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走的太急了，回家時冉新月只覺得喘不過氣，關上門的剎那，整個人這才癱軟似的貼在了門上，低頭看著自己，突然發現帆布裙上有幾滴水珠。她以為下雨了，沉了沉氣，步伐緩慢的拉開窗簾，雖是已近傍晚，外面卻晴空萬里，甚至絲毫不見云的痕跡。木木的低頭，此時又有水珠滴下來，她下意識去摸額頭，這才發現竟然是汗水。

真是可笑，都是十月的天氣了，居然還能跑出這么一身汗出來。

她沖進洗手間，來不及洗澡，只是匆忙的擦了把臉，便又跑到臥室去換衣服，先是拿起了一件粉色的衣服，后來又放下，拿起了一件黑色的裙衫，剛要套頭上，手機響了，毫無疑問，是小應打來的--這個新辦了不足兩小時的手機號碼，只有小應一個人知道。

她按下接聽鍵，又按下免提。

很快，小應的聲音便響起來了，“喂。豬你在干嗎？哈尼妹突然想你了，想和你說話?！?

“你告訴她，”冉新月急著換衣服，“媽媽這會兒沒時間和她說話，很快媽媽就會去看她了。所以……”

話還沒說完，小應顯然就覺察到了她氣喘吁吁的動靜，“你在干嘛？”

“小應，你說我是穿黑色衣服普通點還是穿那件灰色的長衫？”

“一身黑你要趕著去吊喪啊?；疑木筒诲e，你到底要趕……”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一身黑反而顯得太招搖了。灰色的好，等我換灰色的……”她喋喋不休，“灰色的在人群里也容易被人看不到……我也覺得灰色的……”

“冉新月，出什么事情了？”

“沒有。我恐怕得早回去一天，今天就回去。”她說，“到時候你去車站……”

“冉新月！”小應一聲厲喝，“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我……”這一聲厲喝，反倒像是一把快刀，終于把她滿腦子里的亂麻給砍斷了，冉新月呆呆的看著手機，“小應，你看沒看新聞？”

“我什么時候看過新聞？”

“汪仲俞過來了?！?

這話一落，那邊也安靜了兩三秒，像是空氣在瞬間停滯了。過了會小應才說，“所以呢？他是來捉你的？”

“怎么可能？我有自知之明。”冉新月嘿嘿嘿嘿的笑，“我只是他眾多前女人中的一個。排號都排不上我呢?！?

“那你在擔心什么？”

“我是怕他知道了哈尼妹。”她依然是那樣的笑，真的是在笑，但笑容里仿佛是空洞的，完全沒有什么內容，“他會不會知道哈尼妹，要帶她走？”

“收起你那種陰測測的笑，我聽了瘆的慌。”這時候有個小應這樣冷血朋友的好處就來了，這樣的時候還能保持冷靜，“你先少嚇自己，他怎么會知道哈尼妹？”

“那中國這么多城市，他為什么要偏偏到這個城市來？這個城市又不大，又不是所謂的一線都市?！比叫略骂D了頓，撲的一下坐在床上堆疊的衣服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只要是他想做的，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你別把汪仲俞說的和吸血鬼一樣。起碼，”小應停了一下，“你要承認，他對你還是挺好的，是不是？”

冉新月“呵呵”了兩聲。

“遇到事情不要自己先嚇自己。還有，你老把汪仲俞形容的狠辣無敵，不擇手段一樣。我倒是覺得，他對你倒是……”小應沒有說那些“形容詞”，只是嘆了聲氣，“你不要因為汪仲俞對于其他人的做法，就影響了你對他的判斷。他對別人是一回事，對你又是另外一回事。起碼在我們這些外人看來，他對你是完全不同的?！?

冉新月輕輕的吐出兩個字，似笑非笑的，“是嗎？”

“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處。從我這邊看，他對你還是很信任的，”仿佛是為了讓她安心與相信，小應語氣一點點的軟下來，“到了最后，他不是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你不說，他從來就不逼你去說。這樣的事情，有幾個男人能做到？”

這次，冉新月不說話了。

“你只是害怕失去哈尼妹?！?

“大概是吧。”過了良久，冉新月才輕輕的笑，只是笑容戛然而止，很快又似嘆非嘆，“汪仲俞……”她閉了閉眼睛，“他太厲害了?！?

小應說的對，他再厲害，但這些厲害手段她都是聽那些“外人”說起的，又或者是那些新聞媒體宣傳的，那些人嘴里的汪仲俞，不擇手段已經不足以將他形容全面，他冷血殘酷，只要看準了就必須拿下，好勝心強，為了這樣的好勝心，他可以賭掉一切。是的，是“賭”，很多次，他都像是一個瘋狂的下賭者，賭注大的驚人，往往是他人眼里足可以只要是他稍一麻痹，便永生無法翻身的重大賭注。可他卻一次次這樣下賭。又或許是上天真的是在眷顧他。奇怪的是每一次在外人看來這樣令人心驚肉跳的賭注，他竟然都能贏。

這真的是好運氣。

平心而論，他對她還是不錯的。他們在那樣的情況下相遇，做到那樣已經不錯了……后來發生的那些事情，當時看來是怒不可遏，現在看來居然已經很平?！撬霊?。她本來決定置身事外的，后來卻入戲那樣深，原本就是她的不對。

所以，現在想明白了。以他的身份和作為--根本就不是他負她。他們兩人是對等的，誰都不欠誰。

想明白了就好了，但她還是決定離開，反正生意已經做完了，本來就打算離開的，只不過早走晚走一天的事兒。她穿的是那身灰色的衣服，以前汪仲俞最討厭灰撲撲的衣服，他給她買了那樣多的衣服，都是活潑靚麗的顏色--最靚麗的，放到人堆里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種。所以她穿這樣灰色的，大概她就算是與他面對面，他都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其實，只像是姻緣差錯，只是共度了那么一陣日子，他們之間，誰了解誰都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