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朝的海運和河運之爭一直從洪武開國延續到了崇禎上吊。

拿近些年來說，隆慶朝高拱執政時，曾經大力主張海運。

不幸海運糧食在山東遭遇了颶風，損失殆盡。

到張居正執政，任用治河專家潘季馴疏通河道，河道得到疏通，河運的成本明顯低于海運。

便改用了河運，數十年無患。

直到之后萬歷三十七年，河運堵塞，才又有海運的提議。

可是河道是一定會堆積的啊！

朱常洛心里暗嘆了一聲。

“太子殿下，這沿海多有那海盜劫掠貨物，他們裝備精良……”

俞成龍把朱常洛拽回了現實。

“海盜是小事，若要海運，我會令趙士禎鑄造火炮，裝在船上。”

朱常洛不以為意，這鑄造技術，在此時的大明，不說是獨一份也差不多，即使對方的海盜武裝到了牙齒，也能把他們送到海里喂鯊魚。

“那……這邊萬無一失了。”俞成龍點頭。

朱常洛卻是搖了搖頭，對海盜他是不怕的，但是這個年代既沒有海情測繪、又沒有氣象預報，他可怕颶風大浪。

“魏朝，你去把利瑪竇請來。”朱常洛吩咐小太監魏朝道。

其實這個時候，西方的航行技術也沒有多么發達，行駛在海中避開風浪多半靠的是上帝保佑。

可上帝這個家伙，他靠譜嗎？

不過，朱常洛需要利瑪竇的繪圖技能，需要把大明沿海周邊的海情測繪出來。

好久沒見利瑪竇了，也不知道他拼音文字搞得怎么樣了。

“參見太子殿下。”不多時，利瑪竇走進了中軍帳中，向朱常洛行禮道。

朱常洛點了點頭：

“利先生，這拼音文字做的如何了？”

“回太子殿下，已經做好了，明天便能給您送過來。”

朱常洛又問：

“本宮命你，和水師一起，從被至南，測繪記錄大明朝沿海的海情、氣候，可有問題？”

“謹遵太子殿下吩咐。”利瑪竇恭聲道，他從意大利而來，一路上便是經由海上，再熟悉不過了。

而且他還繪制了世界地圖，沿海地圖若是認真些，自也不是難事。

“若你答應了，便要嚴守秘密。

絕不能把測繪得到的結果，想其他地方透露。”朱常洛寒聲道，又叫了錦衣衛幫忙監督。

利瑪竇練練點頭，言說自己絕不把這些秘密透露給外人。

其實海情地理的重要性，要比想象中大的多。

古語說天時、地利和人和，是決定戰爭成敗的關鍵因素。

這海洋地形，便是地利。

還要天時啊！

朱常洛嘆了一口氣，氣象觀察與觀測，雖然有司天監的人再做，可他們做的未免太差，而且還沒有海上的業務。

只能說把船造的堅固些，再堅固些。

朱常洛最終安排給俞成龍了兩件任務：

一是要在天津造船，以遠洋海船的標準制造；

二是監督利瑪竇測繪沿海地形，并且讓利瑪竇帶出來一批用著放心的自己人。

俞成龍答應的態度很堅決。

朱常洛留俞成龍吃了一頓便飯，便讓俞成龍下去休息了。

……

“近些天何爾健的行為如何？”

朱常洛叫來盧劍星。

錦衣衛盧劍星被派往“幫助”遼東巡按何爾健。

“還算配合，但有幾次想向外傳遞消息，都被屬下攔了下來。”

“什么消息？”朱常洛問。

“就是簡單的講述了遼東發生的事情，言說了一下何爾健痛恨遼東的貪官污吏。”

盧劍星有些不以為地道。

既然已經攔截了下來，不論他想傳遞什么消息，都是徒勞。

朱常洛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

“可有藏頭？”

藏頭詩，是雜體詩中的一種。

有三種形式：

多是將所說之事分藏于詩句之首。

每句的第一個字連起來讀，可以傳達作者的某種特有的思想。

這是一種文人的雅趣，也有利于傳遞情報。

“不知道。”盧劍星搖了搖頭，

“屬下立刻便去查驗。”

“不急。”朱常洛笑道，

“記住，在清查遼東貪官之時，除了李家要留些面子外，其余各家，用雷霆手段就好。”

可惜，還要給李家留些面子啊。

這一次，借著查驗貪腐，便能把遼東的局勢掀翻過來。

山西、陜西各家勢力退場，李家和沈一貫手下的齊楚浙黨進入遼東。

“告訴李家和沈一貫新進來的人，本宮不管他在遼東到底想干什么，對百姓、對本宮都要給些面子。

若是不給面子，本宮便讓他們體面！”

朱常洛寒聲道。

盧劍星呆呆看著朱常洛，朱常洛看著盧劍星，大眼瞪小眼，不能說是非常尷尬，也要說是尷尬極了。

朱常洛微笑：

“下午繼續監視何爾健吧。”

“屬下無能，屬下告退。”

“哎。”朱常洛嘆了一口氣，吩咐小太監魏超去找張鳳翔。

不一會兒，張鳳翔進入中軍帳中，聽完了朱常洛所說的言語，面色卻是有些凝重，站起來大聲道：

“太子殿下危矣！”

“啊？”朱常洛看著張鳳翔，倒沒覺得自己危，而是覺得王安危了。

上次他這么嚇唬自己，最終是以讓王安去工部騙銀子，一路上被石子砸了一身包為結局的。

這次可憐的王安不知道又要遭受什么折磨。

“何事？”朱常洛端坐不動道。

“太子殿下明為清查貪污亂紀，實則是涉足黨派之爭。”何爾健一針見血。

“大家不都是這么做的嗎？”朱常洛無辜道。

是啊，幾次京察都是借著京察之名行黨政之事。

“是……”張鳳翔氣低了半截，

“可是……

宣大、三邊一眾，若是利益受損，有兵戎之險啊。”

“本宮軍中兩千騎兵，一千步兵。

均是精壯士卒，還有武裝到了牙齒的火槍，莫非還能怕了他們不成？”

“這倒不是……”張鳳翔嘆了一口氣，心說這太子爺今天怎么不配合了呢。

危言聳聽的目的是引起主公注意，不是顯著自己沒用。

張鳳翔只得擠眉弄眼道：

“太子殿下，咱們的火藥，不是都被炸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