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之前和她說過，自己有說夢話的毛病，偶爾會夢游，等她一覺睡醒就什么都忘了。她有些擔(dān)心，自己昨晚是不是對人家做了啥不好的事情。

“我當時入了定，只感知到你進來了，并未有其他的事情發(fā)生。”

鄔筠的神色并無異常，只是耳朵微微泛紅。

“我這就回我的房間去。”

“等等……”

聞言，正準備往外走的動作頓住，回頭看向鄔筠。

“月半君是誰？”

孟瑤仙昨天晚上只是一直往他的懷里靠，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嘴里一直念叨著“月半君”。

“月半君？”

她昨天晚上確實是夢到了毛球，可是月半君是一只大肥貓啊。

“月半君是我?guī)煾葛B(yǎng)的一只橘色貍奴，平日里好吃懶做的，胖的不成樣子了，夜里總喜歡跑到我的被窩里。”

多年前，月半君還是一只流浪貓，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瘦的只剩下骨頭，身上的毛跟雜草一般臟兮兮的。

自打跟她們回六荒山，月半君憑借多年的流浪精力一躍成為山中的貓大王，也是越發(fā)的圓潤了。

現(xiàn)如今，她已經(jīng)抱不動月半君。

“哦，對了，昨夜林大人那邊可否有異常？”孟瑤仙猛地一拍腦袋，她怎么把正事給忘了。

“林大人昨夜在書房并未待了一夜，并未離開。”

說來也是神奇，這對夫妻人前恩愛兩不疑，人后貌合神離。居然是分房睡的，虧的她還擔(dān)心林大人會突然回來。

“可有發(fā)現(xiàn)其他的鬼魂？”

“除了林大人的書房外，都看過了。”鄔筠如實回答。

“不，還有一個地方，林夫人的佛堂。”

傳言中，林夫人每日清晨都有禮佛的習(xí)慣，但昨夜鄔筠并未找到那個傳言中的佛堂。

“篤篤篤”房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聲，隨后來人便敲響了鄔筠的房門。

“無蘊道長，我家大人有請。”

來人是昨日林夫人身旁那個丫鬟，春柳。

不過找他們二人的卻是林大人。

“好。”

二人在屋內(nèi)對視一眼，都察覺到其中古怪。

孟瑤仙從鄔筠床上爬下來后，還未來得及整理，先下衣衫半敞，頭發(fā)也也幾分亂。

正好發(fā)冠，穿好衣服，孟瑤仙打開房門，春柳正站在門口等著。

方才春柳先是去了遙一道長的廂房不料，站門外敲門半晌無人回應(yīng)，不成想?yún)s是在無蘊道長這。

這師兄二人的感情挺好，不然夜里怎會睡在一起。

他們住的廂房在南邊，走到正廳要穿過東邊的幾個院子。

東邊的院子無人居住，路過其中一個院子時，孟瑤仙往里瞟了一眼，是個荒廢的院子，里面有著數(shù)不盡的枯草。

不應(yīng)當啊，東邊屬木，本該是最適合草木生長的方向。

東邊，草木，女鬼……

孟瑤仙忽然聯(lián)想到什么腳步頓住。

昨夜她看到，意娘和林夫人的身上被一種線捆綁在一起想，以至于女鬼沒辦法離開林夫人的周圍，而女鬼只能被迫吸食林夫人身上的魂魄。

這種寄生的關(guān)系就像……菟絲子！

方才那個荒廢的院子里面貌似也有菟絲子寄生在其他的草木上，并且東方是最適合草木生長的方向，院子里面卻雜草叢生。

盡管心中思緒萬千，但現(xiàn)下只得先按下不表。

一路隨著春柳來到正廳，林大人已經(jīng)在此等候多時。

“二位道長昨夜可休息好了？”

孟瑤仙應(yīng)和一聲。

林大人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神色看起來并無異常。

“不知二位道長今日有何打算？”

林大人昨夜一夜未眠，在書房由發(fā)了好一通脾氣，把書房變成一地狼藉后，蜷縮在廢墟里不自覺地啃咬指甲。

與白日在眾人眼前的溫和形象大相徑庭。

雖然那蠢女人往常找來的大都是些江湖騙子，不足為懼，但這次找的這二位，他可從未在麗都城聽聞過二人名號。

對于未知的事物，心中總是會擔(dān)心，擔(dān)心那兩個人的出現(xiàn)會擾亂計劃。

心下慌亂異常，卻還是強行鎮(zhèn)定下來，不管他們是江湖騙子，還是真的有些道行，都不足為懼，有仙人在，一切都會沒事的，對，一切都會沒事的

想著想著，林大人精神失常般嗤笑起來，如鄔筠所說，他在書房一夜都未離開。

“昨夜我們師兄弟二人暫未發(fā)現(xiàn)有何異常。”

孟瑤仙并未與林大人說實話。

“不瞞道長，我與我家夫人成婚數(shù)十載，多年難有孩子，現(xiàn)在這個孩子來之不易，夫人夜里總是憂慮。”

言下之意，府上沒有什么異常，只是林夫人想多了。

“夫人請二位道長來，也算解了心結(jié)。”

林大人看起來并不想讓他們久留，但礙于情面，還是給了他們?nèi)鞎r間，三日為期，若是沒有查到任何妖邪的線索，便可以走了。

孟瑤仙也不知林大人是為何如此自信，料定他們查不到。

“昨日見夫人頻頻扶額，夫人可是有頭疾？”

“夫人自有孕后，便憂思過度，自此便有了頭疼的毛病。”

門外匆匆走進一個仆從，附耳不知與林大人說了什么，林大人神色有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壓下。

“二位道長，在下還有公務(wù)需要處理，恕我失陪，夫人之事還望道長多費心，在此謝過二位道長。”林大人留下一句話便撂下孟瑤仙兩人。

林大人走后，孟瑤仙與鄔筠仍舊坐在正廳里，來都來了，總得套點消息回去。

屋內(nèi)，還剩下林夫人的丫鬟春柳作陪，作為林夫人的貼身婢女，她所知道的定然不少，例如坊間傳聞里的那個佛堂。

“春柳姑娘，在下可否問你一些事？”孟瑤仙明亮的眼睛望向春柳。

春柳到底還是個年輕的姑娘，在宅院中久不出門，沒見過太多的人，被一個陌生的男子這般直勾勾地看著還是會臉紅。

“瑤一道長有何問題，直說便是。”

“我聽聞夫人有每日禮佛的習(xí)慣？”

“是。”

春柳說，小姐自嫁給她家大人后，便有了每日誦經(jīng)禮佛的習(xí)慣。即使有身孕后時常睡不安穩(wěn)，頭疾時常復(fù)發(fā)，夫人也依舊堅持每日去小佛堂。

只不過今早小姐的頭疾又犯了，便還未去小佛堂。

“姑娘可知那小佛堂在何處？”

“奴婢……”

作為林夫人的陪嫁丫鬟，每日貼身伺候的奴仆，春柳當然知道在何處。

只是面前的這二人終究還是外人，她心中有顧慮也是應(yīng)當。

聽聞林夫人今早頭疾復(fù)發(fā)，現(xiàn)今還臥病在床，孟瑤仙隱隱感覺到是昨夜意娘附身所致。

見春柳臉色為難，孟瑤仙轉(zhuǎn)而問道：“夫人的頭疾可有找大夫看過？”

她家夫人還是閨閣女子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雖是體弱多病，但當時并未有什么頭疾。

春柳想不通，小姐那么優(yōu)秀的一個女子，為何會對當時還是一窮二白的林大人動了凡心，甘愿放棄富貴日子不過，也要與林大人在一起。

好在林大人也并未辜負小姐的喜歡，娶了她家小姐為妻。

林夫人與林大人自成婚后，如世人所說，相敬如賓，卻唯獨缺點感情。

春柳覺得，林大人更多的是不在意，他不在意這個與他成婚的女子，自然也不在意這個女子滿腔的愛意。

如上所述，林大人成婚后與夫人數(shù)十載沒有孩子，并不是因為她家夫人無法生育，而是林大人并不想要孩子。

自二人成婚后，林大人鮮少會碰她家小姐，這又如何能生得出孩子來？

前段時間，當林大人提出來要生一個孩子時，林夫人的喜悅溢于言表，只可惜這個“孩子”給她帶來的痛苦多于喜悅。

可就算如此，林夫人也要堅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

“夫人尋過許多醫(yī)者，但都只是治標不治本。”春柳無奈輕嘆。

“可否麻煩春柳姑娘帶我二人去見一見夫人？”

“這……”春柳眼底再次閃過猶豫，但想到自家主子，還是同意了。

“二位且隨我來。”

春柳帶著二人來到林夫人的房門前，輕輕叩響門扉。

“夫人，二位道長求見。”

“帶進來吧。”屋內(nèi)傳來一道虛弱的女聲。

聞言，春柳帶二人入內(nèi)。

“夫人感覺可還好？”

林夫人的臉色泛白，身旁的丫鬟替她揉著頭上的穴位。

“算不得好。”

林夫人昨夜在梳妝臺對鏡坐了半宿，等林大人回房。

差人去問，卻只是得到了一句在書房歇息的話。

銅鏡前，她腦海中不由得想到那個女人，那個就算死了，自己的丈夫也無法忘記的女人。

心中的怨恨溢滿出來，林夫人放聲尖叫，將手中的玉梳砸向銅鏡。

正如孟瑤仙昨夜所看到的一般，林夫人的肉體，被另外一個魂魄，意娘所代替。

靈魂出竅時，林夫人恍惚間看到銅鏡中的人，是意娘，是意娘回來報復(fù)她和她的孩子了……她一定不會放過她和孩子的！

“道長，我昨夜看到那個女鬼了。”

孟瑤仙與鄔筠都有些詫異。

“不瞞道長說，那女鬼本是我夫君的未婚妻，只是夫君說，二人的婚約只是兩家大人口頭約定，做不得數(shù)，便寫了一只書信與那女子說清楚了，哪知道那姑娘不死心，一路尋到麗都來，以死相逼，讓夫君娶她。”林夫人語氣中滿是可惜，絲毫看不出昨夜的癲狂模樣。

“后來，夫君不愿娶她，但我的弟弟倒是喜歡她。”

“雖說我弟弟有些頑劣，但本心不壞，也是真心喜歡那姑娘，可偏偏那姑娘心比天高，就只要嫁給我夫君。”

真是不知好歹的東西！她看上的人也敢跟她搶！

“可惜啊，她無福消受，一頭便撞死了。”林夫人說的輕飄飄的，仿佛死的不是一條人命，只是一棵路邊的野草。

林夫人口中的故事與孟瑤仙在阿汝母親那處聽到的故事完全不一樣，二人當中有一個人在說謊。

很明顯，說謊的人就是林夫人，只是她并未拆穿她拙劣的謊言。

“那夫人可知，那姑娘大名？”

鄔筠出言問道。

這個問題，孟瑤仙昨天晚上有想過，若是這個女鬼就是阿汝，那么阿汝母親定然知道自己的女兒叫什么名字，但問題是，她現(xiàn)在找不到阿汝母親在哪里。

那日臨別時她貼在阿汝母親背后的紙人早在她踏入林府時就已經(jīng)沒有動靜。

孟瑤仙猜測是被人發(fā)現(xiàn)所以被銷毀了。

現(xiàn)如今，還有可能知曉阿汝大名的便只有兩人，林夫人和林大人。

林大人那邊怕是指望不上，只得從林夫人這邊探探口風(fēng)。

“若是知曉那女鬼的大名，我們師兄二人便可為其亡魂超度，送其轉(zhuǎn)生。”

“我只知道我夫君喚她意娘。”

“遙一道長，我不需要你們二人為她超度，送她進輪回，我要她魂飛魄散！”

林夫人的臉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瘋狂的神色，偏執(zhí)地要那意娘魂飛魄散。

孟瑤仙不知這二人有何深仇大恨，以至于林夫人連意娘死后都不愿放過她。

她作為一個修道中人，自然不愿做助紂為虐之事，無關(guān)金錢，她從來做事只求心安。

孟瑤仙提出，先讓其他人出去，讓她與林夫人獨處。

“師兄且先回房等我，片刻就回。”

林夫人也讓身邊服侍的丫鬟出去，現(xiàn)在，屋內(nèi)只剩下她與孟瑤仙二人。

“夫人為何想讓那意娘魂飛魄散？”孟瑤仙直言不諱。

手中有微末的粉狀物揮散在空氣中，而在揮出去的那一瞬間，孟瑤仙屏住呼吸，林夫人將粉末盡數(shù)吸入。

那是孟瑤仙自制的一種催眠用的粉末，經(jīng)常用于套話，但更多的是被她拿去扶仙洲的黑市里賣了換錢，像這類的藥物，大部分被列為禁品。

使用者在粉末進入鼻腔的那一瞬間是毫無感覺的，在粉末一點點進入身體后，藥物開始控制人的大腦，對外界毫無感知，而興奮的神經(jīng)會營造出一個這個人映象中最想見或者最痛恨的人，從而讓人出現(xiàn)幻覺。

越危險的東西，價值越高，她自然也不缺買家。

良心的醫(yī)修，因那顆悲憫眾生的菩提心，過著窮困潦倒的生活，他們一身治病救人的本領(lǐng)，換來的錢甚至不足以飽腹。

所以孟瑤仙是自私的，她從來不標榜自己有多么無私，她只按心行事，問心無愧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