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義陽王命人搗毀了漳河上的木橋,又于河道狹窄處駐守了弓手,我軍只要一露出過河的苗頭,他們便會集結軍陣偷襲我軍,現下已無法順利過河,如何處置還請殿下示下!”
聽得屬下的稟報,蘭陵王高肅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他倒是沒想到鮮于世榮行事會這般老辣,可你把橋拆了,將來還怎么回去?
難道就那么篤信一定能攻下鄴城??
高肅站在山坡上朝遠處眺望,發現漳河對岸果然駐扎著不少晉陽軍士,估計想要強攻應該是不成了。
這幾日他率領虎賁軍一直咬著晉陽后軍不放,起初北平王高貞想調過頭來一口把他這支偏師給吞掉,但高肅壓根就沒打算與他們硬碰硬。
只要晉陽軍有大舉攻上的苗頭,高肅立刻帶著虎賁軍遠遁。
等他們不追了,又繼續悄悄尾隨上去。
如此折騰了好幾回,高貞見始終無法拿下虎賁軍,于是只好繼續帶領勤王大軍行進。
但這回人家也學聰明了,義陽王鮮于世榮專門領了一支騎兵殿后。
因為對方有所防備,高肅后面這幾次偷襲都沒占得什么便宜,除非大舉壓上,但這么做基本無用,少了一個鮮于世榮根本影響不了大局。
那勤王大軍里野心勃勃之輩何止他鮮于世榮一個?
可令高肅沒想到的是,這明明都已經到了鄴城腳下,晉陽大軍卻不急著攻城了,只是派出小股軍隊去滋饒鄴城城防…
高肅想不明白,但這不妨礙他繼續在遠處監視晉陽大軍的動向。
既然你們把橋斷了,那本王就守在這兒看你們攻城,只要你們敢大軍壓上鄴城,本王哪怕冒著河邊的箭矢也會強渡漳河予以你們重創!
想到這里,高肅不緊不慢的對手底下的將士們吩咐道:
“傳我將令,原地安營扎寨休整!”
同樣是在一條河邊,周國蒲州刺史達奚震就沒高肅那么有閑情逸致了。
他這幾天過得那叫一個風聲鶴唳,因為齊國大將斛律光就在那河對岸,隨時都有可能攻過來!
斛律光的大名達奚震豈會不知?
當初他父親達奚武還在戰場上挨過斛律光一箭。
據說當時兩人隔了起碼得有三百步,而且中間還有無數正在混戰的周齊士卒,但斛律光的箭卻依舊能穩穩射到他父親肩頭!
這份準頭和臂力,實在足矣令人膽寒。
所以達奚震這幾日連河邊都不常去,只是讓斥候暗中觀察,并且要求每隔半個時辰一報。
他實在是擔心斛律光會突然殺過來,年初的時候臨汾這一帶才經歷一場大戰,連勛國公韋孝寬都敗了,達奚震不想步韋孝寬的后塵。
“報!”
外面傳來的叫聲讓達奚震立刻警覺起來,他甚至連身上的甲胄都不敢輕易褪下:
“可是那斛律明月打過來了??”
斥候急忙否認道:“是長安來的密函!”
達奚震聽罷頓時長出了一口氣,同時伸手接過斥候遞來的信件迫不及待將其拆開,看見上面的話后,達奚震一愣,隨即又勃然大怒:
“豎子啊!!”
斥候不知自家將軍為何這般生氣,但他卻是看清了那密函上的幾個字跡:
“伺機過河,襲擾齊軍。”
“娘咧蛋!!”
斥候也在心里怒氣沖沖的罵了一句!
當然,最生氣的還是達奚震,前幾日他就向長安發出示警,說斛律光已經率軍抵達了邊境。
本以為長安會立刻派出援軍,但他們在不增派一兵一卒的情況下,讓我主動過河去偷襲齊軍??
達奚震不知這封信究竟出自誰手,但不管是誰,他已經在心里把對方祖宗十八代的女性問候了一個遍,偷襲斛律光?
沒弄錯??
“那…將軍…咱們要過河嗎?”
斥候小心翼翼的看著達奚震臉色。
“過啊,怎不過?不都下令了么??”
達奚震火氣沖天,抖著手里的密函,十分暴躁。
“可河上的冰都被齊軍給鑿了,咱們如何過河呀??”
斥候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那就讓將士們乘舟唄!”
達奚震甩著手中密函,那信上有一個非常顯眼的印鑒,明顯是皇帝的私印,但他卻非常不滿:
“既然說讓伺機過河,那咱們就乘船,若是被齊軍發現了,咱們再調頭回來唄!”
那斥候一聽,頓時笑開了花:
“將軍高明!”
達奚震瞪了他一眼:“那還不快去準備??”
身處長安的宇文邕是絕對想不到他親自發出的密函會被手下人這么糊弄,他還在仔細研判著桌上的輿圖。
雖然韋孝寬沒有特意送來情報,但宇文邕通過自己的門路知曉了齊國正在發生一場內亂。
宇文邕盯著輿圖的雙眼滿是興奮之色。
他知道,晉陽大軍一旦出動,說明先前的挑撥離間已經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便是高儼與晉陽勛貴之間的火拼,但結果無論誰勝誰負,對周國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而之所以發出那樣一封近乎讓達奚震送死的密函,是因為宇文邕得到準確的情報,斛律光之子斛律恒伽率軍奇襲晉陽!
現在勤王大軍已經沒了退路可言,而擔心斛律光與高儼是一伙的宇文邕,自然不愿見他們前后夾擊勤王大軍!
宇文邕心里更希望高儼與晉陽勛貴之間能形成一種拉鋸戰。
加上齊國又遭了災,只要雙方長期這么僵持下去,這會極大的損耗齊國的國力!
若是一切順利,將來出兵討伐齊人則會更加輕而易舉。
故此,宇文邕寫密函的目地是真心希望蒲州刺史達奚震能夠按照他的意愿,出兵牽制住斛律光,讓他無法回到鄴城幫助高儼穩定局勢。
可他卻太高估了手底下將領與斛律光對陣的決心,尤其是這些人還大多傾向于晉國公宇文護的情況下。
這時一名少年從殿外走了進來,恭敬問候道:
“阿父!”
“乾伯來啦?”
興高采烈的宇文邕收起輿圖,拉著那少年歡喜的說道:
“我兒找阿父何事啊?”
這少年正是宇文邕的長子宇文赟,他遲疑了一下,然后問道:
“阿父,隨國公怎還不見回京啊?”
宇文邕的臉色驀地一下變得陰冷:
“誰讓你來問的??”
宇文赟嚇了一跳,戰戰兢兢的答道:
“剛…剛阿華來了東宮…”
宇文邕聽后啪的便是一巴掌甩在宇文赟臉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身為太子,竟處處唯女子之話是從,你太令寡人失望了!”
“阿父!兒…兒就是見她擔心…”
宇文赟張著嘴,結結巴巴的想要解釋,不料臉上又挨了宇文邕一巴掌:
“住口!”
“你今年都十三了,怎還一點長進都無??”
“你看看齊國的瑯琊王,人家只大你一歲,人家在干什么?!”
“而你宇文赟一天到晚又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