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你聽得到啊。”

聽著收音機里傳來的聲音，沈蟬一時間也有些尷尬。

“哎呀，這玩意兒還有收音功能呢，有點出乎我的預料了……”

沈蟬這么有些尷尬地嘀咕著，對方也是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其實不是很介意你們的評價，因為我自己也很清楚，最后這個節目的幾季內容……尤其是你們現在看到的最后一季‘幽靈船’，確實很爛。”

“不，甚至可以說……爛完了。”

鄭導毫不客氣地說道。

“這種以逃生、刺激為噱頭，以關卡設計和解謎為核心買點的節目，它的壽命是有限的，即使一開始做得再怎么驚艷……本身這種節目能設計的地方就那么多。”

“伴隨著時間推移，人們本身的新鮮感就會下降。雖然我是制作人，但是我畢竟不是老板，資方、公司的壓力，會讓我也被迫做出我根本不想的決定。”

“當詭計用完、設計讓人厭煩的時候，我們就只能從感官上一次次提升閾值……好吧，這么看來也許邁出這樣的一步就是我的錯了。我應該讓這個節目結束、完美收官在某一季。”

“但總之，在做出了要‘延續這個節目’的壽命之后，一切就變得失控了。”

“嘉賓從一開始的專業解謎人士加上一些經過培訓、本身算是解謎類游戲愛好者的演藝界明顯，變成了資方為了提升流量塞進來的各種華而不實但是偏偏人氣很高的家伙。”

“關卡只要夠驚險、夠刺激就可以了，無需考慮‘故事背景’的完整性和合理性……甚至，還需要考慮如何縮減成本！”

說到這里，畫面上的人影劇烈地抖動了起來，似乎情緒有了很大的起伏。

“正如你們所見……一艘叫‘幽靈船’的船上，這樣的一個背景之中，最終的關底卻是由一只機械縫合怪章魚給看守的！”

“整個幽靈船最‘幽靈’的部分，僅僅是最初的一部分而已！”

畫面之中鄭導的聲音里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慍怒，但是那慍怒只是一閃而過，更多更綿長地存在著的情緒則是……

無奈。

“這樣的事情……我確實不該容許它的發生……”

他喃喃著，收音機的底噪沙沙啦啦作響，幾乎要蓋過他的聲音。

林二聽了對方的這一通話以后，也顯得十分義憤填膺。

“資本真是萬惡啊！”

聽到林二有些共情的語氣，沈蟬倒是不為所動。

“噢，至少您現在可以完全掌控這個節目了……不是嗎？”

他眉毛微微上揚、語氣有輕佻，結合內容聽上去，甚至有點嘲諷的意味。

畫面上的人情緒逐漸平復了下來，看向了沈蟬，也隨后開口。

“試探的話，就免了吧。”

“你知道我做不到‘完全掌控’，不是嗎？”

“剛才你的‘竊竊私語’，也只是在試探我的感知能力吧。”

他說著，沈蟬原本還有些嬉笑的表情也冷峻了下來。

“沒辦法，雖然不知道‘銅爐游戲’和‘玩家’對你來說是怎么樣的存在，系統也沒有提示過我，但是我想……你能理解自己的處境吧。”

他的聲音變得古井無波起來。

“在我看來，無論怎么樣，你對我們而言，始終是具有極大威脅性的。”

“這里是你的主場，你是守擂方、你是關底的Boss，而我們是前來挑戰的人——就算從客觀條件上我覺得現在憑借我和零貳能輕松料理掉你、你的底牌也已經被我盡數看穿了……但是，這不是我們先天具有的優勢。”

“這是我和林二一步一步走到這里、分析推理、見招拆招之后，逆轉了原本極大的劣勢所取得的優勢。”

“這種很脆弱，所以我必須盡全力維護它……直到我們真正拿到想要的東西為止，我都不可能對你放松警惕的。”

沈蟬慢條斯理地說著，語氣平靜且冰冷。

但是比起闡釋，這更像是威脅。

他說完之后，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后身體微微后仰依靠在背后的操作臺上，換了個更省力的姿勢盯著屏幕。

“不過你愿意這么開誠布公也是挺好的，總之……你的需求是什么？”

沈蟬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經過剛才的試探他已經確定了，這個在屏幕里的家伙雖然已經不想和林二還有自己徹底翻臉了，但是……

他也不是那么畏懼。

在全面開戰前就能坐上談判桌的必要條件有兩個。

首先，雙方實力都沒有太過懸殊。

其次……大家都對對方有所需求。

如果這個名為“鄭導”的鬼怪對自己和林二沒有任何需求，是不會露面說這些的。

剛才自己在試探他的同時，對方何嘗也不是在試探自己。

不然，對方完全沒必要講那些看似在宣泄情緒的示弱的話語。

在談判桌上，不僅僅是只有強硬能夠爭取到利益。

但……

“說出你需要我們做什么，然后給出你能給到的——我會酌情考慮要不要答應你的條件。”

“你只有一次出價的機會，請好好把握。”

沈蟬如是說著，依然聽不出他有什么情緒起伏，但是此刻的他任誰都看得出來……

他認真且強硬。

強硬不是唯一爭取利益的談判手段，但是……

對于有著優勢的一方來說，強硬永遠是最有效的。

林二聽出了沈蟬語氣之中那仿佛要開戰般的訊號，重新拿出來了“緋月肢血”一般的晶石。

猩紅的光芒閃爍著，透過四個攝像頭被拍攝后轉變為電信號再次如實地投在大屏幕上，與原本就直接映在大屏幕上的光一起輝映，讓即使是靈體的、甚至不在此處的“鄭導”都感受到了那躍動著的殺意和暴戾。

“只有一次機會嗎……那看起來我沒有什么討價還價的余地啊。”

他長長地吐了口氣。

“那么，我就直接給出我的底線好了——我有聽到，你們想從演播室這里一些對你們來說比較有用的‘道具’對吧？”

“我為你們一人準備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