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周和程眠走在隊伍的最后面，前面是稍稍醉了的一群彩虹。

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天地間已是染了一片銀裝素裹，碎瓊亂玉。

程眠走在前面，遮了大半風霜。

“郁周?！?

男生停下來，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嗯？”

路燈的光自遠處而來，照著有些拘謹?shù)拇竽泻⑸砩?，細小的雪花在路燈的見證下落入發(fā)間，消匿不見。

郁周抬頭看著他，也不語。

小姑娘眼睛極亮，在那之中，滿滿當當?shù)赜持?，于是他也像在發(fā)光，像是站在一片星海之中。

良久之后，程眠吐出一口氣，抬手將郁周的眼睛捂住，喃喃：“我們是不是，很久很久之前，就見過啊?！?

雪下得大了些，湮沒在黑暗中，只在遠處路燈下窺得蹤跡，像是連著片的銀色棉絮。

郁周身上的香水味混于其中，更加凜冽。這一刻，傳說中于雪山之巔存在的神女突然具象化。

郁周，是他的神女。

程眠想，他該做些什么的，他要將神女拉入人間，此后這春來秋去、高山遠水，攜手同賞。

程眠向前一步，將小姑娘環(huán)進懷里，“郁周，我——”

“眠哥！快走??！多冷啊?！?

走在前面的張一他們喊了一聲，夜色重，他們看不清后面兩人。

程眠剛鼓起的氣噗一下就泄了，只是悶頭牽著郁周的手先前走。

地面上薄薄一層冰雪，程眠每一步都落到實處，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拈_著路，擋掉大半寒流。

季叔叔早就在小區(qū)門口等著了，郁周從車里拿了早就放進去的木盒，小跑著奔向她的眠眠。

程眠站在門衛(wèi)室下，看著小姑娘跑過來。

迎面而來的風將她的頭發(fā)盡數(shù)吹到后面，隨著她的步伐搖晃。

程眠走下階梯，去迎接他的公主。

程眠張開手臂，郁周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連帶的她手中的木盒一起撞上去。

郁周：?。。?

程眠：！??！

腹部被猛烈撞擊的疼痛襲來，程眠咬緊牙關低頭對上郁周的眉眼。

“抱歉！抱歉！抱歉！”郁周退后一步，從程眠的懷中出去，急忙道歉。

程眠雙手捂著腹部，弓著腰，聲音都帶著一絲顫音：“呃——我沒事?！?

約莫五六分鐘的時間，程眠站起來，挺直腰板，又是一條好漢。

“我有個禮物送你。”

“我有樣東西給你?！?

郁周和程眠一起出聲，都帶著一絲拘謹與不易覺察的小心翼翼。

程眠笑起來，率先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禮盒來，巴掌大小，“生日禮物?！?

郁周也笑，將手中的木盒遞上去，也道，“生日禮物?！?

恰逢風止雪停，霓虹燈光照下，拉長了兩人的影子。

“眠眠。”郁周接過禮物，并沒有直接拆開，而是放進口袋里，看著程眠出聲。

“我愛你?！庇糁軐⒛盍饲f萬遍的話語說出口。

她想，其實也沒有那么難以啟齒，于是又道：“真的，很愛、很愛你。”

程眠愣在那里，腦袋一片混亂，像是一團漿糊一樣，失去思考的能力。

“我喜歡春天的雨，喜歡夏天的風，喜歡秋天的日落，冬天的雪；我喜歡滿目青山，或輕水行舟，或混混沄沄；喜歡坐在山坡上等日出，喜歡在露天的院子里看星月，喜歡光落下后留下的樹影婆娑；喜歡草原上信馬游走，喜歡高歌闊行，亦喜歡你眉眼中、我所不曾見過的世界?！庇糁茉秸f越慢，攥起程眠的手放自己心口，蓬松而柔軟的羽絨服凹陷進去，以便他可以清晰感受自己不規(guī)律的心跳。

溫熱的手掌附在他的手上，手下是不正常的心跳，一下一下，像是要跳出來，跳到他手里去一樣。

“四季輪替也好，碧水山青也罷；世道萬千，我自有我的所愛所憎?！?

可是眠眠，我念舊。

“程眠，我愛你，勝過愛我，也勝過愛這世間。”

程眠一把將人抱在懷里，也不管他手里的木盒硌人與否，良久之后才道：“我也愛你。”

世間喜事大抵如此，我于襁褓之時遇見你，風華正茂的年紀愛上你，而你心恰如我心。

——我愛你。

——我也愛你。

郁周到分別的時候，走路都是飄飄然，有些不真實的感覺，透過車窗，最后同程眠揮手別離。

懷著一點點期待，郁周打開了兜兜里的禮盒。

是那個和他很像的人形玩偶。

下面一張紙，普普通通的白色稿紙。

洋洋灑灑寫了一整頁的字，龍飛鳳舞中又透著一絲刻意，足以見得手寫者當初的心境。

郁周一個字一個字看完，笑出來。

這是一封，情書。

原來，不止她一人寫了情書。

也不知，眠眠看到她的那封情書時會有什么反應。

郁周將情書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季叔叔提醒她已經(jīng)到家的時候，郁周已經(jīng)將那封情書看了二十多遍了。

郁周洗漱完畢，呈大字躺在床上，拿出手機和程眠報平安。

兩人隨便聊些了別的，都沒有去提彼此的那封情書。

今天可真是一個美好的一天。

郁周想。

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嗎？

沒有，沒有任何。

郁周剛把消息分享給許務卿，不待對方回答，“眠哥的小跟班”群里就炸開鍋——

林三月：怎么回事？

林三月：@CM

林三月：你們剛談？

林三月：那你們之前都是什么關系？？！??！

林三月：奧，我這也有個好消息

賀余：@郁周周周周周周@CM，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情比金堅，早生貴子

高大的帥哥：恭喜恭喜

我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帥鍋：恭喜恭喜

張楠：恭喜恭喜

林三月：?。?！

林三月：我說，我有一個好消息

紀元：恭喜恭喜

林三月：-語音-

賀余：@張月半父親，人呢

林三月：-語音-

賀余：挺好的，嫂子人美心善，眠哥帥氣多金，可不就是天造地設嗎

賀余：怎么李治也不見了

賀余：@李治啊

賀余：@張月半父親

紀元：我看見他倆一起回去的，估計是路上有事拌住了

林三月：你們到底有沒有人聽我說話！?。。。。。。。。?

——

群里信息刷得很快，剛才吃飯的時候，張一將他的那群彩虹小弟全拉進來了，郁周略微看了一眼，退出去才發(fā)現(xiàn)是程眠在兩分鐘之前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一張他們的合照，是那天程眠騎著摩托帶她去張一那里的一身衣著，應該是他們偷拍的；一張木盒的照片。

配文是——

我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