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雪臉上已滿是血跡，可他好像感覺不到痛苦一般，“這一次，你能原諒我的，對不對？”
“我……”司暮雪身上飛濺的血液將桑染的眼淚模糊，她高聲打斷，“我不原諒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的！司暮雪，你要是……”
他一身青衣早就被鮮血覆蓋，遠遠看去，就像是身著喜服一般。
桑染突然覺得這一幕好熟悉。
只不過現在，經歷這一切的不是她一個人了。
下一刻，司暮雪在烽火中轉過身，眼眼眸如身旁的烈焰一般灼灼亮起。
“我，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司暮雪話音剛落，再次咳出大片鮮血，“本，本想著留著以后問的，但以后，以后好像沒機會了……”
司暮雪的身軀已經開始逐漸消散，桑染瘋狂的想搖頭，但只有越來越多的淚水落了下來，“不要說，我不想聽！我一點都不想聽……”
司暮雪輕輕地笑了一下，“你愿意嫁給我的，對不對？”
此時此地，唯一沒有被歲月蒙塵，于火海之中，借天地說出的告白。
是生死相隨的告白。也是至死不渝誓言。
“……笨蛋！你現在說這個干嘛？”
得到桑染的回答，司暮雪眼中的光如熄滅的燭火般滅了下去，“……也對。”
他說完這句話，整個人終于得到了極限，倒了下去。
她的大山，倒下了。
司暮雪的身體融進了地上的血海。
桑染悲痛至極，竟然猛地沖破身上的定身術！
她猛地的撲上前，顫抖著伸手抱住司暮雪，“……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
司暮雪的身軀逐漸消散，大口大口的吐出血來，“……剛才那些話，你聽過，忘了就好，我只是……開玩笑的。”
他說完這些話，像是用盡了最后的力氣，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去了。
桑染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和猩紅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順著他的下顎緩緩流下。
司暮雪艱難的抬起手，似乎想要觸碰桑染的臉頰，但手未舉起就無力的垂下。
桑染急忙把他的手握住，貼到臉上。
司暮雪吃力的笑了，“你……哭起來樣子真丑，出去之后可不能再哭了。”
桑染還沒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么意思，身體卻忽然被一股巨力舉起，往高空飛去！
緊接著，天空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閃爍著藍光的空間。
桑染瞬間明白了這是什么。
這是離開這里唯一的出口。
與當時夜夕顏送走云洛白的出口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這種更為強制。
這是一種熔煉自己的靈魂臨時造出的傳送陣。
司暮雪從桑染的手中抽出來，她感覺到自己正逐漸飛起，驚慌失措的想要抓住司暮雪的手，他卻輕輕地松開了。
“不要！！！”
“不，你要出去！你一定要活著出去！”司暮雪看著她的身影越飛越高，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大聲喊道：“出去之后，你一定要拯救云州！”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眾人看到桑染忽然從火海中飛出，皆是大驚，紛紛使用靈力阻止她。
然而，桑染上升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那些人的攻擊連她的影子都沒有碰著。
桑染大喊著不要不要，可仍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的身影消散。
……
身體重重的落下，仿佛砸進了一個草叢之中。
桑染滿臉淚痕，能爬起身才發現這是云淵的一處亂葉堆。
看來以司暮雪靈魂為代價的傳送陣也只能將她傳到這里。
桑染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亂葉堆，突然猛地跪下來，抱頭痛哭，“啊啊啊啊啊——！！！”
司暮雪死了。
他死在了云仙秘境。
他所有的傷都是為她而受的。
而如今，他又為了她而死。
桑染心神俱碎，整個人瘋狂顫抖，朝著天空痛苦萬分的大喊一聲，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緊接著，她便直直地向地上倒去。
身體早已到了極限，在這一刻終于爆發出來，全身上下劇痛不已。
桑染的眼前一陣漆黑，終于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桑染倒在地上，逐漸朦朧的視野里，只能看到黑暗的天空。
黑云在天空翻涌著，如怒海翻騰，整個云淵就猶如一座墳墓般死氣沉沉，沒有一絲光亮。
也沒有一絲希望。
桑染心已經痛得失去知覺，仿佛一具死尸般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眼角的淚水不斷滾落。
就這樣吧。
就這樣，到此為止吧。
什么輸贏，什么第一，什么云仙石。
我都不要了。
桑染慢慢的閉上眼睛，黑暗和疲憊感接踵而來，意識逐漸被吞沒。
在眼前最后一絲光亮消失的時候，腦海中忽然回響起司暮雪的聲音。
“不，你要出去！你一定要活著出去！”
“出去之后，一定要拯救云州！”
“不！！！”桑染強行收回意識，猛然睜眼，“我要活下去！！！就算是為了司暮雪，我也要活下去！！！”
桑染強行自瀕死邊緣將自己的意識拉回，就像是從閻王手中虎口奪食。
自嘲著自己的命還真夠硬，就被眼前的強光刺得閉上了眼睛。
是云淵之海。
剛才桑染悲傷過度，根本沒有心思觀察這里究竟是云淵的何處。
桑染這才發現，她正處于云淵的一座懸崖之上，而懸崖的下方——
是一片大海。
那片大海仿若引自云淵所有未化的雪光，波光粼粼，耀眼至極。
猶如深淵之中的太陽一般。
即便她站在這么高的地方，雙眼仍然被光芒所刺痛。
桑染怔怔的望著眼前的光芒，仿佛連呼吸都停止了。
波光粼粼的海面和無邊無際的黑暗形成了對比，只是滄海一粟。
但自海面中射出的光芒，卻將暗沉的天空都打亮了。
自海底傳來冷風拂面，暴露在外的傷口被一吹，痛苦更加強烈，桑染卻仿佛毫無察覺。
在無盡黑暗之中唯一的……
光芒嗎？
心中仿佛有什么被重新點燃，桑染握緊雙拳，指甲用力的掐進掌心。
我要活下去。
我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