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到唄音妖王殞命處的,不是原本離她最近的同為蠃魚前輩的眷屬們。
也不是漣熠和朱光佑。
而是另外兩方勢力的妖修們。
這兩方,雖忌憚蠃魚妖仙,也顧及妖族大能立下的戰爭規則,只派遣了地仙境之下的妖修前來,但是天仙境妖仙動手直接將小輩們轉移了過去。
因為蠃魚在此處留下來的只有唄音一位地仙,這位地仙死了,那山頂湖泊中最高戰力就只有半仙境,于是這處由蠃魚和唄音打下來的機緣,其余勢力只能派遣相應的戰力出來爭奪。
接下來這兩方的妖族勢力地仙境以上都不會再出手,小輩們是生是滅,能有什么收獲,全靠個人緣法。
這種規矩,在人族和妖族雙方都有,現在戰場上兩族的大能也都看著。
當然要是確定蠃魚也死了,那么就不用再顧忌,直接就是周圍強者通吃,包括蠃魚留下來的這些眷屬也會被瓜分掉,及時整合戰力,投入新的戰場。
戰場終究是殘酷的,就算由大能在背后,也只是守住一條底線。
漣熠與朱光佑快到的時候,被已經到的兩方的妖仙攔住。
對面半仙境都是以本體的形式出現。
夜鴉和雷光獸。
都是很有地域性的種族。
前者來自不夜域,那位一直沉睡的白日妖仙,在前不久成功從大日中走出,晉升為天仙境;后一位也來自十萬大山南部,正是漣熠在尋求半仙境突破之時,經過的雷賜之地。
朱光佑看到前方已經有妖族戰力,心里萌生退意。
他還未對漣熠說什么,沒想到漣熠已經出手。
朱光佑眼皮一跳,看來漣熠妖仙表面看著與世無爭,實際上膽子挺大。
漣熠不知道朱光佑在想些什么,他只不過是權衡了一下,發現對方的實力并不如他和朱光佑。
已經都到了機緣面前,知道參與的妖修不會超過半仙境,漣熠在此時順應了自己的本心,念頭通達,便直接出手。
在茍活和冒險獲取機緣上,漣熠永遠都是糾結的。
現在面對只是兩位半仙境攔路,他沒有選擇后退,他選擇了跟之前遇見能夠得著的資源時一樣的做法——去爭,或許將來在回想的時候覺得不應該這樣,但那都是后話了。
······
另一邊。
妖將水韻藝立在一位與唄音妖仙同族的妖族背面,感受著迎面撞來的風,她們已經來到唄音妖仙墜落后異象影響的大地上,這里與外界已經有些不同。
神秘、瑰麗、古老,是唄音妖仙場域特有的魅力,此地異象產生后,也有類似的變化。
地仙境的死亡,能暫時改變一地,從環境到規則上都有體現,如果墜落之地與其場域契合,甚至在之后有機緣晉升成為福地洞天。
唄音妖仙離去,場域崩塌,此處場域籠罩而成的異象不會那么快散去。
云煙,碧海,浮山,一切都在極速的后退。
水韻藝握著手中的槍,當時唄音妖仙選擇去硬抗浮空山的墜落時,將她從場域之中放出。
這是她有意識后,第一次真正在外界自由動身。
她喜歡這種自由。
想恨的,就去恨。該愛的,不保留。
或長或短,都是一生。
怎么過,只問自己怎么快活。
在她認知里,強者應該是唄音妖仙那樣的,一生快意行事,從來不管旁人如何言說。
硬生生在黃貝的手里,奪走了一半蠃魚妖仙除黃貝外的附屬勢力的統御權,鎮守那冰魄島多年,威震近海。
“從來沒有人能限制唄音妖仙,唄音妖仙只忠于自己。”
可惜她做不成唄音妖仙。
她的本體太特殊,太吸引強者。
但她也想要有限度之內的最大自由。
說實話,她一點都不畏懼戰爭,反而覺得這里是一個太讓她著迷的地方。
現世的一切規則,好像在這里都不再成立。
而所有瑰麗的想象,竟都演化為真。
······
水韻藝和唄音妖仙同族的妖族一起戰勝了好幾位另外勢力的妖將,收獲了一些很眼熟的資源,然后在一位妖王境的追趕下,往更深處逃去。
“唄冰!”逃跑的過程中,水韻藝在狂風中大喊:“如果可以,你愿意永遠留在這里嗎?”
“我不愿意。”唄冰冷靜地說道:“我的路不在這里。”
有點掃興,但這就是唄冰……水韻藝想到。
妖王貌似甩開了,可她們也來到了更危險的地方,此時大半資源都被有實力的妖修拿在手中,正是妖修們打的正火熱的時候。
兩妖從一開始的大搖大擺,變成小心翼翼。
在某個瞬間,暴耀的雷光出現了。
那是一道接天連海的巨大雷光,綻放著刺目的光華,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擴散——快到根本無法避開。
天地茫茫,耳中轟鳴,如墜死域。
水韻藝仍然張開雙臂,如在擁抱雷光,霎那間耳不能聽,眼不能看。
在這樣可怕的時刻,竟然什么動作也沒有,把一切交給了唄冰應對。
這是何等樣的信任?
而唄冰果然也未辜負這種信任。
在這種極端的狀況之下,還是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好像根本不曾經歷水韻藝所經歷的耳目之殃。
甚至于她是在雷鳴剛起的瞬間,就已經往前一步,把水韻藝擋在了身后。
彼時電光在天穹拉扯,刺目的亮芒如刀口一般,好像把天穹分割成了許多塊。
但真正的威脅還是擴張開來的雷電光幕,它橫掃一切,覆蓋天與地之間的所有。
唄冰的身體在高空猛然上拔,冰藍色的雙貝扇迅速并攏攔在身前,并且冰層快速覆蓋,如同層層疊疊的快刀,有著斬削雷電的決心。頭頂肉瘤一般的如意珠,藍白光大放。
寒冰的力量在前方形成一個半面的冰藍色圓弧盾。
恰好擋住擴散至此的雷電光幕。
呲啦!
冰藍色圓弧盾未能撐過一息,當場破碎,唄冰的一層層防護,也在煎熬的掙扎聲里,一片片碎落。
在崩碎的冰層之下,裸露出那冰藍色的貝殼……
毀滅即在眼前。
而水韻藝也在此刻恢復了視覺和聽覺。
看到了暴耀四方的電光,聽到轟如天鼓的雷鳴。
但她仍然什么也沒有做,只沉默地站在唄冰背后,沉默注視著近在眼前的雷電光幕。
近了,近了……
唄冰便在此刻,探出了一只手。
貝殼微張,她的手也是很標準的女人的手,只是有著冰折射的光澤。
五指以穩定而高速的節奏在瘋狂敲擊著什么。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她在與這片雷電溝通。
緊接著……
她的手繼續往前,直接按進了恐怖的雷電光幕中。
滋滋。
這只手的整個手腕部分,瞬間消失在雷光里!
未見血肉,未見白骨。
幾乎是完全地碎滅了。
然而與此同時,那暴虐的雷光卻忽然平靜了許多,甚至于有一種溫順的感覺。雷光的暴耀之中,竟顯現一絲溫暖和圣潔。
雷電光幕毫無停滯地往前。
穿過了唄冰的小臂,緊接著肩膀、整個人……卻再未造成任何傷害。
一直輕飄飄地穿過了貝殼。
站在唄冰身后的水韻藝,甚至于只有極其細微的感受……那比微風拂面還要輕柔。
而這接天連海的雷電光幕,在接觸她們的范圍之外,明明狂暴未歇,明明雷蛇亂舞,明明還鼓蕩著毀滅的沖動。
好像獨此一處范圍,被溫柔地馴化了。
多么令人驚嘆!
轟隆隆的雷鳴隨著雷電光幕一起迅速遠去。
將貝殼收入體內的唄冰懸浮在空中,此刻顯得格外笨拙和凄慘。
唄冰卻慢條斯理地從儲物匣中取出一塊白色如珍珠的肉,非常平靜地按在了自己的斷手處。
一陣細微的靈力涌動后,她的左手挪開,右手卻是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還靈動地掐了幾個法決。
接著,她取出從剛才雷光中拿到的一個儲物匣,打開來,隨手一拉,鋸子、刨子、斧子、錘子、墨斗……五花八門的各類法寶、材料,密集且有序地懸浮在空中。
全都停在她最趁手的位置。
明明是唄音妖仙同族的妖族,跟腳分明,卻如此精通人族盜家之術,著實有些令人費解。
但水韻藝和唄冰的熟悉程度顯然非同一般,此刻也全無訝色,只是往前看了看,忽道:“有半仙境妖仙來!”
唄冰隨手一揮,便將五花八門的法寶和材料收攏,合起儲物匣。
重新釋放出自己的貝殼,身體大半隱入貝殼之中,與水韻藝一起看向前方——
灰頭土臉的朱光佑,正和漣熠一起高速飛來。
朱光佑身上的衣服顯然是新換上的,品質也是肉眼可見的不怎么樣,在不時躍出的雷光之下,有一種隨時要解體的感覺,他手中的折扇也差不多只剩下扇骨。
或許用灰頭土臉來形容朱光佑也不太合適,因為他的臉明顯專門清潔過,沒有什么污痕。
但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在不停地冒電。
方才那恐怖的雷電傷害……他大概是半點都沒避開。
而在漣熠、朱光佑,和唄冰、水韻藝之間,還有一道墨色的身影。
正與前兩者拉開距離,朝后面兩妖快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