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安托萬爵士,他之前的這四十年人生倒也是充滿傳奇。
這位拉韃部卡卡齊(各部君長)家的小兒子本來應該按照草原上“幼子守業”的傳統稱為拉韃·嗣(拉韃部的繼承人),但他出生的那一天便表現出了極其強烈的魔法天賦,驚得沁韃的首席薩滿大祭司穆拉德結束了長達七年的閉關苦修連夜登門拜訪——從此這位拉韃卡卡齊的君長也就成了草原人最強大薩滿的弟子。
如果將來這位葉風貴人真的能夠從穆拉德的手上結果草原大祭司的萬靈鼓和眾生槌,那么他或許會稱為草原人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同時就任部族君長和大祭司的存在。
一時之間,拉韃部的帕爾家族便因為他的存在而被抬到了風口浪尖。葉風的父親林雷卡卡齊更是對此表示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幼子是個人才,拉韃部說不定會就此走上一條足以令草原上的所有祭司傳唱無數世代的傳奇之路;而憂的是,當今的山霆卡卡亞未必會讓拉韃部如愿走上這條路。
雖然如今草原各部名義的大君乃是由拉韃部的君長兼任,但在成為草原長的卡卡亞之前,沁韃君長首先是沁韃部的卡卡齊——盡管從某種程度上看,他還是拉韃人的女婿。
山霆·阿爾斯蘭·沁韃·圖乃是草原上的猩紅之血,他的鐵腕足以讓全草原的狼群畏懼。
但穆拉德卻是草原人的大祭司。如果說卡卡亞是草原的主人,那么大祭司穆拉德就是天神派下來為草原大君傳課授業的老師,更何況穆拉德大祭司乃是全草原最強大的存在——這一點,甚至連北邊荒野上的獸人都承認。
草原人敬重強者,單憑這一點,穆拉德大祭司的決定便無人敢去質疑。
就因為這一點,在葉風被穆拉德大祭司帶走后的那二十二年里,他的父親林雷每天都在為了維系拉韃部與沁韃部之間這微妙而脆弱的平衡而憂心忡忡——甚至最后連發辮都編不起來了。
然而也不知道幸運還是不幸,在一些列的陰差陽錯之下,這位年輕的拉韃嗣少爺非但并沒有從大祭司處結果鼓與槌,反而成了一個因為一些私人原因而路過草原的樂師國(注①)魔法師的弟子。
再之后,這位年輕的草原貴人便跟著自己的老師去往了楓蘭柯國,不但繼承了老師的法師塔和貴族姓氏,甚至還被楓蘭柯王賜名安托瓦。
這些事情,別人或許知道的不多,但身為安托瓦爵士筆友的凱瑟琳倒是對此了解得明明白白。
所以當她聽完了納博里昂的講述之后心里的疑惑非但沒有得到解答反而還加深了許多。
這個傻小子,就這么傻呵呵地跟著安托萬回去探親了,可他居然一點問題都沒發現嗎?
想到這里,凱瑟琳忍不住開口引導道:“雖然我已經畢業很多年了,但我記得最近這一周是考試周吧?尤其是像你這樣的畢業生,你就不怕這一趟行程耽誤了最終考核?”
納博里昂聽到這里,無論他于此之前再怎么想保住自己的涵養與風度,那他也都繃不住了。
就像凱瑟琳說的那樣,身為一個畢業生——尤其是一個在楓蘭柯根基不穩的小貴族——他可比他的所有同學加起來都更加在乎這個最終考核。
畢竟雖然楓蘭柯可是西土數一數二的大國,但是因為種種原因,楓蘭柯人一向對這個由鐸恩熾人主持建立的“帝國學院制度”有著或明或暗的抵觸,否則以楓蘭柯之富饒強大,怎么可能全國就只有這一所學校。
而且即便是這一所學校,楓蘭柯人對它的投入也僅到中學部為止,至于更高等的大學部那就只能說是“尚在籌備”了。
換句話說,納博里昂要是因為錯過了最終考核畢不了業,那他日后的人生規劃肯定是要出大問題的——這對像他這樣的一個小貴族來說可絕對是致命的。
原本他聽到自己的老師要帶他出來“見世面”的時候也曾憂心忡忡地向老師表達過自己的顧慮,結果安托萬爵士聽到之后卻滿不在乎地一揮手說“交給我”。
事實上安托萬爵士的能力還是不容忽視的——就算“安托萬爵士”做不到,那么“葉風·拉韃嗣”是肯定能做到的。在他的“作用下”,學校方面很是“善解人意”地表示說納博里昂的其他學科早已達到了畢業的標準,完全可以免考通過,唯一需要參加最終考核的也就只有“宮廷楓蘭柯語”、“貴族禮儀”以及“迅捷劍格斗術”這三門了。而比較“幸運”的是,這三門學科正好是考試周的最后三場考試。
老師的這一系列安排徹底打消了納博里昂的擔憂,于是他便開開心心的跟著老師回家探親了。
可以說一起都在如同他老師預料的那般進行著……除了這位貴族少爺本人低估了當地人的熱情與酒量。
納博里昂不明白,為什么拉韃部的人會對他這么一個楓蘭柯人這么熱情?他也不明白,為什么這里每一個和他見面的人慣用的打招呼方式是灌他喝酒?他更不明白,為什么這里人喝酒時拿的都是碗?!
總之,因為這么一個突發的意外,納博里昂現在對自己的最終考核是徹底不抱希望了。
當然了,這其中的種種細節可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看著眼前這個明顯是在為自己的考試成績而恨不得伸手把這一腦袋的頭發都給揪掉的年輕人,凱瑟琳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傻孩子,沒救了……
但是凱瑟琳并不是一個會輕言放棄的人。于是她想了想,終于還是斟酌著語句開口道:“你對往期的‘友和禮’有什么想法嗎?”
此話一出,或許是感受到了凱瑟琳在語氣上的異樣,又或者是真的了解些內幕,納博里昂臉上的神色終于變得嚴肅了起來。
圣哉!有門!
然后下一個瞬間,一臉嚴肅的納博里昂說道:“確實,這個東西我總覺得是一種屈辱軟弱的表現……”
……這種學校里的學生在做歷史題目的感覺是怎么回事情?
凱瑟琳強行壓下了一股直沖腦門的怒火,盡量和顏悅色地開口道:“我是指這一次送‘友和禮’的時間——以往這種事情都應該在穗月的豐收節之后一周進行的,對吧!可是今年的都提前到果月了!”
“您這么一說那還真是……”納博里昂恍然大悟,“以往這個送禮的時間雖然并沒有什么確切的日期,但一般而言都是在穗月開始送,最遲也得保證糧食在冬天前送到。不過畢竟這仗打了這么多年,咱們自己那也卻糧食。之前的時候都是在豐收節后各地的稅吏到各村收租子的時候多加一道‘友和稅’,可今年這一次確實是早了整整一個月。”
“所以……”凱瑟琳從納博里昂的臉上看見了一些希望。
這傻子雖然的確是完全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但是他跟著安托萬這一路上,說不定無意間也會聽上些零星的信息呢!
可是緊接著納博里昂卻是一攤手:“可這不是正常的事情嗎?”
“……???”凱瑟琳一下子覺得自己的腦袋沒轉過彎來。
于是納博里昂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您看,這糧食得有西土各邦各領共同籌集這總得需要時間吧?然后這一路上山高水長的,運送也需要時間吧?再算上路途中的一系列遇上的遇不上的種種意外,這其中肯定是要耽擱上不少時間。所以我覺得早點送完那也挺好的,造結束早完事,也省得把這給麻煩一直壓在心上?!?
“……”
原本在剛才,凱瑟琳覺得眼前這個孩子一定是呆在象牙塔里死讀書結果把腦子讀傻了。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凱瑟琳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傻子!
見鬼,我居然還和這個小傻子認真的解釋了這么多……我居然會對他的見解有所期待……圣光??!熾琴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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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陽光透過灑在了腓特烈的眼皮之上,讓他覺得有些發癢。
結束了回籠覺的腓特烈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還順帶著扭頭看了一眼旁邊那給路易準備的床鋪。
還是空的。
這家伙……到底是回來了又出去了,還是說他壓根兒就沒回來過?
帶著如此的想法,腓特烈慢慢靠近了墻角處的一個蓄滿了凈水的陶盆,將手伸了進去。
輝芒閃過,不過眨眼間的工夫,一盆清水就變得溫熱了起來。
正好用來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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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①樂師國:即神圣諾睦帝國(新諾睦)。因為當年的奧托大帝乃是吟游詩人出身,所以草原人便將神圣諾睦帝國稱為樂師國。又因為靜謐大森林以西的土地名義上都是神圣諾睦帝國的土地,所以在草原人眼里,所有靜謐大森林以西的人都來自樂師國。
反正在草原人的眼里,這些呆在或用磚石或用草木堆砌起來的大方塊里的人長的都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