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蟬鳴尚且微弱，何況是跨越秋季的冬蟬，早已經在秋天長眠了吧。”

“冬天是沒有蟬鳴，但在我們腳下的土壤中，它正為歡迎來年夏天而無聲歡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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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24 大雪初霽。

這個冬天很冷，比以往十幾年里我感受的冬天都冷的許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以前一個同學說的那樣，太平洋流了眼淚，好在我不怎么關心。

出了門我走在街上，這種不出名的南方小鎮確實很有節日氣息。去年的燈籠掛了一整年，和新燈籠在今天成功完成了交接儀式。

街道旁幾個上了年紀的老嬤手里拿著虎頭帽，分別給幾個幺孫戴上，幾個孩子戴上后像是甜嘴說了什么，逗得老人們將臉上的紋路堆了起來。

我將注視她們的目光收回來，手插進套著的大衣外套里。踢了踢腳邊的積雪，重新在街上逛著。

走到一家餛飩鋪子，就這那張擺在外面的矮木桌坐下，大衣的下擺垂在了地上混著雪和泥水，但我并不在意這個。

老板娘拿桌上的布擦擦手，笑著走過來：“今天吃我新做的野菜牛肉餡的怎么樣，不在招牌上，給你嘗嘗鮮，這種野菜冬天難有，就夠做四碗，我們兩口子吃了兩碗，給你再做一碗，香的很哦。”

我聽了心動，點頭嗯了兩聲，握著剛剛她說話用小玻璃杯倒的熱水，熱水沾上冷氣，白霧氤氳在臉上，我看著她說了句謝謝。

老板娘笑了笑，將塑料方盒里的薄皮餛飩下到熱湯里，不多時變撈了出來放到白色的瓷碗里，切了一截案上的小蔥，撒了花生米，淋好香油，端起來看著我：“今天天冷，去里面吃怎么樣？從今天凌晨我們這里又要進冬客了啦，等會火車一到，人多了就不安全了，外面化雪多，總會有不注意的把水濺起來。”

我聽她說完，想起去年衣服上被幾個冬客的孩子濺到的泥水，贊同的點了點頭，走到里面的方桌上，老板娘將餛飩端上來，坐在我對面，里面的老板給我倒了一杯紅糖生姜水，又走進去。我舀出來一個，嘗了嘗，確實不錯，野菜有點茴香味，還有點甜，跟牛肉一和，很是好吃。

吃完這一個，將勺子放下，她立馬笑著問：“怎么樣，好不好吃？要是你喜歡，剩下的你一并帶有，回家自己也能煮。”

我笑著說了句好吃，又謝謝她的饋贈，不過才六點多，人很少，除了她倆，就只有巷子里準備帶孫女去上戲曲課的老爺爺和她五六歲的孫女，還有一旁焯鹽水毛豆的老板。很安靜，很和諧。

我們兩個乘著冬客還沒進來，閑聊一會，譬如她在哪座山上找野菜，或者像老板今天支攤子被棚上的積雪砸了一下，正月里誰家要娶新婦，然后又估算今年冬客的數量。

浮生半日閑后邊聽見遠處傳來一聲火車的蒸汽鳴笛聲，今年來這過冬旅游的人來了，老板娘站起來，跟我說慢慢吃，指揮老板把鹽水毛豆和腐乳快點擺出來，自己走出去，在外面攥餛飩。

沒過一會，冬客便來了，有一家子旅游的，有陪老人過來過冬的，也有年輕人過來采風的。我坐在那里，吃的很慢，但也和平常一樣，第一個來，吃飯鋪子九點關門最后一個走。

但我感覺今天有人要搶了我的尾巴。

我看看表，八點五十整，沒什么人了，老板收了碗，收到箱子里，騎著車回家給瓷碗洗刷消毒。老板娘將剩下的配料整理，熱湯熄了火，她把剩下的野菜牛肉的餛飩擺好放在原來的塑料盒里，又拿了一個小一點的塑料盒，里面放上了她家的腐乳和咸辣醬。

自己走過來，伸了個懶腰，講圍裙解下來，錘腰坐下，問我新年準備怎么過？是不是還要一個人，我看著還有小半碗的餛飩，笑著不是，說今年有朋友過來，跟朋友一起過。老板娘有些欣慰，笑起來：“今年終于不一個人啦，你來這五年，一直一個人的，小姑娘還是身邊熱鬧的好。”

我笑了笑，算是贊同她的話。

攤子前面突然站出來一個男人，又高又瘦，一身黑，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冬客來的時候，又飄起了雪花，男人手里現在還撐著一把黑傘，他看見我看到他，便走近幾步，在攤子外面的桌子前問：“老板娘，還有餛飩嗎？”聲線清爽溫柔，透露著一股子書卷味。

老板娘轉過去看著他，眼神抱歉，嘴里說著：“這位先生真對不起，我們九點就要關門的。”她指了指右手邊的牌子，上面寫著早九即關。又說到：“而且今天冬客第一天來，人多，餛飩賣完了。真是抱歉。”

男主搖頭說沒關系，又看到那份打包好的生餛飩，問：“那份餛飩有人要嗎？”

她指了指我，“是給這個小姑娘的，這不是招牌上的，不是用來賣的，真對不起。”

男人看著我，似乎很可惜，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了句打擾了，便轉身離開。他走的很慢，似乎也喜歡看街道的東西。

我跟老板娘商量，要不把那份賣給他，她啊了一聲，道：“雖然不值錢，但是都給你了，怎么還能賣。”

我說不要緊，明年我還能吃上，請老板娘把他叫回來。

她說聲好，很快就走到男人那里，他看攤主過來，將傘往她那移移。聽她說完后，笑著說了句謝謝，又朝我看過來，我沖著他點點頭。

餛飩很快，做好后端到我對面，在此之前，除了他坐過來的一句謝謝，無言。

我吃完最后兩個餛飩，想直接走，又覺得不禮貌，說了句旅行快樂，自己走到收棚子的老板娘那里，問她多少錢，她說不在招牌上的不收錢，全當是新年祝福。

我不好意思，但早上出來，除了錢，什么也沒帶，想了想，說：“那我明天陪您一起去佛寺。”佛寺冬季游客多，她在佛寺后院有間靜室，是她剛來時寺院修葺，她捐了許多香火錢，寺里感謝她給她留的。

她點點頭，有點興奮，高興的道：“那我明天去客棧里找你。”

我回了她一聲好，淋著小雪走進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