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冷的語氣焦急，“快把藥吃了。”

她朝我遞過來一板膠囊，轉(zhuǎn)身要去拿水。

我拉住了她，“我真的沒事，不要浪費藥了。”

小冷掰開我的手，“發(fā)燒不是小事，一定要吃！”

看著她堅決的眼神，我點點頭還是妥協(xié)了。

其實吃了藥又有什么用呢？抗生素的確能消炎，但皮膚持續(xù)潰爛，傷口就會持續(xù)感染。

輻射的病癥，是一種持續(xù)且不可逆的過程。

當(dāng)著小冷的面，我把藥吃下。

“我想休息一會，放心我沒事的。”

靠在墻邊，我輕聲開口。

“哥，去被褥上睡，別再著涼了。”

小冷說著，就要來攙扶我。

在她快要碰到我手臂時，我連忙把手縮回，“沒事，我就在這里，我只是休息不好。”

“哥！”

小冷朝我呵斥。

我揮了揮手，“別鬧。”

說完，我便閉上了眼睛。

小冷也沒再糾纏，閉著眼我聽到她的腳步聲走遠(yuǎn)。

不多時，我感覺有什么東西蓋在了身上。

我沒有睜眼，我知道這是一床被子。

小冷似乎以為我睡著了，在我身邊小心翼翼。

忽然我的耳邊傳來一股熱氣，“哥，我愛你。”

我渾身一僵，隨即肌肉又軟了下去。

我真的睡著了……

直到我醒來時，李家兄弟已經(jīng)回來了。

我睜眼看到李沖舉著一口鋁鍋，正在手舞足蹈。

“晚上就用這個煮泡面！架鍋架鍋！”

他們兩人又扛回來了六大包物資和兩床被褥。

“兄弟沒事吧？看你臉色不太好。”

李湘拎著一個口袋朝我走來。

我坐起身擺手，“沒事，就是太累了。”

李湘輕笑，“你看我拿到了什么。”

他把袋子拖到我面前，低頭看去，里面居然裝著幾把工具：鏟子、斧頭、鋼絲鉗、手鋸和一堆鋸條。

“從哪里弄的？”

我頓時清醒過來。

“呵呵，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家五金店，還有不少東西，只是拿不下了。”

李湘在我身旁坐下身，“有了這些東西，可以先把防空洞的口子堵上，以后睡覺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沒有遇到那種東西吧？”

我抬起頭，盯著他問道。

李湘搖頭，“我聽你說過，所以不敢走陰暗的地方。但是…一路上我們也沒遇到人。”

說著李湘遲疑了片刻，“就像一座死城……”

的確，我和他有同樣的感觸。

災(zāi)難之后，這座城市就像一座死城，仿佛只有我們活著。

就我們所處的這個位置，曾經(jīng)至少有十萬人的人口密度，現(xiàn)在外出三五公里，居然看不見半個活人，甚至連尸體都看不到。

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越是仔細(xì)推敲，越想不明白，只會讓人覺得詭異。

“你說，這整個世界是不是就只剩下我們還活著了？”

李湘朝我笑道。

我也是無奈的笑了笑，“那我可得建國了，世界上唯一的國家。”

“哈哈哈！”李湘大笑起來，“那你就是國君，我做宰相。”

小冷湊過腦袋，“那我豈不是公主？”

“哈哈哈……”

防空洞里的氣氛很是融洽。

夜晚降臨時，防空洞里已經(jīng)升起了篝火。

李沖用幾根木條搭起了支架，鋁鍋就穿在上面。

底下火焰跳動，鍋里的水漸漸沸騰。

鍋里的水，都是石壁上流下的過濾水，燒沸騰了使用，正好合適。

只不過這半鍋水，已經(jīng)讓凹槽的積水見底了。

李沖撕開幾袋泡面丟進(jìn)鍋里，臉上滿是興奮。

“多久沒吃過像樣的東西了？”

李沖又撕開幾根火腿腸，丟進(jìn)沸水里和泡面一起煮。

香味一下子就溢出來了，泡面獨有的味道勾人味蕾。

我們?nèi)耸謨筛鬟^的樹枝，也顧不得講究，圍在火邊往鍋里撈。

李沖開了酒，幾人就著泡面喝了起來。

我也抿了兩口，辛辣的味道頓時涌上鼻腔。

“咳咳……”

我嗆得咳嗽起來，“好辣！”

不過這幾口酒下去，身體頓時有了一股暖流，感覺不那么冷了。

“兄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李湘拎著酒瓶子，朝我問道。

我略微一愣，“普通職員，沒什么特別的。”

“說實話，你是我見過最冷靜，最狠的人！”

李湘朝我豎起大拇指，“那天你開槍的時候，連我都嚇懵了。”

我輕笑：“換做是你，你也會這么做的。”

“但我殺完了人，肯定做不到你那么平靜。”

李湘晃著酒瓶子又悶了一口，“實不相瞞，我們兄弟兩是在這附近開健身房的，也算是有點小錢。”

“看得出來。”

我應(yīng)了一句，他們兄弟兩身上的肌肉線條，如果不是專門訓(xùn)練，是練不出這么勻稱的。

“其實我們家境也不好，眼看著在城里好不容易干出點成就來，結(jié)果一切都?xì)Я恕！?

李湘聲音低沉，火光把他的臉照應(yīng)得通紅。

李沖也沉默著，把酒瓶從他哥手上搶了過去。

“我倒是覺得現(xiàn)在挺好。”

孫老頭蜷縮著身子，微瞇起眼睛喝得老臉漲紅。

“有飯吃有酒喝，哪哪兒都好。”老人抿了口酒，一臉愜意。

“是啊，有多少人永遠(yuǎn)的化成了灰燼……”

我感慨著，不禁想起了那日從蒼穹降臨的璀璨光團(tuán)，核彈爆炸的中心，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片焦黑的死域。

中心的一切，早已經(jīng)化成灰燼，數(shù)十公里寸草不生。

氣氛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想這么多干嘛？老子上輩子積德了，命大！”

李沖忽然嚷了一句，“你們不吃我吃完了啊。”

李湘抬手就給了他一腦門，李沖捏著筷子跳起來卻不敢還手。

孫老頭子嘎嘎的笑起來。

篝火旁，他們談?wù)撛?jīng)的理想，小冷也紅著臉說了幾句。

她的理想是考上西南大學(xué)。

但現(xiàn)在高考也不用了。

一瓶白酒漸漸見底，他們轉(zhuǎn)頭問我。

“我的理想嘛……”我笑了笑，從地上起身，“我去上廁所，回來再說。”

轉(zhuǎn)過身，我搖搖晃晃的朝著防空洞后面走去。

小冷想要攙扶我，被我拒絕了。

他們都以為，我是不勝酒力。

但當(dāng)我走到陰暗處時，只有我自己清楚，我的身上已經(jīng)被冷汗沁濕。

一陣陣眩暈感襲來，我撐著墻壁幾次差點摔倒下去。

感染讓我的體溫更高了。

我揭開領(lǐng)口，腐爛蔓延到了胸口。

不出三日，我恐怕連呼吸都會變得艱難，感染會讓我斃命！

望著身后的火光，篝火和黑暗的交界，像是一條分割線，把我和他們割裂開來。

光與暗，生與死……

我與這份喧囂格格不入……

陰暗中，一根泛藍(lán)色的試管，滾落在我的手上。

而這一刻，我已經(jīng)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