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是李余推薦你,好像叫什么水生?姓什么?多大了?”
一棟由灰藍色木梁搭建的大殿中,赤裸著上半身的漢子看著眼前身高約莫五尺的少年問道。
少年站的筆直,用恭恭敬敬的聲音回答道:“回李仙人,我姓姚,今年十三歲!”
“初入修行時是練的什么氣?成色如何?”被稱為李仙人的李賀漫不經心的又問了一句。
姚水生道:“五氣俱全!有些……斑駁。”
李仙人一聽是五氣俱全,頓時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但聽到斑駁,笑容漸去,他抬手探查少年體內。
然后雙袖一擺道:“原來是個急功近利的小子。”
“這樣的練氣,還有什么可修的?回去當個平民百姓吧!費這錢。”
“哈哈哈哈……”
周圍一眾渾身汗臭味的漢子無不哈哈大笑。
對面李賀視線掃過,周圍那一眾的笑聲也緊跟著停止,就像是牽線木偶一般。
“啪……”
李賀黑乎乎沾滿了油污的手拍在姚水生瘦弱的肩膀上,道:
“你李余跟我倒是有些交情,他朝我求情,我才愿意把你收下的!”
“十三歲了,也不小了。從今日起,這藍木峰上面挑水的活兒便由你來負責了!”
“但是有一點你可給我記住了,現在的你不過雜役,而這藍木峰最上面的可是飛天遁地的仙人,一個個尊貴無比,見了之后都要恭恭敬敬的,若是惹得他們不高興了,回頭你性命難保!”
姚水生心中一緊,趕緊道:“是!”
李賀繼續道:“青木峰上,這用水量可不小,你每日須得天不亮就要起床開始挑水,到晚上方能停止,中間一刻不得休息!”
“否則的話,這挑水的活兒便做不完了!”
“記住了嗎?”李賀喝問。
姚水生點頭:“記住了!”
“張小三,領他去熟悉一下,不要耽擱了明兒的活,否則仙人們責罰下來,誰也承擔不起!”
便有一個身材瘦高的中年人站起來,頭發因為練氣以水行為主,所以呈現出藍色,這是修行不到家的緣故。
他帶著姚水生出了這看上去豪華寬敞實際上卻是雜役弟子修行的大殿,往外面走去。
姚水生,十三歲!
出生在俞水門下魚王殿的外門,父母曾經都是魚王殿的外門弟子。
可惜,在他姚水生八歲那年的時候,父親外出尋找機緣被異族給殺死了。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里,母親也莫名其妙的死亡,然后就有一幫俞水門的修士闖入他們家中,將父母生前留下的一些練氣資源搶奪一空。
從此以后,姚水生便跟著父親生前的好友李余生活。
九歲的時候,姚水生感受到了氣,按李余所說,原本算個有天賦的。
可惜他花了三年的時間,嘗試五行練氣,最終卻沒有達到五行平衡或者其中一氣主導,五行斑駁。
用來修煉的氣倒是有了,可這種斑駁的氣卻最難以修行。
用李余的話來說,修行這種氣的就是個“費錢貨”。
需要無數資源,方能堆積起來。
這么說吧,培養一個五行斑駁之氣需要的資源,往往能夠培養數十名甚至是數十名修行單氣的修士了,更別說那些練幾氣都很純凈的修道者。
魚王殿的那些長老和弟子們,沒有一個愿意收他為徒,最后姚水生連進入外門的資格都沒有。
人間修行法,現在主流還是以練氣為修行入門,之前還有個練精的境界,隨著人族修行法的推進,人族氣運的提升,練精境漸漸變成大眾都能入門的水平,所以重新取了個名字,叫武者境。
所以練氣境就成了人族求道者的第一個境界。
根據所練之氣,來劃分修行天賦。
這在俞水門以及魚王殿這種老牌、不愿變通的修行勢力里是再正常不過的,他們的所有法門,都需要有比較精純的氣,特別是水行之氣來修行。
在俞水門仙人看來,悟性是要等到仙境才顯得重要,所以仙境之下,修行天賦的劃分決定了弟子們初入門派的地位。
最近李余因為大道無望且年歲將晚緣故,便準備棄道歸田,回家里娶妻生子延綿血脈,再也無法照拂這個昔日好友的后代,只能將姚水生推薦給了內門藍木峰的雜役班,做個雜役弟子。
所謂的雜役弟子,顧名思義,就是打雜干活的。
人族的修行之地,也不全是仙人,就算是仙人們也要吃喝拉撒,特別是那些內門煉氣期弟子尚不能辟谷,這日常的服侍之人便不可或缺。
魚王殿各大主峰上,都有雜役班,負責各峰的衛生、伙食、跑腿等各種工作,細分起來,不下數十種。
而所有工作之中,要數這挑水的活兒最重。
畢竟整個山峰上面諸多人,每日耗水無數。
而且挑水須得去后山的山泉處,這來回雖然只有二里路,卻高低不平,崎嶇難行。
姚水生之所以選擇來這里遭罪,乃是因為他對大道仙途還有奢望。
求道者,理應堅定目標。
追道者,不懼各種磨礪。
修道者,絕不輕易放棄。
至于吃苦?他又不是銜著金鑰匙出生,這天下間,又哪有不苦的人生?
姚水生雖然是雜役弟子,可在藍木峰畢竟距離仙人近,近了就有機會,而且據說藍木峰的峰主還是俞水門的外派弟子,若是機緣足夠,隨便手中漏出點什么,雜役弟子也未嘗不能獲得一兩份,說不定就能解決他五氣斑駁的問題。
從此踏上仙途,豈不美哉?
就是懷揣著這種夢想,他才讓李余將他推薦到了藍木峰。
那張小三帶著姚水生在藍木峰上面轉了一圈,介紹了一些大致的地區劃分,好讓他不至于沖撞了仙人。
又帶他看了兩個巨大的水缸。
姚水生每天的任務,就是要把這水缸給填滿了。
而要填滿這兩大水缸,卻至少需要往后山跑二十趟。
這對他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挑戰。
“這是你的房間!”張小三最后將姚水生帶到了一處院落里。
這一個院子,就有六七間房子。
藍木峰倒不缺地盤,所以雜役弟子每人擁有一個單獨的房間。
姚水生拿了鑰匙和鐵索之后打開,房間還挺大,就是里面空空蕩蕩的,且不說沒有什么生活用具,就連最基本的桌子、床都沒有。
好在如今是夏天,晚上席地而睡倒也不會凍著。
“食堂就是剛才過來時最大的那棟建筑!”張小三道:“每天按時去吃飯就行了,晚了可就沒了……”
說完最后一句話,張小三就像是有什么事似得,急急忙忙的離開了這里。
姚水生環顧房屋,再次看了個寂寞。
于是他抬手便將這門給鎖上,到水缸前挑起了兩個水桶,便往后山而去。
按照道理,他可以明天再去挑水。
可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若真等到明日再去挑水,遇到了狀況也沒有回轉的余地,所以姚水生便提前過去,一方面算是熟悉道路,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自己到底多久能挑滿兩缸水。
山后一道清流從峰頂而下,化為瀑布落在巨石之上,濺起雪白的水花。
這瀑布不大,僅有一尺寬,可卻川流不息綿綿不絕,這水量供應整個山峰所用是足夠了。
那瀑布在下面的巨石之下,又形成一汪清澈的淺潭,瀑布砸在巨石之上,彌漫而出的霧氣籠罩水潭,在朦朧中讓這普通的水潭顯得不那么普通了。
走近了,水清見底,甚至能看到那水底的砂石。
姚水生將那兩只大桶拿來,灌滿了清水,然后挑在肩膀上便往回走。
兩桶水很沉,這水潭的水也不完全是普通的水,里面蘊含了不少靈氣,雖算不得靈水,也幾乎壓的還在長身體的姚水生喘不過氣來。
二里的山路,足足走了一刻鐘。
按照這個速度,一個時辰最多能挑水兩次到三次,來回二十次,則至少需要七八個時辰的樣子。
為了能讓明日的工作輕松一些,姚水生挑了一次之后,又來到了水邊。
他決定今天至少挑五次,如此明日便不用那么辛勞了!
一次!
兩次!
三次!
……
當然他也學到了新的技巧,那就是不要裝的太滿。
裝滿了水,半路上也會撒掉不少,每桶三分之二好一些,他的速度也能提上不少。
好累呀。
這還沒開始修行呢。
修行這么難的嗎?
少年躺在地上,床后面要自己領了錢才能買,周邊好心的雜役倒是看他年齡小,送了他一張竹編涼席。
少年感受到兩肩的酸痛。
眼睛有些濕潤。
好不容易練出的一點氣,都用在恢復體力上面了。
至于修行目前看不到什么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