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的兒子叫周平水。

被周志稱呼為黑子的司機(jī)大叔也進(jìn)了病房。

四個人，兩人是父子，一個與另一個則是發(fā)小，看起來唯有李元文好似并不相干。

認(rèn)真說起來他也算不上是道門的人，練的功法是來自夢界大宗天雪宗的功法《玄玉功》。

對邪魔外道其實并沒有什么潑天大恨，頂多只是聽聞他們的行事后厭惡罷了。

“……你要好好讀書，爸沒本事，是個窩囊廢，被人看不起已經(jīng)一輩子了。”

周志說了很多很多，都是些家長里短的話，看起來與普通人真就沒什么區(qū)別。

他或許不是一個好人，也沒有盡到一個父親太多的責(zé)任，但有一點(diǎn)是毋庸置疑的。

周志對親情是很看重的。

“爸！”

少年周平水終于忍不住撲倒了病床上止不住的放聲大哭。

沒人知道他有多委屈，沒有人知道他有多脆弱，更沒有人知道他多想他的父親能陪在他身邊，哪怕是天天吃糠咽菜也不枉來這人間一趟。

“我又聽到你喊我爸了。”周志笑著說了一句后忽然覺得眼皮很重，重的他根本就無法睜開。

“以后你要多聽你叔的話，不要太淘氣了，黑子，這孩子你替我看著點(diǎn)兒就行，不用太過麻煩的，真的不用……”

終于，周志還是閉上了眼。

黑子大叔轉(zhuǎn)過身去也抹了一把無聲的眼淚。

“爸！你以前說要帶我去首都玩的，還要帶我去爬山、看古城，你還沒做到呢，其實我一直都等著你帶我去……”

少年終究是忍不住了，將自己的心里話全都一股腦的說出來，說著說著就變得語無倫次，直至放聲大哭。

李元文一言不發(fā)的走出了病房，哪怕是在走廊里都能聽到少年的哭聲。

回光返照！

周志的精氣神正在迅速消散。

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不過四十分鐘的時間，好像過的很長，似乎看到了一個人的一生。

……

大野村，這是周志跟黑子大叔他們的村子，村口，李元文搭乘村里一天兩趟的唯一公交車離開了這里。

黑子大叔是個非常講誠信的，先前墊付的錢一分不少的都還給了他，所以他的手上多了一個黑色的袋子。

并且討要了他的手機(jī)號碼，而李元文自然也沒有拒絕。

過兩天就是周志這個邪魔外道的葬禮，不過李元文可沒有要參加的心情。

在病房的那一瞬間，他對周志這個人總有一種莫名的可憐，可憐什么？可憐他的身份？斷血門筑基期的長老？

自嘲一聲，他又想起了手機(jī)里的那個群，猶豫了一會兒，他把那個群退掉了，因為他與他們，雖然都有修行之法，但實質(zhì)上并不能算是一個世界的人吧。

等他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

別墅里，見消失了好幾天的房屋主人回來了的蕭雅楠略微有些驚訝。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向他這樣的人應(yīng)該是去哪里玩了吧，說不定還有不少的漂亮妹子圍在他身邊鶯歌燕舞一番呢。

唉～可嘆我輩窮苦人，只配努力打工混個溫飽。

李元文坐在沙發(fā)上安靜的盯著空蕩蕩的桌子，突然對蕭雅楠說道：“幫我做一份炒飯吧，不用加雞蛋了，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做吧。”

蕭雅楠一愣，隨即就應(yīng)了下來：“好，我還沒有蒸米，恐怕得等上一個小時了。”

“沒關(guān)系。”

一個小時的時間算不得漫長。

直到一份不加蛋的蛋炒飯被端到他面前時他甚至覺得時間是過的如此飛快，總是在我們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

炒飯，只加了一點(diǎn)油跟鹽味，應(yīng)該算不上有多好吃。

晚上的時候，陳行書給他發(fā)消息說：“那位托我問問，之前你把外逃的一個邪魔外道打進(jìn)了醫(yī)院的事兒怎么樣了？”

“？”

周志的傷確實與李元文無關(guān)，甚至還給他交過手術(shù)費(fèi)用。

不過與陳行書解釋這些東西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于是回道：

“他死了。”

“死了？那尸體呢？是被拉到太平間準(zhǔn)備火化嗎？”

“不，他們村兒里的將他的遺體帶了回去，準(zhǔn)備入土為安，如果你口中說的那位有興趣，過兩天還能參加他的葬禮。”

二人口中的那位是退掉的那個群的群主，身份是官方的，至于他是如何得知消息的，李元文想來除了陳行書外大抵是不太可能有別的消息來源了。

說完這話后，陳行書沒有再回話了。

隔天一早，黑子大叔給他打電話致謝，說是那天真的謝謝他了，說起來那天也是沒多想，李元文年紀(jì)輕輕的怎么可能有錢呢？

想來都是他存的老婆本！

“對了，過幾天有時間的話來我這兒聊聊，叔挺想請你好好吃個飯的，等我操辦了大志的喪事兒就差不多了。”

周志的喪事兒是小辦，估摸著親朋好友加廚子、雜七雜八的人員幫忙不會超過三桌。

不知怎的，李元文忽然就鬼使神差的來了一句：“他的葬禮，我能參加嗎？”

而電話那頭也是一愣，足足遲疑了有十秒鐘才回答：“當(dāng)然可以，就是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有這個念頭，其實小李你也不算外人嘛！”

兩天后的一個上午，李元文來到了大野村，他不是空著手來的，捧著鮮花無悲無喜。

待見到黑子大叔后對方很是熱情，招待他尋了一處地方先坐著。

門口院子那兒有個平均年齡在六十歲的四人民俗小樂組，也就是專門給紅白喜事配音樂的人。

嗩吶是重中之重。

小院子里，總共就二十多個人，還不到三十個。

周志的兒子周平水全身縞素守在靈堂，雖然沒有親戚，也沒必要再請專門的哭靈人。

喪禮很普通，待到午后人們吃一吃飯下午再將人一埋也就結(jié)束了。

八個扛棺材的坐了一桌，其他人分兩桌而坐。

自然而然的李元文跟黑子大叔坐了一桌。

“一二起！”

棺材，特別是抬棺材，那是非常累的一件事兒，有人說，死人比活人要重一些，不知為何。

吹吹打打的喪葬隊伍一路從周志的家來到大野村的后山，而后將其埋在了自家的田里。

人，陸陸續(xù)續(xù)的散了。

不久后，看著新立起來的墓碑，此時此刻只剩下了黑子大叔、周平水還有李元文三個人。

“大志，等明年我買瓶兒好一點(diǎn)的酒，咱哥抽空倆好好嘮嘮，現(xiàn)在我們得走了，回去收拾收拾。”

“走吧，還楞在這兒干嘛呢？”

黑子大叔看著周平水問了一句。

少年沒有回答他，而是突然崩潰大哭：“爸！”

周平水靠著墓碑悲傷抽泣。

從今天起，他真的無依無靠了，父母俱不在，何處是吾鄉(xiāng)……

李元文將鮮花放到了墓碑邊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回去吧，好好學(xué)習(xí)，自今日始，志存高遠(yuǎn)，方不負(fù)韶華，你的父親，就在天上守著你。”