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逸琛拖著步子,走向手術室門口。
陳蔓依舊哭著,沒注意到許逸琛來了。
許逸琛看向許承德,而許承德朝他瞪了一眼。
突然,他身后驀地傳來一下痛感。
時睿已經(jīng)一拳打在了許逸琛背上。
他悶哼一聲,回過頭,看著時睿。
“許逸琛你大爺?shù)模 ?
“你結婚那天怎么說的?!???”
“你特么不是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她的嗎?”
“這就是你照顧的結果嗎?!”
時睿怒吼著,掄起拳頭就往許逸琛身上打,許逸琛也沒有反抗。
張媽在一旁看得心急,許承德也無動于衷,他安撫著在他懷里號啕大哭的陳蔓。
當初,是時睿跟時老爺子提的意見,把時夏嫁到許家。
當年的優(yōu)秀學生講座,許逸琛演講的時候,時睿已經(jīng)是高三了,他在后門看著時夏。
但他總覺得哪里不對,暗中調查,發(fā)現(xiàn)許逸琛對時夏動了心思。
后來,時氏瀕臨破產(chǎn),面對許逸琛拋出的救命稻草,他毫不猶豫地接了。
條件就是要把時夏嫁過去。
他想,如果許逸琛真的愛時夏,那么時夏嫁過去也未必是壞事,至少有許逸琛護著,時老爺子終究不會對她怎樣。
結婚前,兩個人私下就見過。
許逸琛承認了他對時夏的心思,他答應了時睿,會好好保護她。
可現(xiàn)在呢?
時睿想到這兒,怒火更盛。
他一手揪著他的衣領,另一手抬起拳頭就要往下打。
這時,手術室門開了。
他立馬放開許逸琛,第一個沖了前去。
“夏夏!”
而后許逸琛也沖了過去。
一眾人看著時夏蒼白又毫無血色的臉,眼里滿是心疼。
回到病房,時睿使喚起了許逸琛。
他冷冷道:“你回去幫她拿幾樣必需品,帶上你家保姆,送點吃的。”
許逸琛沒拒絕,叫上張媽就走了。
他知道時睿在氣頭上,為了時夏,他不會跟時睿鬧掰。
許逸琛走后,時睿便對許承德和陳蔓道:“叔叔阿姨,我得先去看看我媽,我一會兒再來?!?
陳蔓沒說話,她一直盯著時夏。
時睿朝許承德看去,許承德點了點頭。
收到回應,時睿便走了。
桑鳳貞此時已經(jīng)做完了手術,時睿來的時候她恰好醒了。
時??粗稍诓〈采鲜莸脟樔说纳xP貞,她早已沒了當初的模樣,簡直像個老太婆一樣,面無血色。
時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媽……”
桑鳳貞身上插滿了管,她微微張嘴,虛弱地道:“睿睿,我……也快了,媽就求你……求你一件事?!?
“我……走了之后,你幫媽護著點你妹妹……知道嗎?”
“媽知道,你從小脾氣倔,刀子嘴,豆腐心。”
“我怕……我走了,你妹妹就……沒了依靠,咳咳……咳咳!”
她不斷的咳嗽,嘴里不斷的有鮮血涌出,大力的咳嗽會讓她脆弱的血管破裂。
“其實……你很疼她的,媽都知道,你這樣,是在……在保護她。”
桑鳳貞說得很累,癌細胞侵蝕了她的肺部,讓她呼吸困難。
時睿紅著眼,說道:“媽,你放心,我會護著她的。”
桑鳳貞笑了笑,“那天,我跟你說的……說的話,我跟逸琛也說了,你……你找個機會,告訴她吧?!?
時睿點點頭,他的手將桑鳳貞的手握得緊緊的。
“我手上有個手鐲,你……幫我取下來,拿給夏夏?!?
話音落,一大口鮮血從她嘴里噴出來,噴到了時睿的身上。
“我房間……梳妝臺,左邊的第一個抽屜里,有我……我這些年存的錢,現(xiàn)在也……也用不著了,你拿去吧,攢著點兒……娶個姑娘回來?!?
時睿忍不住落了一滴淚。
桑鳳貞看到了,抬手想幫他擦去。
可惜她那如朽木一般干枯的手還未觸碰到他的臉,就又落了下去,重重的跌在床上。
這一放,就永遠……抬不起來了。
時睿怔怔的,他張了張嘴,“媽”字怎么都叫不出口。
他耳邊傳來機器的“滴滴”聲。
他看著心電圖上的那一條直線,那個“0”。
他仿佛又回到了六歲那年。
他看著爸爸倒在血泊中,那是他第一次認識了“死亡”。
這次,他看著媽媽躺在病床上,安安靜靜的。
時睿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他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直到護士給她蓋上了白布,他才真正意識到,他的媽媽……走了。
另一邊的病房里,時夏已經(jīng)醒了,她的手撫在平坦小腹上,雙眼空洞的盯著天花板。
“夏夏……”
陳蔓叫了她一聲。
她的眼睛慢慢聚焦,轉頭看向陳蔓。
而后又閉上了眼睛,“爸,媽,對不起……”
陳蔓見她這般,心揪了起來,疼得厲害。
許承德見不得這樣的場面,他嘆了口氣便出門去了。
他一走,時夏就哭了。
她的哭聲很大,哭得撕心裂肺。
陳蔓連忙上前抱住了她,安撫道:“沒事的,孩子以后會有的,你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養(yǎng)好身體,乖,不哭了?!?
時夏聽到陳蔓這么說,心里更難受了,“媽……我……我難受,我的心好痛……”
“我來醫(yī)院之前,他們還踢我了……”
“我還跟他們講故事,給他們聽歌,他們有時候還會回應我。”
“我……我真的好難受?!?
陳蔓輕輕拍著她的背,“不哭了,媽知道你難受,咱們好好養(yǎng)身體,其他的都不重要。”
陳蔓安撫了很久,病房里只有他們兩個。
病房外,時睿想進去,卻被許承德攔下了。
而許逸琛和張媽也被攔下了。
兩人回到許家收拾東西,把韓語年也給帶來了。
當然,這是她自己要來的。
良久,陳蔓出來了,見時睿在,便道:“你進去吧,她想知道她媽媽的情況。”
提到桑鳳貞,時睿的心忍不住的疼。
他微微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陳蔓幫時夏把床抬了起來,她半躺著。
時睿關上門,走到床前坐下。
“那個……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時夏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滿身血跡。
只是淡淡的一眼,就又垂下眸。
她什么話都沒說,只一個動作,就能刺到時睿的心。
她的眼神里沒有一絲絲光芒。
時睿深吸了一口氣,道:“夏夏,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時夏有種不好的預感。
從前,時睿要么是叫她時夏,要么是沒有稱呼。
他叫她夏夏,這是第一次。
時??粗J真說道:“你聽了之后,別激動。”
時夏“嗯”了一聲。
得到回應后,時睿才道:“媽……走了。”
“肺癌晚期,沒救回來?!?
沒救回來……
時夏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充滿了淚水。
“為什么?”
時睿沉默了。
時夏鼻尖忍不住的酸,淚水不斷涌上眼眶。
她又問:“為什么?”
片刻,他才道:“媽告訴我了原因,你得先答應我,聽完……不要太激動?!?
時夏的唇微微顫著:“好?!?
時睿拿出手機,桑鳳貞那天說的話,他錄下來了。
他點開手機,將錄音給時夏聽。
時夏聽著,很認真的聽,一個字都不敢漏。
她的淚無聲無息的掉落,眼睛紅得像只兔子。
很快,錄音聽完了,她才緩緩抬頭,“所以……她沒做化療?”
時睿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也不知道時夏在想什么,她沒說話。
時睿拿過她手里的手機,“還有一個視頻,是媽給你錄的?!?
說著便將視頻點開,遞給了她。
視頻中,桑鳳貞穿著病號服,臉上毫無血色,曾經(jīng)豐潤勻稱的身體變得骨瘦如柴,真真就是一副將死之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