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車外面，根本沒法鎖上車內的鎖。”柳伊川皺著眉頭說。

“沒錯，這就是我剛才問柳大人，有沒有可以穿墻法術的目的。如果連施法者都無法從鎖住門的車廂里逃脫，那么這節車廂便是名副其實的密室。”

“密室？”

“也就是死者在完全的封閉式空間被殺害，門窗都沒有受到損害的跡象，兇手也不可能用尋常方法離開這個空間。”

“那你說兇手會怎么離開？”

“移形術。”二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鐵甲車廂前。拍了拍車身上厚重的鐵板，江辰吐出三個字來。

“可是移形術也不能解釋車內門鎖的問題。如果車內無人，門鎖打開后不可能關上。”

“因為門鎖從來就沒有打開過，兇手一直都沒有離開車廂。”

“在制造完現場之后，兇手就躲在車廂里度過了一夜。一直到鎮撫司的人從外面炸開車廂，他才啟動有移形術效果的法寶，堂而皇之地從錦衣衛們面前離開。”

“移形術釋放的時候會產生大量煙霧，他們不可能看不見！”

“如果和炸藥爆炸的煙塵比起來呢？”

…………

“竟然如此……”

在柳伊川恍然大悟的表情里，江辰上前一步，指向車門處那個倒地掙扎的錦衣衛留下的血痕。

“之前我一直好奇，為什么其他人都是一擊斃命，只有這個鏢師掙扎了很久才死去。現在來看，恐怕他就是兇手的一塊抹布，他的掙扎會抹去兇手沾上血的腳印。”

“那么到現在，案情就比較清晰了：兇手是鎮撫司中的一個內鬼。”

“他在上車之前，就暗中對錦衣衛們的火藥動了手腳，確保火槍無法開火。在此之后，他偷偷服下解藥，與錦衣衛們一起進入車廂。”

“當火車駛至中途，內鬼突然釋放毒藥，迷暈所有人后一個個殺死，并且偽裝成慘烈的案發現場。”

“與此同時，與兇手勾結的團伙襲擊了這列火車，并且控制住司機和爐工。他們事先準備了一具與兇手身形類似的尸體，運上車之后用錘子砸爛，從而偽造兇手的假死。”

“在此之后，兇手重新鎖上車廂。團伙強迫司機和爐工服下按時發作的毒藥，并將他們鎖在車頭里，逼他們開車，從而改變了犯罪的第一現場。”

“最后，司機和爐工毒發身亡，火車慢慢停住，然后被站長發現。借助你們爆破車門的機會，兇手利用移形術成功逃脫。”

“竟然心思縝密如此……”真相大白之后，柳伊川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真按照江辰所言，恐怕現在所有人都在嘗試追捕兩個不存在的人。

江辰還是緊鎖著眉頭。他自信自己的推理沒有出錯，但他同樣相信真相沒那么簡單。

推理小說看多了的人總會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作案過程中的構思越精妙，罪犯就越有可能逃脫。但是實際上，真正讓警察焦頭爛額的反而是另一類案子：完全臨時起意的隨機作案。同理，如果兇手只是想奪走圖紙，那就沒必要做如此多掩飾。

江辰走到蒸汽車頭旁，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半銹的欄桿在他腳下吱吱呀呀地響。

那扇熔化的鐵門現在就在他的面前。鐵水被熔開后一路向下流，然后重新凝結，就像一只長滿了惡心疙瘩的怪物。

江辰蹲下身去，用手指劃過鐵門下的地板。指肚上有輕微的摩擦觸感，就像有人在這里撒上了一層極細的沙子。他抬起手指，發現指頭上沾了一層紅色的細灰。

三氧化二鐵，化學式為Fe2O3，呈紅色或深紅色無定形粉末。不溶于水，溶于鹽酸和硫酸，微溶于硝酸。在大氣和日光中穩定，耐污濁氣體，耐高溫、耐堿。

將鋁粉與三氧化二鐵粉末按1：2.95的比例混合后，用引燃劑點燃，反應會猛烈進行，得到氧化鋁和單質鐵，同時放出大量的熱并發出耀眼的光芒。反應的最高溫度超過2500℃，足夠讓鋼鐵熔化。

在后世，人們把這種混合物叫做“鋁熱劑”。鋁單質在自然界并不存在，歷史上鋁熱劑要到十九世紀末期才會出現。

“柳大人，托我一把。”

江辰雙手抓住車頭一側凸起的車燈支架，在柳伊川的托舉下猛一使勁，便攀上了車頭。

車頭頂上是進氣與排氣的煙囪，平時煤煙飛舞，早就積滿了一層煤灰。江辰用手輕輕一蹭，手掌已經變成了黑色。但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整個人趴在車頂上，伸出一只手臂來，盡力往煙囪里探去。不多時，但見他眼前一亮，從煙囪中抽出一團黑黝黝的破布來。

“怎么了？這是什么？”

“害，就是一破布。剛剛透過玻璃看見煙囪里似乎有東西，我就嘗試掏了出來。估計是司機維修的時候忘了拿出來了。我還以為是什么線索呢，真晦氣。”江辰一臉喪氣地跳下車頭，隨手把破布扔到一邊，努力把自己臟兮兮的雙手在衣服上蹭干凈。

當氧氣不足時，煤炭的不完全燃燒會產生一氧化碳氣體。當一氧化碳氣體與人體內的血紅蛋白結合，就會使血紅蛋白攜氧能力和作用喪失，從而引起機體不同程度的缺氧表現，造成以中樞神經系統功能損害為主的多臟器病變，最后危及生命。

壓根沒有什么白蓮教的毒氣，兇手只是堵住了所有門窗和進氣口，造成了一個相對缺氧的環境，用一氧化碳悄無聲息的殺死了兩人。

這兩件事證實了江辰一直隱藏在心中的懷疑：

這個團伙里，可能有人懂現代化學。

“有什么新發現嗎？”柳伊川見江辰臉色陰沉，趕忙跟上來問道。

“沒有，就隨便看看。”江辰還是決定隱瞞這件事。初來乍到這個世界，即使是柳伊川也未必完全可信。因此在目前最好還是先不要橫生枝節，“現在當務之急還是得找到這個內鬼的去向。”

“我們沒有時間去慢慢等他露出破綻。”

“沒錯，特殊時期，用特殊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