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時候,我們并不知道我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芷青從小雖然讀書很不錯,可她從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天分極好特別聰明的人。她的學習成績是她按部就班有計劃的學習的結果,她喜歡事先就做好計劃,提前預習,認真聽講,課后復習。然后做好這一切之外的時間就是盡情玩耍,她并不喜歡去想一些想不通的問題。很多時候有些太復雜的事情或者關系她選擇屏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時也不失為一種具有辯證意義的處世之道。芷青覺得自己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至于別人的飛短流長,芷青娘有時熱衷的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她則選擇性失憶。但有一則關于霍鈺家的流言卻著實讓她嚇了一跳。
“芷青,聽說小鈺的爸爸好像外面有人了——你曉得么?”芷青娘正看著電視驀地朝正在飯桌上寫作業的芷青說道。
“嗯,關我什么事,我怎么會知道!”芷青頭也不回地繼續抄著組詞,并翻開練習冊開始預習下一課內容。
“你不是經常和小鈺他們一起玩嗎?這個你都不知道?”芷青娘頗有些鄙夷的瞧了她一眼,“你呀,一讀書就變成書呆子了!”
“行了,看您的電視行不,別打擾我寫作業了!”芷青有些怒聲怒氣的沖她娘喊道,這招最管用,芷青娘在這點上算好的,對于芷青的學習總是有種盲目的崇拜式支持,關于學習的一切絕對會全力以赴。
“噢,好了好了,不打擾你,你寫作業吧!我出去轉轉!”芷青娘索性關了電視,去隔壁小嬋媽那套話去了。
但等芷青把所有作業寫完,東西整理好。對她娘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開始反芻,突然反應過來,至從暑假天水鎮集市之后,她好久沒有找小鈺一起玩了。她從床底翻出那個金發的外國娃娃,想著那天套圈圈的情景,并沒覺出他有什么異樣吖,而且那天大家還玩得挺開心的……或許小鈺自己也并不知道這些事情吧!她有些莫名傷感的摩挲著金發碧眼的小小洋娃娃,拉起娃娃的小手,輕輕撥弄了幾下,然后便又放回了床底的“寶盒”里。
因為芷青今年六年級了,學業比之前要緊張許多。雖然那時候還沒有流行各種家教補課,沒有內卷,只有各自用功。下午也比往年要多一節課,班主任還很喜歡在最后一節課考一場數學小測驗,考完交了卷的就可以放學回家。芷青為了早回家,基本每次都是第一個交卷,很少做完還檢查一遍。急匆匆就背著書包溜了。還考了好幾次一百,老夏知道后很得意。和芷青說,只要你考一次一百老爸就給你十塊錢——那時候十塊錢相當于現在一百的感覺。因為當時的燒餅一兩毛一塊,現在燒餅大概要一兩塊錢一塊。正是應了那句“重賞之下必出勇夫”,原本有些粗心的芷青竟然連考了八次一百分,加上之前考的一百分卷子,少說也有十來張。這可把老夏給驚到了,便又開始和芷青討價還價。
“你這個小單元練習不能算啊,要那種綜合考試的才算!”芷青扒著試卷數了數有十三張一百的卷子,硬給老夏賴掉了五張滿分卷,最后給了她八十塊錢。不過就這些錢對于小芷青已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她財迷似地把錢一張張夾在一本厚厚的筆記本背后,計劃著以后可以買這買那,心里喜滋滋美不勝收。
由于班主任找老夏密談過,說鎮上中學教學質量比不上城里,芷青要在鎮上讀書就可惜了,應該要想辦法去城里讀中學,將來可有更大的出路。老夏一聽很有道理,便開始到處活動,準備把芷青的戶口遷到城里去,這樣便可以根據戶口就讀南城的好中學。
而那時小芷青還不知情,仍舊每天6點起床讀書,上學,下午考完一場數學踏著夕陽的霞光邊走邊玩的回家。
有天在小學的大柳樹旁,芷青看見小鈺一個人站在樹底下,小嬋也站在那兒,倆人似乎在說些什么,一看見她走來,立刻便停止了交談。
“芷青姐姐,我們正在等你呢!”小嬋很親熱地過來挽住她地手臂。
“啊,等我干嘛?你們不是老早就放學了嘛?”芷青看了看霍鈺,他面色如玉,微微笑了笑,沒什么難過地模樣。原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憐的孩子!
“跟我走嘛!”小嬋拽著她的手就往前跑,霍鈺笑嘻嘻的緊跟其后。
“什么事啊,這么神秘兮兮的,我還要回家寫作業呢!”芷青被搞得有點懵。
南水鎮一直是周邊村鎮最繁華和富有的小鎮,一條南水河貫穿小鎮的南北,河上有座南水橋。橋北兩邊是鱗次櫛比的商鋪、飯店、藥店、照相館、書店、農貿市場……橋北順著大路一直走左拐就是鎮上最大的電影院,這里幾乎就是鎮中心最熱鬧的娛樂中心。有游戲室、賣各種貼紙畫片的店鋪、賣飲料冷飲煙酒的小店、還有一些錄像室、乒乓球室等。
芷青被小嬋拽著不一會就到了南水橋上,傍晚時分橘色的如同火球一般的太陽正遠遠的掛在河對岸一棵高大的泡桐樹上,,各種航船忙碌著穿過閘口,時而發出一陣悠長的汽笛聲,橘色的夕陽照在每一只船上,仿佛給這些運貨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粉,水面蕩漾著金色與橘色的波紋,芷青從未覺得南水鎮這么好看過……
“好美的落日!”芷青驚訝的看著那漸漸褪去光芒的橘色的圓球,胖嘟嘟的,圓潤的漸漸掛在了水天相見的河面上,波光粼粼的南水河仿佛成了一條熠熠生輝的金水河。
“芷青姐姐,別看了,我找你不是來看太陽的!”小嬋嘟起嘴拉了拉她的衣袖。
“嗯,那你說干嘛拉我來?”芷青有些奇怪的看著倆人。
“呃,那個,是小鈺哥哥讓我拉你來的!”小嬋朝霍鈺努了努嘴。
“好吧,管你們誰的主意,快說什么事,不說我回家咯!”芷青故意假裝要走。
“聽說你要到城里去讀中學?”霍鈺此刻終于開了口。
“?。课以趺床恢腊??你們聽誰說的!”芷青莫名其妙的問。
“廠里都在傳啊,說你爸爸給你買了一個城市戶口,六年級考完試就去城里讀中學了!”小嬋迫不及待地搶著說。
“啊?還有這回事!”芷青偏了偏頭,“就算我去城里讀書那又怎樣?你們用得著這么大驚小怪的嘛!”
“那,你去城里讀中學,我們不就難再見了嘛!”小嬋拉住她的手,不舍的搖了搖,“我不想你走!”
芷青看了看霍鈺,霍鈺的臉有些紅撲撲的,像是被夕陽的霞光染紅一般,“我是被小嬋攛掇來的!”
芷青笑了起來,“行啦,知道你們也是舍不得我,我回去和老夏說,我不去城里讀書不就行了,真是的!走,請你們吃肉包子去!”芷青看著橋頭飯店那擺在飯店門口的兩個大梯籠,正冒著微白的蒸汽,很多人在排隊買包子,橋頭飯店的肉包子是鎮上出了名的好吃,皮薄餡兒多汁美。價格比一般的包子要貴一毛。
芷青從書包里的鉛筆盒里掏出一張十元錢在他倆面前晃了晃,“看見沒,姐姐最近很富有噢!”
三人一人手上抓一只大肉包,站在南水橋的護欄邊,一邊啃著包子一遍傻笑。
“芷青姐姐,你說話要算話,真的不去咯!”
“嗯,當然,姐姐從來都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
然而,事實是那次南水橋的包子宴是芷青上中學前,他們三人最后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