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百尤用藤蔓托著安子不斷扭動的軀體,以極快的速度在樓層將騰躍。
腳下車水馬龍不斷閃過,周圍景色逐漸從高樓大廈,往青瓦紅磚的古樸建筑轉變。
矯健地從屋檐躍下,百尤落到一處古樸的祠堂建筑面前。
這里人流如織,院內有濃郁檀香不斷寥寥升起,使得整個祠堂看起來顯得有些縹緲、無跡。
朝著懸掛的“百家書院”牌匾微微躬身,百尤繞過屋前遮擋視線的影壁,躲開庭院那煙霧繚繞的巨大香爐,行至那長滿褐黃色枝葉的銀杏樹跟前,繼而身影緩緩沒入樹干其中。
百家書院人流依舊,不斷有香客進出其間,卻除守在正廳前的假寐老者投來目光外,再無他人看到百尤消失的一幕,好似方才發生的匪夷所思并未落入眼里。
時空輪轉,耀眼的白芒閃動,異境內一面高聳的朱墻忽如湖面般蕩漾,百尤托著安子從中緩緩走出。
他從陰影處步入陽光下,抬頭望去目之所及皆是鱗次櫛比的木質建筑,但多數高度不過三層。
街道其間,攤販貨物琳瑯,行者牽牛驢,居者倚窗逗趣,亦有孩童玩鬧,追逐叫賣的吃食小販而去。
百尤一身現代裝扮與看似和諧、繁榮的場景格格不入,但他也沒有想要細細觀覽和融入其中的打算。
他托著安子出現時,寬大的青石街道盡頭,遠遠便有一老朽牽著驢轎緩緩而來。
待百尤收回遠眺的目光,老者早已牽著飽經風霜的驢轎候在身旁。
“顧伯,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家罷。”他看了眼已然西斜的落日,撩開轎簾坐入其中,隨手將安子“粘”在轎壁上。
一身粗布麻衣的顧伯垂首應是,揮動手中的鞭繩,牽著驢轎再度融入這處古樸街市......
在被紅色霧氣充盈的夢境世界里,安子迷茫地站在分岔口前,他雙眸已然不復先前神采,變得空洞且麻木。
耳邊詭異的呢喃聲好似誦經般宏大,身后推力早已讓其一步邁入岔道之內。
只是,眉心神竅內裝死許久的咒念,莫名地開始劇烈翻涌,使得他內心察覺到有些不妥。
好像若是順從地走上岔道,將會面臨從未遭遇的情景。
故而,那已然邁入岔道的腳步久久沒有落下,甚至在咒念作用下大有收回之勢。
此時,好似感應到安子的難纏,簇擁在其身后的紅色霧氣開始發力,將察覺到不妥的前者繼續拉入迷障。
而眉心涌出的咒念又不斷游走在四肢百骸,那猛如夏日般的透心涼,一次一次將深陷迷障的宿主拉回。
宏大的呢喃聲與眉心翻騰的咒念,好似兩股截然不同的股繩,在安子體內不斷地拉鋸著。
直至被咒念短暫占據上風,安子掙扎的神情方才得以舒緩,隨著意識逐漸清晰,他邁入岔道的腳步再也沒有落下,反而正在艱難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回。
“這條路有古怪!不能!”
他雙眸正逐漸恢復神采,原本麻木的神經劇烈跳動,咒念所傳遞的消息清楚地印在腦海。
然而,就在他即將扭轉身形回到主道時,雙手卻被突然出現的身影一把扯住,繼而熟悉的聲音傳來。
“安子,別走啊!你不是說要留下來陪我嗎?”迷霧之間,‘崔胖子’身影逐漸清晰,他臉帶笑意輕聲說道。
熟悉的調侃落入耳膜,在安子腦海里不斷回蕩,他轉身的動作猛然停頓,如同提線木偶般僵硬。
“胖子......”
看著那張欠揍的胖臉,安子先是震驚、掙扎,而后慢慢帶上少見的溫情,而尚未完全恢復神采的雙眸,卻再次被黑暗吞噬。
“你不是已經死......”他眼眶早已通紅,聲音哽咽,小心地詢問道。
“嚯嚯!你胖爺在你心里就這樣不堪嗎?”‘崔胖子’大笑著應答,同時不經意地側開肥碩的身體,露出站在身后的幾道模糊身影,“喏,你看!路遠大哥他們不也在嗎?”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安子往岔道深處看去,見路遠和其余幾名黑豹隊員正朝著自己揮動著手臂。
“沒有騙你吧,大家都在呢!”
“走吧?去見見?”‘崔胖子’的聲音低沉且充滿誘惑,他拉著安子往岔道走,那宏大的呢喃聲隨之變得激昂。
安子沒有絲毫反抗,任由‘崔胖子’牽著深入岔道,他雙眸在此刻已然變得空洞且麻木,思緒也隨即沉寂。
盡管他清楚這處夢境之地無法發出任何聲息;
盡管眉心之中的咒念已然激蕩不止,不斷示警;
盡管他知道崔胖子直到死去,也未曾見過路遠等人,自然也不會知道后續發生的事情。
但,他還是沒有反抗,順從地跟隨著‘崔胖子’往岔道內走,與其說是受后者蠱惑,倒不如說是安子主動放棄掙扎。
四周涌動的濃郁紅霧,隨著兩人前行的步履,開始宛如惡魔般張牙舞爪劇烈舞動,繼而爭先恐后地蜂擁擠入安子身體。
起初,游走于四肢百骸的咒念尚且能夠抵擋,但隨著涌入的紅霧愈發壯大,攻城略地般全面侵占安子身體的掌控權。
最終,勢單力薄的咒念無以為繼,只能龜縮回眉心神竅內,而安子身體也隨著紅霧地不斷涌入開始膨脹,原本修長、纖瘦的軀體逐漸變得魁梧、可怖。
他滿頭黑發無風飛揚,變得殷紅、妖艷;全身道道猩紅血管斑紋,自體表之下浮現,且還在不斷壯大。
而發生在安子身上的異變遠不止于此。
隨著繼續深入岔道內,那遍布全身的斑紋開始頻頻閃動,仿佛在貪婪地汲取著什么,細看斑紋竟還有如金屬般的紅磷,從其中往外蔓延而出。
在蔓延而出的紅磷遍布其周身之際,他的額頭正中竟開始緩緩隆起,且伴隨著表皮破裂,漆黑的利角從其中探出!
安子渾身的氣息變得暴躁且難以控制,如同隨時都可能噴發的火山。
但,恰在此時!
一道劍光自天際呼嘯而來,如一抹流星墜下,劈開無盡紅霧,尖銳清脆的劍吟聲,壓下宏大的詭異呢喃。
利劍出竅,敵不盡劍不歸。
劍光快若飛光過隙,將‘崔胖子’一劍封喉,而那樸實無華的三尺長劍,如孤僻的劍客,不曾為此留步,一往無前地朝安子額頭那漆黑的利角斬去。
這一劍仿若幻化天地萬物,所視好似無劍之蹤影,卻分明能感受到整個世界僅剩下這柄樸實無華的劍。
即便身陷囹圄,安子也感覺到無數鋒利的劍芒劃過身體,濃郁的紅色霧氣被逼離軀體,他本已然沉睡的意識隨之清醒。
劍光自天上而來,卻劈開籠罩心底的陰霾,也在轟然蕩起的波浪里,將漆黑的利角攔腰斬斷......。
剎那間,整個紅霧夢境仿若遭受前所未有的震蕩,那詭異且宏大的呢喃聲變成刺耳的尖叫,無盡濃郁的紅色霧氣不斷翻涌、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