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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密謀(上)

術虎高琪眉頭緊鎖,他一面招來三個麾下武夫,將散落的箭矢迅速重新裝箱,一面又招來一名心腹,沉聲命令道:“你帶上五個人,速出東側門外查探一番,若發現還有漏網之魚,則殺之!”

而后他又轉過身來,大步走到一側粗大的銀杏樹后,用滴血的刀身重重地拍了拍躲在這里的一名年輕道士,陰沉著聲音道:“去,速將你師父蕭元符喚來見我。”

“是,是,小人這便去,這便去。”趙智林顫抖著雙腿,勉強站了起來,他全程目睹了剛剛的血腥屠戮,心中害怕極了,沒錯,如果帖木真、木華黎等人若此時在這里的話,一定能夠認出,這名年輕的全甄道人,正是那日玄真觀中招待他們的蕭元符之愛徒,趙智林是也。

而趙智林剛才躲藏的那顆粗大銀杏樹,卻也恰好離那日木華黎發現皂雕箭翎殘片的樹葉堆不遠,而此時,藏經閣的大門卻是開著的......

趙智林連滾帶爬,踉蹌著往玄真觀后院,也是蕭元符為弟子們下午講經說法的云集山房奔去了。

在趙智林稍稍走遠后,術虎高琪搖了搖頭,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來,他此刻雖然面上還能保持沉穩,未曾失態,但心中卻是大感懊惱,這一回,在押運這批秘密軍資到此處時,卻是動了刀子,殺了這許多人,而且這些人的身份似乎還不簡單,極有可能有衙門中人,自己恐怕要耽誤上面的大事了。

不!我好不容易從那西北路的漠南窮困村寨中走到了今天,來到了中都,官運還未開始,絕不能就此被斷送了性命!

想他術虎高琪,本是西北路永屯軍猛安人,他的部落氏族為術虎,卻是并非像烏古倫、夾谷、徒單、裴滿、蒲察、紇石烈那樣的女真名門大族,他不過就是一個出生在漠南草原上,一出生就是永屯軍猛安謀克軍戶的普通女真人罷了,他從小生長在充滿野草、春秋時節就會漫天黃沙的荒涼草原上,生活在一個周圍都是與他一樣的為大金戍邊的普通女真人村寨當中。

在他父親的時代,女真人的漠南永屯軍就開始腐化墮落了,他們分到了一些草場,卻不自己牧養牲畜,而是強迫擄掠而來的漢兒、奚人、契丹人奴隸為他們放牧牛羊,而他們自己,則三五成群的酗酒濫賭,嫖風成癮,弓矢刀槍早就被他們給扔到了一邊,沾滿了灰塵,馬匹雖壯卻也時時的無法騎的穩當,再也不是當年那大金初起時,吞遼滅宋的女真男兒本色了。

他的父親常常喝醉了,就自豪的撫摸著術虎高琪的頭,笑著對他說:“南邊的宋人已經被咱大金徹底打服,簽了和議,做了大金的兒臣,西面的黨項人也在咱女真鐵騎面前瑟瑟發抖,唯恐滅國,朝貢不斷,至于東北面的高麗狗,哈哈,懦弱的腌臜玩意兒,也敢在咱大金這樣的萬里大國面前放肆稱兵嗎?所以吶,征戰的苦都讓你祖父那一輩的人給吃夠啦,現在,是時候讓咱女真人的子孫,世世代代享清福啦,天下已平,哪有什么仗可打呢?”

于是,在這種教育下,術虎高琪本來以為,自己也會如同父親那般,極其瀟灑的過著享受的生活,但這一切都在他十三歲時變了,他的父親只是一個普通的甲軍十人長勃極烈,位在猛安勃極烈和謀克勃極烈之下,說到底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軍吏罷了,在術虎高琪十三歲那年,他的父親因為與人賭博,雖然贏了,但是卻還是被對方惱羞成怒下給亂棍打成了重度傷殘,而打殘他父親的人卻毫發無損,沒有吃任何的官司。

因為,那個帶頭打殘他父親的人出自女真唐括氏,而唐括氏乃女真權貴名門,歷來稱為大部族,他們的祖上甚至出過皇后還有貴妃,過去和現在的諸多文臣武將也出自這個女真氏族,而打殘術虎高琪父親的這個人名叫唐括阿剌,也是一名十人長勃極烈,而關鍵在于此人的一個族兄卻是西北路招討司治下的一名萬戶勃極烈,所以,仗著他族兄的權勢,他即便因為輸了錢,一時惱羞成怒打殘了術虎高琪的父親,但他自身卻也能毫發無損,不用受到任何的處罰。

因為在這些女真名門貴人看來,像術虎高琪父親這樣的普通女真賤民,也就只比自家的那些渤海人、契丹人、奚人、漢兒奴隸高上那么一等罷了,哪怕打死他們,也完全沒有任何的妨礙,更加沒有任何的害怕可言。

之后,唐括阿剌大搖大擺的踹開了術虎高琪家的房門,極其囂張的給病床上的術虎高琪父親隨意的扔下了一串銅錢,冷嘲熱諷了一番他的父親,而后在一群兵士的前呼后擁下揚長而去了。而術虎高琪的父親卻只能咳著血,苦笑一聲:“誰叫他姓唐括呢?咱認了,終究是斗不過他們這些貴人的啊。”

看到父親的慘狀,聽到父親的話,術虎高琪的內心中充滿了憤恨、不甘,這給他幼小的心靈以極大的震撼,原來,雖然不用大規模對外征戰了,但危險仍舊存在,沒有力量,缺乏權勢,自身就會隨時被這世道碾壓、欺凌,父母、子女盡皆可能性命不保,幸福的小家也會在一瞬間被權勢人物輕易的給踩地粉碎!

這一刻,十三歲的少年術虎高琪變了,他第一次認識到了權力的重要,他從那時起就在心中暗暗發誓,不!他不甘心,他要變強,他要往上爬,他要擁有權勢,他要努力成為比唐括阿剌的族兄,萬戶勃極烈更大的官,他再也不要被人任意欺凌!他要做那種哪怕是殺了人,也不會吃任何官司的強權人物!

從那以后,他曾問自己的父親,像他這樣的普通女真人,沒有大仗可打,軍功可立,那么如何才能更快的當上官,擁有真正的權勢呢?

父親想了想后,告訴他說:“去參選武衛軍吧,那是護衛大金國都城的精銳兵馬,入選的人將會有更好的前途,因為在京城之內,總有更多的接近權貴、被權貴人物賞識的機會的,不過武衛軍選拔極嚴,弓馬武藝精湛者才能入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吶。”

聽到此話后,術虎高琪牢牢的記住了,他開始變得愈加沉穩,他不再和同齡人那般肆意玩耍、飛鷹走狗、聚眾開賭,而是再度提起了刀、握緊了弓矢,他開始苦練騎射技藝,磨煉刀矛之術,他一定要選上武衛軍,他要去中都,他要闖出一番自己的天地來!

于是,經過六年的風吹日曬,不斷磨練武藝,他在十九歲那年終于通過了武衛軍嚴苛的比武校試,以騎射、步射、刀術、槍矛全部甲等的成績獲得了進入武衛軍的資格,而在這六年中,他的父親很快在傷殘后就在一次自怨自艾的酗酒中死去了,母親也在悲傷中很快過世,他們都沒能看到自己選上武衛軍的那一天啊,小民之命,何其悲哀!

術虎高琪在選上武衛軍的那一天就發誓,待去了中都后,他要更加拼命努力,鉆營向上,攀爬權勢,他要成為真正的權貴人物,他總有一天要向唐括阿剌復仇的,屆時,他將把唐括一族徹底夷滅,以解心頭之恨!

在到了中都,進入了武衛軍后,他因為處事沉穩,面面俱到,懂得分寸,逢迎上官,而很快從一名普通的軍士被提拔為了五人長,進而十人長,再到現在的隊正(即蒲里衍勃極烈,五十人長),實領著二十余個武衛軍精銳兵士,這一切,他只用了短短四年,但他覺得這還不夠快,他需要更大的機遇。

直到今年,他在為自己的前途暗自著急時,春日里的一天夜里,他的最頂頭的上司,同時也是賞識他的所屬武衛軍都將(即猛安勃極烈)將他招到了府中,為他介紹了一個人,這個人名叫紇石烈胡沙虎,乃是從四品的拱衛直都指揮使,掌握著威捷軍精銳弩手一千人,實乃中都城內的實權大將,術虎高琪看到他后,心中暗自驚訝,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穩穩的恭謹行軍禮而已。

紇石烈胡沙虎在打量了他一番后,猛地抽刀向他的面頰一側劈下,在看到術虎高琪仍舊穩穩地低著頭,未曾有絲毫躲閃害怕的動作后,他咧嘴一笑,彈了下刀身,沖著術虎高琪罵道:“狗膽不小,不知某之刀快也!”

而術虎高琪則只是越發的低頭,且恭謹地叉手相對道:“軍中武人,最重尊卑有序,上下有別,大將若要殺我,也必是我觸犯了軍中規矩,我又怎敢躲閃分毫呢?”

紇石烈胡沙虎聽后,囂張的哈哈大笑,繼而收刀入鞘,對著術虎高琪的上司,那名都將,指著術虎高琪道:“這小子不錯,有膽量,知道守規矩,我看就他吧。”

接下來,紇石烈胡沙虎將需要術虎高琪做的事一一告訴了他。

卻原來是,今年秋末冬初,陛下要舉行祭奠昭德皇后的三十年大祭,而在這次大祭上,必然要有大事發生,具體是什么事,紇石烈胡沙虎沒有對他說清楚,只說讓他每隔約半月,便帶著精選的麾下武衛軍軍士,自中都出發,往靠近大金陵寢的玄真觀押送軍械,這些軍械包括了箭矢、弓弩、長槍、直刀還有札甲,防守中都城門的武衛軍,也有紇石烈胡沙虎他們的自己人在,所以押送著偽裝成財貨的軍械出城不成問題,紇石烈胡沙虎告訴術虎高琪,只要他們不斷把軍械押送到玄真觀囤積起來,到時自有其他人隨后前來繼續運送,后面的事他們就不用管了,只要辦好了押運軍械,確保每一批軍械都能順利的運送到玄真觀并秘密的儲存起來,術虎高琪就是大功一件。

紇石烈胡沙虎向他承諾說,只要辦好了這件事,待大祭過后必有重賞,他會保舉術虎高琪進入大內的禁軍——侍衛親軍中任護衛十人長,須知道,護衛是天子親軍中的親軍,是貼身保護大金皇帝和太子的精銳軍士,而紇石烈胡沙虎為他保舉的,將是貼身保護皇帝的護衛十人長吶,這是距離天子最近的軍官之職,就在大金的最高權力者的身邊當差,這是多大的榮耀和機會吶,但凡自己表現的勤勉努力一些、機敏一些,就會得到常人難以得到的賞識和提拔,他無法拒絕這樣一個走近權力核心的誘惑。

于是,術虎高琪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盡管他還不知道紇石烈胡沙虎所說的大事有多大,是什么,但是,像他這樣一個出身普通,沒有絲毫家族背景作為靠山的女真人,就是要用性命去博取名位吶,哪怕是要冒殺頭的風險,他也認了!

后來,經過幾次順利的押送軍械至玄真觀,加之術虎高琪自身對于紇石烈胡沙虎的逢迎,他逐漸取得了胡沙虎的信任,使得他終于知道了,他們囤積軍械是要做什么。

紇石烈胡沙虎只告訴了他一句話:大祭之時,趙王殿下將舉大事也,若成,如你這般辛勤效勞之人,高官厚祿豈會少了?

術虎高琪之前雖有所猜測,但當紇石烈胡沙虎真的告訴他“舉大事”的真相時,他還是在一時間怔住了,他知道他現在已毫無退路可走,只能跟著紇石烈胡沙虎干下去了,否則,一旦他表現出一絲一豪的遲疑和退出的膽怯,他就必將被紇石烈胡沙虎和其身后的趙王勢力碾成粉末。直娘賊,只能繼續干了,搏命一把,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我術虎高琪生來賤命一條,逆天改命,就在此一舉了!

在術虎高琪短暫的回顧了自己的經歷后,他派出東側門外探查的心腹回來了,這名心腹在術虎高琪耳邊低聲稟告道:“隊正,門外有一串點滴血跡,馬匹的數量也不對,我們在觀內殺了十四人,觀外也有十四匹馬拴著,但小人在東側門外不遠的一棵槐樹附近,又發現了新的馬蹄印和馬糞,而樹下卻沒有馬拴著,所以必是——”

“所以,必是有一人,他在東側門外窺探到了我等在觀內的殺人情狀,進而獨自騎馬逃跑了!”術虎高琪握緊了拳頭,寒著臉,陰森的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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