌面咚咚作響，質問在座的所有銷售員為什么沒有不停地催：“你們如果要這樣前怕狼后怕虎的還怎么開展工作？客戶都是要去開拓，哪有現成的！要現成的，回家好了！”

周林時而看著祝耀輝，時而低著頭思索該怎么回答：“祝總，沒有怕，其實沒什么好怕的，公司的要求我非常理解。但手上的客戶都需要培養，都是不成熟的新客戶，這么短的時間要出很大的成果，實在有些困難，又是在特殊時期，希望公司多給點時間吧，我也一直在努力耐心跟客戶交流。”

“公司又不是菜市場，還挑三揀四。時間給得還不夠多？這不是時間問題，是做事方法問題，到現在都沒搞明白？你們有沒有思考過？一定要強硬，說了多少遍了，你們現在這樣的做法怎么出成績？全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此時的空氣似乎巳凝固成冰，祝耀輝的叫喊聲停下后，會議室內只剩下呼吸聲，所有銷售人員包括負責國內市場的李成和余曉寬也低頭默不作聲。

“我認真思考過，但現實的困難真的很多。你們剛剛轉交給我的客戶Carsamo，我對比過它這三年的采購量，一直在下降，到我接手時今年只剩下三個月，前9個月的采購總量還不到去年的三分之一，采購金額還不夠一個人的工資。本來體量就不大，還下降得這么厲害，情況不太正常，”周林說完停了停，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盡量讓心跳平穩，她看了一眼祝耀輝接著說道：“我在想辦法盡量讓這個客戶今年的業務量有一些增加，但時間這么短，難度真的特別大。我其實不想總是說這些。”

祝耀輝說：“工作哪有挑把揀瘦，要靠自己去開拓，公司能給的資源都給了，接下去就是你們要做的，不要總是問公司要這要那，要靠自己想辦法，服從公司的安排。該做的公司都做了，剩下的是你們的工作，這些問題，看你們怎么處理，也是在考驗你們的能力。”

“我明白，這個客戶我這幾天一直在跟蹤，也問過他，他明確表示最近沒有采購意向，還說了很多當地市場存在的問題。他只是試探性地問了產品的價格，打聽現在的市場行情，以前的貨還有很多沒賣完，堆在倉庫。請再耐心等等吧，其它客戶也一樣，我一直都在和他們保持聯系。”周林解釋。

“這是你們的工作，要自己想辦法，讓公司看到你們的工作能力，拈輕怕重的還怎么做事，不要這么多解釋，找這么多借口，拿出你的工作成績，我要看的是業績！就算把客戶往死里逼，那也是你的事，我要的是結果！”祝耀輝重重地拍打著會議桌。

本就泥濘的土地被陣陣閃電暴擊過后急趕而來的大雨渾身澆個透。周林的心臟又跳得厲害，她回到座位，不再去思考祝耀輝在會議上一再重復的話，因為和自己多年來的工作方式和理念，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她心里像壓著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只得不停地用深呼吸來調整。他的做法是否合理，是否符合現在的市場狀況，都值得商榷。周林回想起之前和祝耀輝的單獨溝通，顯然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周林心里堵得難受，午飯只吃了幾口，便丟進了垃圾桶。

當天晚上，正準備洗漱上床睡覺之時，周林突然收到孫萍發來的信息：有客戶發了一封郵件到你的郵箱，要馬上回復。

周林一看都這么晚了，但心想如果事情不麻煩就馬上處理吧。她打開了電腦，找到了這封郵件。但是，客戶要的產品價格涉及到一些額外的費用，還需要查詢并核算才能報，她將情況如實地反饋給了孫萍。但對方的回答是：要馬上回復，郵件必須抄送給祝耀輝。看到這句話，周林心里很清楚，是祝耀輝的要求。沒辦法，周林只得重新坐在電腦前，等到忙完巳是凌晨，窗外星光點點，周圍一片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